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第46章（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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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番外一）
海绿是H市卫校应届毕业的学生，长云医院刚运营需要大量引进专业人才，因为有亲戚牵线海绿很是幸运的刚毕业就找到了工作。都说白衣天使白衣天使，听着光鲜，可一天的工作量却大得吓人，大夜班小夜班一天光扎点滴都能把手扎软，进医院两年不是熬成黄脸婆就是变成女超人。
海绿一家都在医疗系统工作，她一向成绩不是太好，高考后颇有自知之明的报了卫校。如今身边许多同学刚工作了一个月就立马辞了职，虽说念书时就已经有了心力准备，但刚上班时那架势还真是吓了海绿一跳。工作了一段时间，海绿被调到了门诊部的咨询站，原以为能稍稍喘口气，却不想那夹杂着天南地北口音的各式问题真真让她手忙脚乱。
护士站没有椅子，据说是防止她们偷懒，忙一天下来腰酸背痛，真不知道院办那些领导是怎么想的，真应该让他们亲自来体验一下。
这天海绿和两个同期进来的护士一起在站里值班，机械的回答来人各式难缠或是莫名其妙的问题，心里正百无聊赖之时就见门口忽然走进一个人来。是个二十三四左右的男生，打扮清爽，内穿圆领长T，外套一件黑色的应景大风衣，暗蓝色长围巾草草的系在胸前挡住了里面衣服的图案，既时髦帅气又不刻意造作。海绿赶紧拽了拽身边的两个小护士，示意她们赶紧收回目光一起向那里探去。
男生在大厅里兜了一圈后直奔护士站，海绿心想要是因此而促成一段感情却是医院的一大佳话了，当然不成的话遇见个帅哥也能成为一顿饭的谈资。不曾想身边两个姐妹也都怀抱了同样的心思，三人心中暗喜满怀期待的目视男生前来。
对方看起来有些着急，大厅里转了一圈转的他围巾上的结都散了架，像一个大围嘴挂在脖子上，可到海绿眼里却成了另一番风景。其实光说男生帅气却又不尽然，这医院接天进来的都是些面带病容的男女，先不看人，那一脸病色就让小护士们提不起劲来。这男生活力十足，一看就不是来看病的，多半是找人或探望的，叫海绿她们能不开心么。
男生果然不让她们失望，一开口问的就是医院新近话题榜前三名的人物——孙大圣来后毫不掩饰其喜爱的关门弟子，祁悦。
海绿很是兴奋，见对方目视自己便大胆的抓住机会带头回答，话尾更是带上了自己的疑问。不料男生只是很敷衍的答了她一声“嗯”，问清呼吸内科的楼层就跑了。害的海绿她们失望了好一会儿，直期盼着男生走时能再看他一眼。
也许是小护士们的期盼太强烈了，在接下去的几天里海绿日日在长云门口都能见到那个男生。这原本三人心中的小惊艳，一下子变成了全院上下的话题，每去食堂都能听见几个年轻的护士凑在一起互相问“看见没门口的帅哥”。
也不知是谁泄的密，一天来上班后大家都知道来人是找祁悦的。更有大胆好事的去问当事人，祁悦三缄其口，含糊的答着也不说和人是否认识，什么关系要他日日等在门口。
海绿现在也来不及计较是她最先发现了这个话题帅哥，每天上班只等着故事的最新发展。
男生够执着，在门口一等就等了小半个月，早上和他们上班的一起准时到岗，晚上耗到小夜班下了都还能看到他。除了第一次海绿知道的以外，他从没进来过，这样一个人安静的杵在门口让保安赶也不是请也不是。
这天海绿下夜班，换了便装，一想起还要乘来十站的公交才能到家让她因下班而刚提起来的劲顿时又松懈了下去。好不容易挨到车站却左等右等都不见公交车来，气的她提着小包就往大路口走，这不刚发工资么，好歹让她奢侈一回。
长云在新城区，规划面积大，一到晚上就显得有些空荡荡。批地下来时位子选的好，长云正比邻新城的一个大街心公园，绿化弄得不错，空气清新，白天很多老人小孩都喜欢到那走走。海绿在公园门口站了一会儿，晚风吹得她直起鸡皮疙瘩，她搓搓手臂不经意回头猛地看见两个影子，吓得她差一点尖叫出声。
待她看清楚公园里的人影后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那两人正是这段时间医院的热门话题人物。海绿心中小激动，想都没想就猫腰过去，此时八卦之心已经狠狠的占领了她心中所谓的道德感。
海绿不敢走得太近，远远的躲在一丛花枝下面。对面两人浑然不觉，还在对峙着。稍高的是这些天天天见到的男生，夜色使得海绿看不清他大衣的颜色，只觉得呢子外套一裹远远望去更显得身形修长。此时他正双手环胸，用略微的身高优势俯看祁悦。
祁悦亦没说话，两人之间仿佛正在用无形的磁场进行无声的较量。海绿注意到祁悦只穿了件薄毛衫，白大褂拿在手里紧紧的拽着。海绿回想了一下最近看到的呼吸内科排班表，发现今晚不是祁悦值班的时间，按理说下班后他早该走了，怎么都快十二点了他还在这呢。
正傻想着呢，对面有了动静，高个男生似乎受不了这样沉默的气氛，率先打破了两个人对峙着的僵局。他看起来很激动，他大声的嚷着什么，因为太激烈声音断断续续海绿听不清楚。祁悦还是和刚才一样，只是换了一只手拿捏着的白大褂，冷静的说着什么。
