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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

  •   >>>壹。

      琥珀在某个月色撩人的夜晚突然想起以前读过的一首诗。

      早已记不清是多久之前,或许是几年前,或许是几十年前,又或许是……

      「啊啊,一点都想不起来了……」琥珀用过长的指甲抓了抓后脑勺,脸上露出些懊恼的神色。不过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留有印象已经是足够让他惊叹了,更别说还能清楚的记起诗的每一个字。

      毕竟,几千年的时光对他来说也不过如白驹过隙。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存在的话。

      琥珀笑着举起碧玉色的酒瓶,晃了晃所剩无几的残液,然后一饮而尽。

      明天,就是他和她的大婚之日了。

      >>>贰。

      遇到小语完全是个意外。

      就像所有庞大家族的狗血命运二少爷一样,他只是不想独自忍受那些千篇一律的带着嘲笑的眼神,以及远远的看着那个谈笑风生的背影。

      琥珀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像平常那样走上去,拍着岩的肩嘲笑他穿大红色真的很难看。

      还是从今以后发奋走上修仙的道路,从此便心无旁骛。

      只是最后他苦笑着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做不到。

      连祝他幸福的话语都说不出口。

      他只有远远的站在角落里,泪流入口,哭不出声。

      琥珀小的时候一直觉得自己和岩的关系一定要用青梅竹马这个词来形容,虽然潜意识里觉得这个词的确娘了那么一点。

      但每次当其他种族的妖怪来挑衅时,岩总是一脸无畏的挡在他的面前,虽然看不清正脸,但琥珀就这么固执的相信了这个人一定有保护自己的力量。

      就是当族里要他们凭借实力分个你死我活的时候,他也还是这么相信着。

      那次比试,他故意输给了岩。于是岩成为了族里声望最高的领袖。

      「如果是岩的话,就算我不成仙也没有关系吧……」

      他挽起袖子,在回暖的初春时节抚顺着溪水撩拨起一圈荡漾。

      >>>叁。

      和岩一起发现那首诗是在一个微凉的秋天。

      他们跟着一位看上去像是要进京赶考的秀才身后,想趁他休息时恶作剧一番。

      扒光了那秀才的一身破旧衣服之后什么收获都没有,这不禁让两人觉得十分扫兴。

      「什么呀,这穷秀才身上一件好玩的东西都没有,真是白忙活了!」琥珀皱着眉头愤愤的说着,抬起眼却看见岩正专注地盯着一样东西看。

      「岩,你在看什么呀?」琥珀好奇地凑上去,岩手里拿着的是一块薄布,用人类的话讲就是一块丝绸,上面隐隐约约写着什么。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离君天涯,君隔我海角。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岩轻轻地读着丝绸上面的端庄清秀的字,微微侧过头,好像在思考般的沉默不语。

      琥珀终于沉不住气了,一把抢过岩手里的丝绸,「这写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啊!我一点都看不懂啊!」

      岩没有抬头,「看这字迹应该是女子所写,大概是这穷书生的心上人吧……」岩看着昏睡不起的书生,叹了口气,便从琥珀手里拿回丝绸,塞进了书生的怀里。

      「哎你干嘛!我还没看完呢!」

      「你不是早就背出来了么……」

      「你怎么……」被识破的琥珀顿时从脸红到脖子根,索性转过头去不看那个笑得一脸得意的家伙。

      「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岩看着那抹温柔的橘黄色从西边慢慢退下时对琥珀说道,半晌,却得不到回应。

      「琥珀……你怎么了?」岩伸出手想拍上他的肩膀不料却被琥珀当空挥开。

      「你这家伙该不会还在脸红吧?……哈哈,像个姑娘一样!」岩突然放声大笑,吓得琥珀背对着他的背影猛的一颤,然后像鼓足勇气般的开口。

      「喂,岩。」

      「怎么了?」

      「我……我以后也会写出这种诗送给你的!」短短的一句话像用光了全身的力气般的,琥珀终于红着脸慢慢转过身来,不安的低着头。

      一秒。

      两秒。

      三秒。

      觉得过分安静的琥珀小心地抬起头,对上的却是在努力憋笑的岩。

      「喂!你这家伙在嘲笑我啊!」

      「没有的事!……哈哈……事先申明这绝对不是嘲笑,是觉得好笑……哈哈……琥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文艺啦?」岩艰难的捂着肚子笑得岔不过气来,不过好在一会儿就止住了笑,「不过你啊,可千万别写这种诗给我啊。」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妖怪,没有生老病死那种东西,所以是不会变老的。」岩说着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琥珀一眼,「而且……」

