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4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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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柏忆乔走后一个星期，家里突然打来电话，舅妈严肃的告诉祁悦母亲病重，要他马上回家。断掉电话来不及忐忑，没几分钟嘉琳也呼叫进来，祁悦接通正想告诉她自己已经知道消息，并且准备尽快订好车票回家。
“我不是要说这个事。”嘉琳火急燎燎的道。祁悦不明白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会比母亲病重更重要的。
“柏少回美国了吗？”
“嗯，走了一个多星期了。”
“我跟你说，你，”嘉琳话没说完电话就挂断了，祁悦莫名其妙接着回拨过去却始终是无人接听。他明白事情的不妙，甚至已经有些猜出嘉琳打这个的电话的意思了。
好吧，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正好一起解决吧。
祁悦连夜坐汽车回家，当他顶着一头的风雪披星戴月的赶到医院时，家里正酝酿着一场沉默的战争。
“我妈怎么样了？”见到舅妈后祁悦来不及喘息脱口道。
“已经脱离危险了。”舅妈的态度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说是从未有过的冷淡。
祁悦透过玻璃张望ICU里的母亲，祁母整个人苍白的像一张纸，四周被的各种仪器环绕。她就那样躺着，只有仪器上不断跳动的指示灯和数字提示着她的生命还未走完。
“你先回去，今晚我在这。”舅妈让连夜赶来的祁悦回家休息。
“舅妈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陪着就好了。”这么多年来母亲的病总是时好时坏，经受了太多的惊险和意外，但此时此刻对着玻璃另一边的母亲他还是有割舍不完的情感。他在过道的椅子上坐下，凝视着对面房间里的母亲。
郑阿姨知道祁悦一向的脾气，只要是他坚持的就几乎没人能够令他放弃，叹了口气说：“那好，我先回去。你舅舅一会儿来，你俩一起。”
舅妈走了两步，又回头沉重的看了祁悦一眼，“有话咱们明天说。”
这一晚祁悦在母亲的病房前坐了一整夜，他没有睡，也没有休息。他默默的坐着，想着临开学前母亲那温婉的样子。那时她还在家，平时只要她身体稍有好转她就会给大家下厨。祁悦总是在一边给母亲打下手，其实他恨不得什么都抢来自己做了，但也许脾气也是遗传的，祁母的坚持从来不输于祁悦。
祁母喜欢做小点心，最拿手的是蟹黄包和广式虾饺。手艺好到连嘉琳这个终年立志减肥的小姑娘都可以吃掉整整一笼，祁悦就更是不用说了。祁母享受和家人在一起的一切时光，也许总是卧病在床，总是觉得自己不能给与儿子完整的母爱。祁父过世后这种感觉更甚，她觉得欠儿子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她希望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关爱祁悦。
祁悦觉得母亲过多的担心了，他能照顾好自己。但同时他也明白母亲的意思，他是善解人意的，大多数时候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感受着母亲的关怀，母亲的爱，这对于繁忙的生活来说是一股强有力的动力。
第二天一早嘉琳终于出现了，小姑娘看起来像是被舅妈好好教训了一顿的样子，整个就是根霜打了的茄子。两人见面嘉琳碍于长辈在场欲言又止，只悄悄打眼色告诉祁悦要注意。两人像是地下党接暗号一般，偷偷摸摸的互相传达消息。祁悦看在心里，坦然笑道。真挚的感情是光明的，他从不惧怕什么。
祁母醒的早，在医生的一系列检查后被送入了普通病房。祁悦进去站在母亲身边，轻轻握住她消瘦的手。
“妈。”祁悦只叫了一句，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小悦。回来啦？”祁母眼神柔和，尽力回握儿子的手。
“嗯，昨晚回来的。”
“夜车很辛苦，睡了没？”
“睡了。”祁悦拿了张椅子坐下。母亲好才是什么都好。
两人断断续续讲了些话，祁母疲惫不一会就睡着了。祁悦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将门合上，舅妈正站在门外和嘉琳说着些什么。舅舅在一边沉闷的抽着烟，一声不吭。
“你妈怎么样？”
“精神还可以。”祁悦一夜未合眼，在舅舅身边坐下。不料一直不说话的舅舅突然起身坐到了隔壁的一个凳子上。
“哎，”舅妈叹了口气，“小悦。你和嘉琳从小一起长大，舅妈这么多年一直拿你当自己孩子看，作为长辈自然是希望你们有一个好的前程和一个美满的家庭。你上次跟舅妈说你没有同学叫‘柏韶’，那柏忆乔是谁？”
“他是我高中同学。”祁悦直视舅妈的眼睛，他不避讳什么，也不害怕什么。
“‘柏韶’就是柏忆乔对吗。”舅妈用了一个肯定句，在质问祁悦之前她已经千方百计的从女儿那里得到了足够的资料。
“哥，不是我。妈她自己猜出来的，她逼我说，她，”嘉琳急于辩白，“闭嘴，要不是你哪里来的这么多事！”舅妈毫不留情的呵斥了自己的女儿。
“小悦从小到大哪里让我们操过心了，你别说你没掺和，我看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乱。”郑阿姨愤恨的训斥着女儿，她不明白自小乖巧的祁悦怎么就，怎么就！
