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惹人顾》十风九尘

1、第 1 章

　　他独自穿梭于戏楼破败的废墟中，任凭大雨打湿了眼眶。

　　还记得，当初戏台上那个浓妆艳抹的男子，只是轻微地挥动水袖，唱出的第一句词就让他禁不住驻足。他是那样的倾国倾城，花旦的种种风情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一个眼神，一个微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他本不是爱戏之人。戏子之流，是天下最薄情的人。他的脑中根深蒂固着这样的观点。戏如人生，一切嬉笑怒骂，皆是人生的种种写照。他讨厌那种盛装下的苍白，一旦洗去浓妆，便会露出最本真的素颜，他讨厌真相被揭穿的那天自己茫然无措的姿态。
　　但他却讨厌不了台上那个人。
　　此时正是一出《贵妃醉酒》，杨贵妃酒醉后卧躺于红木雕花椅中，半分醉态半分妩媚被饰者拿捏得恰到好处，他一颦一笑，都能博得满堂喝彩。他似乎也有些融入其中，忍不住也鼓起掌来。
　　他不晓得那是怎样的一种感情。只是凭直觉一直将戏看到最后。直到曲终人散酒阑灯炧才猛然发觉戏已散场。
　　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后台，似乎是一种本能，他想看看能演出如此动人妩媚的角色的人，到底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后台里有些嘈杂，充斥着笑声和掌声。大概是演出成功的庆贺。他在门外向里看，却找不到那个饰演花旦的人儿。他有些失望，才刚转身，却见那人从隔壁的包间里走出来，妆已经卸掉了一半，一双眼睛水灵清澈，真比那些珍珠美玉不知漂亮多少倍。
　　对方显然有些吃惊，瞪大了双眼仿佛在拼命回想是否在哪里见过他。他突然间很想笑，撇过头去，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
　　“哎，你等等！”他听见他的声音清脆动听，好比玉璧和水晶的碰撞，与台上那娇柔的吴侬软语般的唱腔完全不同。
　　他收住脚步，却看他钻进了刚才的小包间，正疑惑，过了个把时间，从里面走出一位翩翩公子哥。他险些站不住脚跟，因为眼前的变化实在太大让他一时错愕。
　　他穿着粉红色的衬衫，纽扣扣得有些匆忙，但是整体还是给人一种清爽之感。
　　他已经将未卸完的妆尽数洗去，将素颜展露在他面前，眼睛一眨一眨的，煞是好看。
　　“你就是那个站着听我戏的人吧，在台上就注意到了。”语气中透露着一丝狡黠。
　　他有些微微的惊讶，这个人竟然能在全身心的唱戏同时注意到倚在门板上的自己，莫不是自己在不经意间入了他的眼？
　　美人笑了笑，如温暖的春光般，可以把任何冰雪都融化。他伸出一只手。
　　“我叫解雨臣。”
　　解雨臣。
　　他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很多遍，烂熟于心之后突然就产生了一种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的感觉。他将手握上去，他的手不似女子般柔弱，倒有几分气力。
　　“你呢？”
　　他听得美人这样问，登时沉默。美人顿时也明白了。这世上有秘密的人太多。
　　“唱得，很好听。”不知为什么，他此时能说出的话竟是这寥寥数语。
　　“恩，谢谢夸奖。”解雨臣并没有谦虚，若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人竟会唱戏，还是难度那么大的花旦。
　　“小花，过来喝酒啊！”从后台那个嘈杂的房间里传来一个大叔的声音。浑厚的嗓子沾上了一听即知的醉意。
　　“小花？”他正有些疑惑，却发现解雨臣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微微将嘴角撤出一个弧度，看上去很困难，因为作假的痕迹太重。
　　“那个，你等我一下哦。”他匆匆转身，径直往里屋走去。
　　不多时，里屋里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吼声：“死老三都跟你说了不要那样叫你还叫！存心想把我惹火是吧！”
　　黑眼镜在门外一半是疑惑一半是好笑，美人也会有这样的怒气啊。
　　随即，门口走出了满脸怒气的美人，他风风火火地走来，一看到他便收敛了怒颜，脸微红，局促不安的捏着袖子。
　　“哦，那啥，听了不要笑我啊，我艺名叫解语花，刚刚老三那是叫我呢。很女气的名字是不是？”
　　“很好听。”他突然笑了。
　　“哈？”
　　“我是说这名字很好听，小花。”
　　他突然就红了脸，好像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局促不安过。
　　“那个，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喝酒？都是上品，值得一尝的。”他拉住他，转身想往里屋走去。
　　“不了，我还有事，告辞。”他松开了解雨臣的手，顿时感到一阵失落。
　　他静静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心有些痛。
　　“不过，以后你的每场戏我都会来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