      「而且?」

      琥珀问完就已不见了岩的身影,「想知道的话就和我比比谁的速度快吧!你赢了我就告诉你!」只剩下那熟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琥珀的嘴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度,「你给我等着!」然后便笑着追随他的身影。

      >>>肆。

      琥珀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得不对劲起来。

      自从遇见珠玑以后,岩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再也不会在练习之后对表现不好的琥珀温柔的说「慢慢来」,再也不会看到琥珀凌乱过长的头发时威逼利诱让他把上面交给他,再也不会在琥珀害怕打雷而冲进他房间的时候一边笑他胆小一边掀开被子的一角,再也不会趁琥珀睡的口水乱流的时候趁机将唇轻轻地印在他的额头上。

      当他还没来得及搞清楚这些都是为什么的时候,就被告知了岩和珠玑的婚事。

      事情总是变化的这么快,快的让他连伪装幸福的时间都没有。

      >>>伍。

      他本不想把小语牵扯进去,毕竟他还是很喜欢这个能遵守约定的可爱小女孩的。

      当初邀请她只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狼狈,他不确定只剩自己的时候能不能像这样笑的出来。

      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拙劣的谎话能不能撑到最后。

      「珠玑,好久不见。今天好漂亮呢。」

      「我该说什么呢?恭贺新禧?百年好合?还是……要不要再考虑下?」

      「别碰她,琥珀,那是我的妻子。」

      他硬撑到现在,原来只不过他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如此溃败。

      「……岩哥哥,好久不见了,你不争气的弟弟多少也有了些改变哦。」

      岩盯着他看不过几秒钟,却用尽了琥珀所有的力量。

      明知打不过他,却还要为了找个借口把谎话延续下去。

      他成功的带来了最糟糕的结果,彻底和岩决裂,还牵连了小语,没想到的是连大白狗都出场了。

      然后他在一片白光和惊恐声中失去了意识,在那之前,他感觉谁的手抚过腰际。

      他突然想起当初岩没有给他的答复。

      >>>陆。

      琥珀醒来的时候弦月高挂,余晖让周围的事物都蒙上了一层模糊,看不真切。

      意识完全清醒之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旁边燃着的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你醒了?」

      从山洞外走进来一个人,琥珀借着火光勉强分辨着来人的轮廓,男子在洞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抱着什么东西走到火堆旁。

      「君、君侯!」琥珀在看清来人之后连忙想起身行礼,虽然极不情愿,可他这个靠作弊才刚刚成仙的小怪犯不着和神明干上一架,可没想到动作幅度过大牵扯了伤口,一阵剧痛传来。

      「呃!……」琥珀咬着下唇发出一声闷哼,露出了很痛苦的表情。

      「行礼就不必了,你被我的白犬抓伤了,伤的不清,但已经处理好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被小语称呼为沈哥哥的男子从怀里放下几只已经咽气的野兔,在山洞周围找来几根木棍,刚想叉起一只野兔,却被琥珀抢了过去。

      「君侯大人,我是妖你是神,我们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而且在婚礼上……总之你为什么要救我?」琥珀盯着沈,眼神认真又充满戒备。

      沈饶有趣味的看着琥珀,「你确定你要自己来?」

      「哈?什么?」

      沈指指琥珀手里的野兔,又指指旁边的篝火。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如果不饿的话我自己吃好了。」沈正要去拿琥珀手里的野兔,琥珀突然猛地向后退去,「当然是我自己来!」

