16、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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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屋外打更丑时时，林如海便起了身准备上朝的事。贾敏也跟着起了身替林如海更衣，几个守夜的下人也忙了起来，早已有人将银顶轿子抬了过来，待林如海更衣洗漱毕，贾敏便让人端来一碗莲子粥，呈给了林如海道：“老爷，吃些暖的下肚，人也好受些。”林如海便接过依言吃了。因赶着上朝，便只嘱咐道：“夫人，你且回去再睡吧，你夜里经不得这么闹。”
贾敏笑道：“老爷别担心妾身了，你这路上还有几个时辰，我已叫人在轿子里放了几个软垫，你若有些困了，便枕着歇一会，左不过上朝还早着呢。”再三嘱咐了几句，这才放心地进了房中安歇了。
再说林如海这边，自上了轿子之后便满面愁容，不时还叹气，这京中官场他是久不来往了。这些年除了偶尔迎接钦差，与荣府书信来往之外，便再也没有什么了。如今又回来，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加官进爵不敢想，依旧求得安稳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轿子便停了下来，外面的侍从也轻声提醒林如海皇城到了，林如海只得收起满心愁绪，略整了整衣冠出了轿子。才出了来，便见着远远地有个人走了过来，见着却很是面生。那人见林如海出了来，便也上前行了礼道：“王爷派下官等待林大人一同上朝。”林如海接着一旁的灯光一看，此人身上穿着公服颜色乃是青色，上有径长约一寸五分的小杂花纹。腰带与自己一样是金荔枝，便知此人是四品级别，忙以同僚礼见了礼，便一同往左掖门去了。
到了金水桥，林如海在那位四品同僚的指引下南边站定。夜色依旧昏暗，并无许多人注意到此时已多了一多年不曾出现在京中官场的林如海。时候还未到，两行队伍中便有人在轻声细语地交谈着。林如海隐约听得是关于自己这盐道御史之位之事。
一位却是在与贾政说，一位却是在与贾赦贾政谈着。
只听那位在与贾政说的官员道：“贾大人可知最近京中盐道御史府有人搬进之说。”贾政倒是回得诚实：“我素日不知外事，倒是有听几个门客提起过，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人才得了皇上青眼。”那位官员便笑道：“这盐道御史之位可是空余了一年半之久，自老御史告老还乡，便有不少人象当今举荐人才，可皇上总说心中自有人选，不必再提，倒真不是是怎样的人才。”那边正与贾赦贾政聊着的官员听得几耳，便接口道：“诸位莫是不知，这盐道御史重建之事，北静王爷可是下了好大功夫，那府里可是重修了好几处，依下官看来，这位不是得了皇上青眼，而是得了北静王爷的青眼。”
林如海听到这心中不免有些惊疑，自己倒真不知这其中许多故事。
贾珍也道：“我偶然听得年前有两道圣旨南下去了，却不知是去哪的，这次口风是十分地紧，半分也打探不出呢。真不知是怎么样的人。”
又听得贾赦道：“那位能得北静王爷的青眼是那位自个儿的本事。我们也不好说些什么。”那几位官员还想说些什么，贾政便连忙止住道：“诸位快休说了，北静王爷向来是公正廉明，谦和待人的，诸位今日这番言论，实在有些辱了王爷，有道祸从口出，可要小心着点。”听了这些话，那几个官员便也只能闭口不说了。
一时鸣鞭声起，众人便依次过了桥，诣奉天门丹墀，林如海在左边站定，面对着对面的武官，此时依旧无人注意。丹陛左右钟鼓司乐起，皇帝御门，待安座之后，，再鸣鞭，鸿胪寺“唱”入班，林如海跟着由北向西上了御道。
百官行一拜三叩头礼。行礼毕，林如海便见着于武官之前的勋戚班的北静王，众多绯色公服，独独那少年出色于人群中。素玉腰带更衬得少年如玉，于世无双。