“舅妈，这和嘉琳没关。”
“舅妈就是想你们好啊。你说说，你这样子以后出去人家怎么说？你们现在还年轻，什么情啊爱啊的，等你长大了工作了，你就明白了。” 郑阿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祁悦痛心疾首。她知道这个倔强的孩子没那么容易屈服，她需要引导，他是个好孩子，他能明白她的苦心的。
“舅妈你别说了，这件事我自己和我妈讲。”祁悦表情异常坚定，他想起了柏忆乔临走时给他围上的围巾，他还记得那时的那句话，“它是你的，别放弃。”他不能放弃的不只是那条围巾，更是不能这样轻易放弃这段感情。他想母亲会理解的，她念过那么多书，她是那样的温婉，她会明白的。即使不能明白他也不介意，他要向母亲证明，这些情爱虽然他从没经历过，但他能体会那种炙热，他享受那种心意相通的感受。他喜欢他，就像别的情侣间的喜欢一样，只是他爱的人正好是男人罢了。
“你别刺激她，我还没给她说呢。”舅妈叹息，她知道自己劝不了祁悦。没事，慢慢来吧。他总是要顾忌她的母亲的，为了孩子的将来，就是磨她也要磨开他。
祁悦这次回来没住在舅妈家，虽然嘉琳一如既往的热情邀请，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舅舅的冷漠以及他眼底的鄙夷。他不要求每个人都能接受他，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和柏忆乔在一起后他看了很多关于同性情感的书，深有感触。他喜欢这种真挚平等的爱恋，并以因为有它而快乐。
他回到了自家的二层小楼，因为父亲去世，他去上大学，家里没了经济来源。一楼的书店盘给了别人，二楼也租出去了。只留下父母和他的卧房，盘出书店时对方不要的书籍堆满屋子，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充满了以前的家的气息。他坐在屋里，透过窗户看楼下的院子。这个院子已经不复以往的生机了，搬进来的是几户有小孩的人家，加上没人搭理，院子里荒芜的可怕。偶有一支坚强开花的山茶花也被孩子们摧残到枯枝。
他还记得小时候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夜晚凉风的景象，家里孩子不多，因为住得近嘉琳经常到祁家玩。吃过晚饭后院子里用长板凳架起竹排，他和嘉琳便躺在冰凉的竹排上看漫天的星星。大人们搬了木椅子在周围坐着互相谈天。爷爷有一张专用的躺椅，他总是惬意的躺在上面给两个孩子讲红军飞夺泸定桥，爬雪山过草地的故事。那样的时光是多么的美好令人怀念的啊，可是在一个暑假后街道里装了路灯，其中一杆正好装在祁家院子门口。大家乐呵的开始在竹排上打牌，母亲和妯娌凑在灯光下一起打毛衣。爷爷却哀叹着搬进屋里看起了晚间新闻，那一片缀满星星的如绸夜空也一并被那团灯光所掩盖了。
祁悦收回目光躺倒在床上，耳边是那条羊绒围巾。祁悦扭头去看它，透过那条围巾他似乎看到了柏忆乔的脸。他无声的拿起围巾盖在自己的脸上，这几天舅妈轮番的“爱的教育”让他觉得难以招架。这个一生强势压得舅舅难以抬头的女人甚至在他面前上演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祁悦实在是拿她没法每每碰见了只得沉默以对。
这天大家都忙事去了，祁悦一个人陪着母亲。祁母一会叫他削苹果，一会让他调整窗帘，祁悦忙了一通毫无意义的事后终于坐定，看着母亲他意识到母亲有话要说。
“你烦了吧。”母亲拨了拨盘子里切成小块的苹果丝毫没有要吃的意思。
“妈。”
“妈听说你有个朋友。就是当初高三家教的那个吧？唉，妈就是希望你做个好医生，找个好女孩。”
这几天祁悦一直在考虑趁什么时候把事情告诉母亲，不料还没来得及说祁母就主动开口了。也是，这段时间家里的事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叫柏忆乔。高中时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因为一些事情我挺反感他的。倩彤的事也是。”祁悦握了握手中的白瓷杯，慢慢说道，“高考后他出国了，一个人在外面读书。后来听说我爸的事他就赶回来了。他现在在H大做交换生。妈你知道我大学这些年都没和什么女孩，我也不知道。”
祁母眼神柔和，鼓励祁悦继续说下去。
“刚开始我就当他是普通同学，他经常来医院找我，和嘉琳也混熟了。他对我很好。”祁悦不自觉低头抿了下嘴，梨涡浅浅的浮现在脸上。
“实习的时候遇到很多事，都是他的身边。这次原本以为他要回美国了，他让嘉琳带了只录音笔给我。说了一些话，就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受，真的就情不自禁了。”
“唉，傻孩子。”祁母伸手拍拍祁悦的手臂，只剩下叹气。
“舅妈说的我都知道，我也不是不明白。我也见过人家恋爱，我懂的，我觉得自己和他们没什么两样。妈，我知道一下子让你接受很困难。”
祁母笑笑没说话，确实，儿子的这段恋情太过惊世骇俗，她真的不能接受。尤其是看着孩子说他的事时的表情，祁母是过来人，情深意长花前月下她也经历过。祁悦从小就是个执着，甚至可以说是固执的孩子。他重感情，遇到事最后伤害的总是自己。
“遇到很多人很多事，有的人浅薄，有的人沉默，有的金玉其外，有的内在光华。但每个人都会在某天，遇到一个特别的人。当我遇到了这个人，从此以后其他的一切都不过是匆匆浮云。”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第41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