      沈掩住眼角的笑意,看着琥珀一点点艰难的挪起身,因为伤在腹部,所以每次移动都会扯到伤口,琥珀用了很长时间才勉强移到火堆旁,可是过高的温度又像灼烧一样无法忍受剧痛。

      沈笑着站起身,走到琥珀身旁,从他手里拿过木棒,在火堆旁坐下。

      「喂你干嘛!我说了自己来了!」琥珀愤怒地瞪着一脸悠闲样玩烧烤的沈,想抢回来却没那个力气。

      「耳朵……出来了哟。」

      狐妖只要一激动就会露出耳朵,虽然是正常的生理表现,但在某些族里却是懦弱的表现。琥珀反射性的双手抱头想要遮住耳朵,没想到又扯到了伤口,抱着腹部呻吟起来。

      「那只死狗……总有一天废了它……」

      「你刚刚说什么?」琥珀开始怀疑神明是不是都长一个样,总是有种笑的让人发毛的力量。

      有一段时间的寂静,琥珀重新躺在干草铺的天然床铺上,背对着正在烤野兔的沈,耳边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过长的头发随意散开,一如此刻凌乱又糟糕的心情,还有无法挽回的事态。

      「你喜欢他吧。」

      沈突然开口打破了好不容易的沉寂,用的是肯定句。

      琥珀已经闭上了眼睛,疲惫不堪的身体让他昏昏欲睡,「你说珠玑吗?是啊。」他根本没考虑沈用的是哪个人称。

      「不是她,我说的是岩。」

      琥珀猛的睁开眼睛,首先涌上来的不是疑问,却是不知名的愤怒,「这跟你没关系吧!」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

      >>>柒。

      「如果我说有关系呢?」

      话音刚落时琥珀的利爪便赫然出现在眼前,离沈的瞳孔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周身散发的危险气息让人屏息。

      但眼前的黑发男子却依然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他就这么看着眼前轻微颤抖的身影,目光深沉如水。

      就仿佛他们已相识好久。

      有这么几秒钟的时间琥珀的脑海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就是杀了这家伙,管他是神还是鬼,但几秒的对峙之后他还是选择了放下手。

      「哟,什么时候神明大人开始闲到管小妖怪的事了?怎么,你想拨个十万天兵天将来抓我去受刑么?」琥珀两手交叉在两只袖子里,目光冷冽讥讽。

      沈微微怔了一下,随即笑意又爬上嘴角。

      「你真是有趣呐。」

      说完便站起身,把烤好的野兔塞给了一脸疑惑的琥珀,径直走到了洞口。

      「小语她很担心你呢,有空的话去找她道个歉吧。」

      琥珀看着男子的身影渐渐融入如墨的夜色中,直到轮廓模糊,直到发现手中的烤野兔不知不觉又伸到了火堆的位置,直到闻到阵阵芬芳的焦香……

      「呃啊!——我的烤野兔!——」

      >>>捌。

      再次见到小语是在那个金黄色的时节,连山麓深处都能闻到桂花香的季节。

      因为无意中打破了要去交换的酒,本来想趁那孩子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借”一下,却没想到被抓个正着。

      「哇!你真的没事啊!你是来找我玩的吗?」面对一脸兴奋的小语,琥珀倒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顿时红了半个脸庞,「我还以为你会被大狗吃掉呢。」

      头脑中忽然闪过那个人的脸,琥珀辟邪似的摇了摇头,「我才不会被那家伙伤到……」

      「琥珀你脸好红呀……」

      「是月光啦!」

      换酒的过程意外的顺利,琥珀还因为故意在大胡子老怪的酒里啐了一口口水而洋洋得意,心情变得格外好。

      「琥珀,你多少岁?」两个人静坐着的时候小语突然问道,琥珀想了一下后竖起两根纤长的手指,「你猜。」

      「二十?……二百?」

      「你再猜。」

      「……」

      琥珀笑着揉了揉小语柔软的头发,多少岁什么的,自从发现时光对于自己根本没有意义后就再也不会特意去记住年龄了,自己所能留下回忆的方式,只有在那些如洪流般的时光中与他有过交集的人,各式各样的,他都会用心的去记住。

      沈的轮廓突然出现在脑海中,短暂的震惊之后他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这个不算啦……」

      「琥珀,有一天我也是会死的吧?……」9岁的小女孩声音里是满满的惆怅,等发觉时,泪水差点就要流出眼眶。

      「对呀,或迟或早。」他侧过头撑着后颈,银灰色的布料顺势滑下,露出光滑的手腕。目光温柔如水,连声音也柔软地像是碾碎在这金黄色的月夜中。

      他突然想起那首诗,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时间的差距,有的,只是沉重沉重的却无法表达的情愫。