鸿胪寺官对御座宣念谢恩、见辞员数事毕。便到了奏事。
便有官员的咳嗽声响起，林如海看去，有人手持玉芴从班末行至御前跪奏，却是个不知事的官员：“皇上，自去岁盐道御史告老还乡后，盐道御史之位空缺一年半有余，微臣还请皇上早择贤才，免得乱了民生大计。”
皇帝的声音十分威严，只道：“朕已知，卿切退下吧。”那名官员便退了下去，回了原位，便又听得台上人唱：“宣，盐道御史。”
林如海一听，便走向班末而出，至御前行大礼跪拜，道：“臣，林如海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听到这名字的时候都有些讶异，过后便是了然与不甘，独贾家等人有些欣喜。
又听皇上言：“林爱卿平身，如今你已进了京中，便要多劳累些了。”很是体恤的模样。
林如海自是又跪倒：“臣定当尽忠职守，鞠躬尽瘁。”
一直以来受百官关注的盐道御史终于浮出了水面，这盐道御史的官职历来都是各大家族力争之位，是以皇帝在选人之时亦是十分隐密，一些官员甚至痛惜自己升不逢时，没等到盐道御史告老还乡那时便当了官，也有些人叹息自己不够毛遂自荐，这些人却是未曾想到，即便有了这些天时地利，又有何用。当今圣明，万事自有裁夺，又有着北静王爷这一个得力助手。当今是十分疼爱这个侄子，视如己出。有些事总是要找北静王说说。坊间对此有两种说法，一为这北静王是皇帝在民间的儿子，便悄悄地送进北静王府，老北静王当时膝下无儿，更是喜欢不得了。且当今圣上不知许了老北静王什么好处，竟放着个亲生儿子不让，倒让现在的北静王袭了王位。又一说是北静王一族手中握着一道先皇密令，监督着皇上，是以皇上虽为伯父，却也得时不时询问北静王一些意见。北静王现在虽看着不为世俗官务所缚，这两者皆不过为世人传言，孰真孰假，真真假假，皇家的事，又有谁能知道这些许多呢。世人只知，皇帝对这北静王极其放心，他虽举荐不多，但举荐的人大多被留下了。
此事便如此歇了下去，又有几个官员进表，又说些方下了朝。
众人便依着方才来的路依序退了出去，出了掖门方各自散去。
此时林如海正要上轿，后面便有人几步追了上来，却是贾珍。贾珍见着林如海便行礼叫道：“表姑父。”林如海大约也知道是贾珍了，又往后头看去，果真贾赦贾政在后头走过来。林如海便与贾珍见了礼，又等着赦政二人过来再行了礼。
“妹婿，一别数年，可还好？”贾政便问道，他是极其赏识林如海的。许是读书人意气相投罢，只恨不能常见。贾赦倒是替林如海回了：“妹婿若是过得不好，今日何能又回到京中，只是瞒得我们好苦啊。”
贾珍也在一旁说道：“我们还想着到底是谁能当得了这个官，现在看啦，倒十分实至名归啊。”欣喜之情倒真是溢于言表。
林如海也只能回道：“缪赞了，不过是圣上抬举了。”
一行人便一同行聊了几句，便上了轿子，各自打道回府。一路倒是同行，贾政在经过御史府时，掀起帘看了一眼。只见到黛玉和一个气宇轩昂的哥儿并一位身影几许熟悉却又看不到正脸的妇人在门口候着，那年轻的哥儿大概就是贾琏口中的文烨了。而那位妇人却又是谁呢？也未多想些什么，便想起贾母那日回来从扬州回来时说的话，既说回不来了，又说自己回来了。贾政有问李纨宝玉他们，也说得一样，气得贾政又数落了宝玉一回。如今看来，这“回不来”之说是说回不了贾府，而这“自己回来了”便是指这盐道御史府了。
至某日下午，贾政用膳过后，甚觉无聊，想起林如海。便叫人备了轿子，独自往盐道御史府去了。
此时林如海这边，正与贾雨村叙旧呢，原来这贾雨村也听说了林如海升迁盐道御史之事，边接着昔日旧友，又是黛玉业师，便过了来。正与林如海谈天说地，便有一小厮过来道：“老爷，荣府贾政贾老爷来访。”又将名帖呈上，林如海便与贾雨村托故，起身去了门口迎接。
林如海到了门口，却见贾政正负手打量这御史府，便上前连忙作揖道：“兄长前来拜访，妹婿未能及时迎接，实在是不敬。”
贾政自然说道：“妹婿哪里的话。是我打扰了。”