紧接着那男生突然做了一个令海绿目瞪口呆的动作——他一步上前双手环住祁悦，对着他的嘴就吻了下去。这一下子惊得海绿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这这这，也太限制级了吧。海绿开始有些后悔偷听了，起初她只是等不到车无聊想要顺便听点有趣的新闻，好在明天午饭时让大家团团围着她打探。她明白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今晚这一幕已经涉及到那两人极度的隐私了，海绿心下打定主意，她绝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的。
说起来这都是一瞬的事，当海绿再将视线投向远处时祁悦已经挣脱了对方的桎梏，两人似乎扭打在一起，狠狠的摔在了草坪上。两人停顿了一下，祁悦站起来就想走，对方却一把将他拉进了怀抱。
“再让我抱抱你。”海绿恍惚听见那个男生如是说。
祁悦怔了怔，没有再动，安静的俯在对方怀里，两个人相拥了好一会才慢慢放开彼此。那个男生依旧坐着，祁悦却已经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草屑。祁悦站着，深深的凝望着如墨般的夜色，他低头又看了一眼地上的人，不再犹豫掉头离去。
那男生没有再阻拦什么，低垂着头坐着。海绿还在为刚才的变故吃惊，见祁悦向这边走来，赶紧低了头躲着。
过了一会，海绿看到一辆出租车远远驶来，赶忙伸手拦下。临上车前海绿悄悄的又回望了一眼，那男生还坐着，头埋得很低，他那模样像是扑在了地上。不知是不是错觉，海绿觉得那男生肩头耸动的厉害，似乎是在痛哭。
等到了家，海绿还在想今晚看见的事，连母亲招呼她吃夜宵都忘了。她魂不守舍的回到房间，想起那个俊朗的，那个她心里曾经有过幻想的年轻医生。她实在没想到在医院八卦了那么久的故事，背后居然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想起祁悦平时淡漠的样子，他来长云的时间不长，和同事长辈的关系却都处的很不错，院里时常能听见资历老的医生夸赞他的话。总说他年纪轻轻，人不浮躁，是难得踏踏实实肯做事的。看他对病人的样子，就能猜出他将来对女朋友的态度。不过他那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却让海绿着实感受到了距离。他那样谨守分寸，不骄不躁，让许多女生望而却步。
海绿躺倒在床上，拿过一边的抱枕抱在怀里，眼前浮想起祁悦今晚看天时的眼神。她从没见过那样的眼神，那样既哀伤又坚定的眼神，他眼里像是有一层雾，薄薄的盖住了里面的软弱与不舍。
他们是相爱的吧，海绿心想。不说隐忍如祁悦都不经意流露的情感，那日日等在长云门前的男生不也是么。
自从那晚后，海绿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要去关注祁悦，但流言中的另一个主角却再也没出现过。那天他们是在闹分手吧？海绿偷偷的想。她开始有意识的收集打探两人的信息。她知道那个在门口等了半个月的人是祁悦的大学同学，叫柏忆乔。他们曾经似乎很好过。
越是探听着消息，海绿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她发觉自己正慢慢陷入一个泥沼里。她不可救药的喜欢上了一个人。
海绿每天都期待着上班，期待着在护士站第一眼看见祁悦，期待着用各式甜蜜的笑容和他打招呼。她着了魔，她开始想要接近他。每天中午在食堂她都不自觉的想要靠近祁悦所在的那张桌子。每有要送到祁悦科室的资料她总是想要抢先去做。她学着烹饪书上的说明自己烤了饼干，却迟迟不敢拿给祁悦。
她像一个坠入爱河的小女孩，手足无措，红着脸自己干着急。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敢去找祁悦搭话，她害怕那晚看到的事是真的。那时在祁悦眼中看到的神情还切切实实的印在她的脑海里。他是爱他的。
海绿苦恼极了，她查了很多的资料，她不确定祁悦是否喜欢女生。
一天她注意到一个叫秦沁的女生来找祁悦，那个女生看起来是那么的落落大方，她淡笑着约祁悦出去吃饭。海绿看的出女生眼底的神情，那是和自己一眼的欢喜。于是她开始穿素色的衬衣，把一头自然卷的短发蓄成又长又直的披肩发。她开始注意自己的举止，买了许多端正淑女举止的书。她希望祁悦有一天能注意到她。
这天一早，海绿起迟了，她匆匆的咬了一只牛角包就跳上了公交车。紧赶慢赶总算是踏着上班铃进了医院大门，眼见电梯就快关门，她火急燎燎的一头钻进电梯，急的像是有条狼狗在后面追她。认识的医生护士打趣的笑道，她张牙舞爪的冲他们皱了皱鼻子。闹定，海绿整了整自己被风吹得散乱的头发，一抬头就看见穿了白大褂的祁悦正低头看她。
祁悦总是来的那样准时——他总是比正式上班要早半个小时到。此时他衣裳整齐，白大褂的口袋里揣着一副眼镜，他手里拿着薄薄一叠纸，像是刚从楼下拿化验报告上来。
海绿没来由的腾的一下涨红了脸，她傻傻的仰头看着祁悦，心里害羞极了。祁悦原本只是顺着大家的笑声就势看一眼海绿，不料她盯着他不放，倒看的他尴尬的不行。祁悦对着海绿弯了一下嘴角，算是打了个招呼，电梯一到楼层他抬腿第一个迈了出去。
海绿为这个笑呆了一个早上，一得空就在护士站里傻乐，弄得站里几个姑娘以为她吃错了病人的药。