      「下次我来找你玩,快回去吧,小心被你爸妈打屁股哦。」为了配合小语的身高,琥珀干脆像打坐般的坐在地上,单手撑着脸颊。

      「下次是什么时候呢?」小语双手抱着换来的酒坛,转身问道。

      「下次啊……会很快的。」

      不然的话要来不及了……

      「太短暂了……」琥珀目送着小语走远的背影,听不清楚是嘲笑还是叹息。

      「你也会感叹人类的寿命么?」从高耸幽深的树林中传来一个声音,随后,一个轮廓渐渐从黑暗中走出来。

      「君侯……」琥珀就着打坐的姿势懒散的行礼,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沈随意的靠在离琥珀较远的一颗树上,维持着能对话的距离,「小语她好像很喜欢你……」

      「嗯……关你什么事?」琥珀拨弄着散落在肩上的头发,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吻。眼神四处游离了好久最后才无奈的落在眼前的男子身上,「那么,君侯大人这次找我又是为了什么事?」

      感觉像是做了很大的挣扎之后……

      「你……伤好了没有?」浑浊的夜色让琥珀没法看清他的表情,只单从气势减了一大半的语气里听得出对方好像在关心自己?

      好像大概也许可能切怎么可能!一定是这家伙做贼心虚,谁让他不好好看着他的大白狗让它出来随意蹦跶的?

      琥珀斜睨了沈一眼后语调怪异的说道:「托君侯大人的福,我现在身体好着呢只差没能和你那只大白狗再好好培养感情了。」

      沈的眼神突然沉静下来,「它不叫大白狗,是白犬。」

      ……琥珀突然觉得自己对神明的印象又要做个小小的改观:在不该认真的地方却意外的认真……

      「好了是白犬总可以了吧?那么君侯您现在可以回去了么?」琥珀头疼的发现每次看到这家伙总是莫名的火大和焦躁。

      因为他知道。

      因为他只一面便识破了自己隐藏了几千年的秘密。

      琥珀很讨厌被人看穿的感觉,特别是在这个男人面前。

      沈没有出声,但就是在夜色中琥珀也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个与自己有一段距离的男子正在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是他尤其讨厌的地方。

      「你不回去我回去总行了!小爷我这么好的心情都被你糟蹋了……」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嘀咕了这么一句,起身刚想离开,却冷不丁被人抓住了手腕。

      「回去。」沈冷冷地说道。

      「回哪里啊!」

      「你刚刚在的地方。」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琥珀就被抓着跃上了树枝,静谧的月光斑驳交错了婆娑的树影,以及两个如风般穿梭的身形。

      那片芦苇荡依然安静地存在在那里,仿佛几百年岁月的侵蚀仅如今天的月光一样模糊而毫不真切。

      琥珀挣脱开他的手,揉着微微泛红的手腕,似乎有些恼怒。而沈只看了他一眼,便径直朝前走了一步,双手背在身后。

      琥珀看不见他的正脸,但凭妖怪敏锐的直觉他还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你该不会……想在这儿结果了我吧?!」话毕忙跳开去好一段距离,琥珀已经在算计着怎样才能避□□血事件的发生,以及哪条才是最佳逃跑路线。

      沈侧过身子,面无表情的脸孔依旧冷若冰霜。

      「你三更半夜把我拐到这里来到底要干什么啊!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无聊想找妖怪练练身手啊……」

      他一屁股坐了下来,摆出一副要杀要剐随便你小爷我就是不奉陪的无赖表情。

      四目对视,沈还是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站着,任凭微凉的秋风随意散乱了那头黑发,只有凝视着琥珀的流金眼眸中似乎沉淀下了某种不知名的哀戚。