两人便一同往云水阁去，进了阁中，贾政见到贾雨村，便问候道：“先生也在啊。”两人相互行礼一番方坐下畅聊叙旧。又谈到这府邸，贾政便道：“妹婿这府邸可称的上临天然砌而人工雕，两者结合又不显生硬刻意，着实是美不胜收。”
林如海听此也笑道：“与荣宁二府相比实在算不得什么。兄，缪赞了。”
贾雨村便插嘴道：“这府邸我看着许多地方都与之前江南林府无甚区别，真是费了十分大的心思。”
林如海本不想再说，便一时引了别的话语说了起来，寒暄了几句过后，便有人来说：“少爷下学了。”林如海便叫人唤了文烨进来拜见贾政及贾雨村。
文烨已知道阁中有客人，进了来，先向林如海行了礼。道：“不知父亲叫文烨来可有什么事。”
林如海只问道：“下学了，今日可学了些什么？”文烨规规矩矩答道：“今日先生将《论语》再讲了一遍，还叫写了篇文。”
林如海便叫人将文章拿了上来，自己先看了一篇，见着果有进益，心中也欢喜。
贾雨村便问道：“这位哥儿看上去比黛玉还要长几岁，怎么我未曾见过。”
林如海便也解释道：“他是我前些年认得样子，学名叫林文烨。”又叫文烨拜见贾政贾雨村，向着贾政道：“这是你二舅舅。”文烨便依言行了礼拜见贾政，林如海又让文烨向贾雨村行了礼。
贾政打量着这少年，见他谦恭有礼，温润如玉，心下也有些喜欢，又将文章接了过来看，又见文章字字珠玑，条条是道。因此便更加喜欢了，夸文烨大有前途。
贾雨村再略坐了会儿，便也告辞了。送走了贾雨村，林如海便让林黛玉出了来，原来这贾敏在上京的路上与贾母商量过，上京之后不可将她还魂的事先说与府中众人知道，原来这贾敏自幼与贾政一同长大，时常一同玩笑打闹，感情甚好，想着等哪日贾政来了御史府再以旧日之习吓一吓兄长。林如海自是由是妻子的主意，贾母也一样。便把这事掩了下来不说。
贾敏正与林黛玉商量着该如何如何，林黛玉便被人唤了去。两人也知道时候到了，便一同去了云水阁的偏厅等了许久。
黛玉出来后，依次见了礼。又向林如海，文烨使了眼色。
林如海便故问道：“这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
“下人告诉我二舅舅来了，女儿想着定要前来拜见，方不失两家情谊。”黛玉忍住心中笑意道，又转言道：“女儿前几日画了一幅仕女图，以前听母亲说过，舅舅的仕女图最是好看，所以带来了想让舅舅点评一二。”又让人送上来一幅画。
自然是先拿给了林如海看了，林如海看了那画便赞道“嗯，你的仕女图画的越来越好了，旁边一些景色画的也不错。兄且看看吧。”又让人将画拿到贾政面前。
贾政便依言而看，画上正有一美人手执团扇，一身素衣，柳眉凤目，嫣然一笑。那分明是贾敏，只是旁边的题字不一样了。
这幅画他曾画过，他当年提得是记少时园中景。那是当年贾政送给贾敏的出阁之礼。没曾想如今倒被黛玉临摹出来成了如今的园中景失色。
一时也不知说什么，贾政只得夸道：“甚好甚好，只是还少了些灵动生气罢了。”
“那依哥哥看吗，我是不是依旧如当初一般灵动生气，还是已经人老珠黄了呢”此时的贾敏身着素衣，手执团扇，亭亭玉立，无半点岁月痕迹，仿佛她依旧是那园中的少女。从未长大，从未出嫁，从未为人妻为人母，从未病逝。
贾政循声望去，便呆愣住了，好一会，才颤着音问道：“是敏儿吗？”
倒也把贾敏惹得落了泪，道：“哥哥，妹妹不孝，未尽孝道。便舍弃了你们，如今我回来了。”
少不得，又要说一回《还魂》。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以后我也不必再为你伤心了，也可少了些叹息了。”贾政说道。
一家子便又聊了一会儿，见天色已晚，贾政才告辞回了府。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相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