中午饭点，海绿早早的赶到了饭堂，被身后一众护士一路笑她是吃货。其实她根本不饿，她就是想早点去食堂，也许能看见那个想看见的人。海绿坐着细嚼慢咽，吃饭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同桌的姑娘早已经吃好了冲回去赶时间睡个午觉。
海绿百无聊赖，筷子在碗里拨了又拨，正准备端盘子走人呢，迎面就看见祁悦一个人走了进来。海绿赶紧放下手中的餐盘，仪态万方的端坐好。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空的位子很少，自己这张四人桌只坐了她一个，估计祁悦来的可能性很大。
果不其然，祁悦端了盘子看了看周围，径直朝她这里走来。
“我能坐着吗？”海绿听见祁悦好听的声音响在耳边，她拼命的点了点头，又意识到这样的自己傻的厉害，于是开口说道：“没人，你坐吧。”
祁悦的吃相很普通，和一般人一样，可能因为胃不是很好，他吃的比别人要慢一些。这在海绿眼里就是斯文秀气，就是一副家教良好的模样。海绿踟蹰了半天，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独处”的机会，他们的这张桌子在食堂的边缘，正是饭点大堂里闹哄哄的，不留神还真不太有人注意到他们这。
海绿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只从包里掏出一袋原本说好给另一个护士尝鲜的，自己做的小饼干。她犹豫了一下，把饼干递到了正在喝汤的祁悦面前。
“祁医生，这是我自己做的饼干，在站里分了一圈，正好有多，你尝尝？”其实海绿只带了一包来，扯上站里多少要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刻意。好在两人以前也有过对话，虽然大多说的是工作上的事，但至少不会让海绿的开口显得突兀。
祁悦显然没想到海绿会和他说话，正一门心思想着上午科室里的事，冷不丁被海绿一打断祁悦愣了片刻，才说道：“你自己做的？哦，谢谢。”
祁悦把饼干放在了一边，仍旧专心致志的吃起饭来，其实祁悦这个人少年老成，做什么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柏忆乔曾打趣，说自己尤爱这一点。
看着祁悦碗里的饭越吃越少，海绿不由得急躁起来，她为这即将结束的难得的相处时间而感到惋惜。她急着想要开口说点什么，可一时又想不出该说什么，眼见祁悦就要端盘子走人了，她情急之下话没经大脑张口就说，“你那晚在公园的事我都看到了。”
海绿话一说出口，当即悔得肠子都青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么收的回来啊。她紧张的看了一眼祁悦，见对方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当下也摸不定他是怎么想的。
“公园？是有什么有趣的事吗。”祁悦掀掀眼皮，淡然的开口，话里甚至带上了一点笑意，全然不像是在说他自己的事。
“没，没有。”同样的话海绿连再说一次的勇气都没有了，如何还敢开口继续说下去。
“你们三班倒的勤，这么辛苦，下夜班还有心情去公园逛逛？”祁悦收拾桌上的残渣，一边说道，“夜色深沉，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海绿仰面看着祁悦，心下惶恐，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开口解释。在这之前她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曾经一度在心里决定会把这件事烂死在肚子里。完了，他不会相信我的，海绿心想，她真的沮丧极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这样不知所措。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挤了一个“没”字。
“没看清的事请不要乱说，这样我也困扰，你也困扰。”说完祁悦转身离去。
海绿不顾父母反对，在工作半年后毅然辞职。她平时工作热心，性格活泼，大家一时都不明白她的想法。同事不解的劝阻，家人的反对，甚至是上司的挽留，都拦不住海绿辞职的决心。其实没有为什么，海绿只是厌倦了在医院的工作，她厌倦了一天二十四小时双眼盯着一个人转，厌倦了每天心里想着那个不可能的人。
那次食堂的对话后，她和祁悦依旧工作碰面，她一个字都没再提起过她曾经看到的事，祁悦也没有她想象当中那样来警告她，或是别的，他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淡然的工作的白衣的岗位上，勤恳敬业的令人自叹不如。
海绿走的那天做了很多曲奇饼干，医院里碰见的同事人手分了一包，她给祁悦也拿了一份，就放在他办公室的桌子上。一小袋精致的饼干，全都做成了向日葵的样子。
祁悦很久以后才知道，向日葵的话语是，沉默的爱。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第46章（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