      琥珀正在拨弄头发的手腕忽的一僵。

      他分明地听到了那一声被秋风碾碎的叹息。

      芦苇倾伏,发出嚓嚓的摩擦声。

      「我是会死的。」

      沈清凉的嗓音在静谧的月夜里突兀地响起。

      「我不是妖怪,也不是一生下来就是神仙,而现在,连人类也不是了。」

      「我只是一个,比人类更早知晓死亡的存在罢了。」

      声音一点一滴地,混着空气中芦苇干涩的味道,同步了琥珀的呼吸。身体不可遏制的轻微颤抖起来,琥珀突然有种想捂住耳朵的冲动,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这几句话就能让他的身体做出这么大的反应。

      「如果有一天我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没有人会记得。」

      「就像从一开始就不存在一样。」

      「那么,你呢?是否会在某个时候突然回忆起我呢?……」

      惆怅像是决堤了一般从话语里溢出来,身体的痛苦非但没有减轻,而且随着沈的言语深入骨髓。

      震颤百骸。

      「你为什么还不明白……」

      像是在喃喃自语,沈微微摇了摇头,走向痛苦地蹲在地上的琥珀。

      「我送你回去。」

      一阵强风吹起,再望时,月光下只剩下空荡荡的芦苇在随风摇曳。

      玖

      自那之后琥珀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沈。本来还庆幸着因此能落的清静,不用为冷不丁地看见那张面瘫脸吓一跳,还时刻担心着这幅靠作弊得来的仙骨什么时候被他收了去。

      「一、二、三……」

      琥珀在深夜空无一人的古老小巷中散漫地倚在木质的门框上,修长的手指重复着伸进伸出的动作。

      「已经一个星期了啊……」

      他轻声嘟哝了一句「真无聊……」,然后站起身,正准备打道回府时,一阵阴森的呢喃贯穿了整条小巷。

      「恨……」

      「好恨呐……」

      他转身,晚风吹起那头凌乱的金发。

      「哟,小家伙们。」

      「你们的妈妈没说过来人类的地盘很危险吗?啊?报仇?这样怎么报仇啊?我交你们一个法子吧,不过……」

      「如果遇到一个看上去一脸凶相的小帅哥,就使劲往他身上咬。」

      接下来的几天是看好戏的时间,琥珀终于为有了一个消遣而觉得心情愉快。

      在仿佛看了一场少儿频道播出的动画片之后,他还是带着好心情的余韵去慰问了一下可怜的受害者。

      「哎呀……乖乖睡一觉,明天什么都不记得哦。」

      「真是体贴呀……」

      嘲讽一般的语气,还是一如从前的冰冷声音。琥珀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可以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保持温柔?

      自己倒是特别了,不过大概是因为太讨厌了所以特别吧。

      他自嘲的笑了笑,抬起脚跟正欲离开,那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来。

      「我有那么可怕吗?」

      真麻烦……

      琥珀在心里骂了一句不雅的话,无奈只能转过身来恭敬地行礼。「君侯……」

      「免啦,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

      「哪敢对您有意见啊……」琥珀半蹲着身子,双手托腮,眼神却不知游离到什么地方。

      「如果遇到一个看上去一脸凶相的小帅哥,就使劲往他身上咬……是这样的吧?」

      一个激动差点没载到地上,琥珀惊愕地看着正俯视着自己的沈,还有一定是错觉的,微微上扬的嘴角。

      「你跟踪我!」

      沈不置可否地笑笑。

      「原来正派人士沈君侯大人也会做这种偷鸡摸狗见不得光跟踪良民欲行不轨的事情啊……」琥珀索性拉下脸来,面子这种东西对妖怪来说能升级打怪么!

      「欲行不轨?我倒是不记得什么时候对你欲行不轨过了?还是……」

      「还是什么?」

      「你很期待?」

      「期待个鬼!抱歉啊今天事务缠身恕不奉陪了!」

      琥珀慌乱地转过身,慌乱地想要掩盖住那抹同样慌乱地红晕。

      「我会等你。」

      「等你什么时候念那首诗给我听。」

      琥珀突然埋下头去,凌乱的刘海遮住所有的表情。

      竟然用比和小语说话时还要温柔的声音……

      那时占据琥珀全部思考的,只不过是转身时对上的那双坚定又带着笑意的纯黑眸子,他憋了半天最终只能说出两个别扭的字词。

      「休想!」

      或许时间的洪流,对于现在的我们,都还改变不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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