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颜不逝》夏非夏

6、２．１留下来

　　“这么说，是你救了孤。”轩辕晟看着面前的少女，自己一醒来看到的便是那双盈满了泪的眼睛，那些晶莹的泪珠顺着她的睫毛成串滚落，零落成雨，然而那眼底喜悦的光芒却怎么也无法被泪水冲刷而去，除了喜悦，那双眼里还包含着某种他看不懂的东西。“你想要什么？”他问她，她救了自己，那么就应该收到回报。

　　夏夕颜愣愣的站着，凝视着那张略带苍白的脸。

　　听到床上传来的声响，她几乎来不及思考，只是拼尽了力气摇摇晃晃的冲到了床前，接着，就看到他略带疑惑的淡漠的眼睛，而她的泪水却早已不受控制的滚落眼眶，那些被她死死压抑的东西终于还是冲破了束缚汹涌的淹没了她的理智。有很多话想要对他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任由他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自己——这个莫名其妙在他面前泪落成雨的女孩。

　　闻讯而来的夜璟鸿被她突然间的情绪爆发吓了一跳，他快步走到她跟前想将她扶到一旁，却被她不留情面的拒绝。从小隔间到床前，一段不长的距离她却花费了大半的气力才得以站到他面前，此时此刻，她早已没有力气挣扎，却还是死死拽着床幔不肯离开，夜璟鸿警告也好威胁也罢劝了她半晌也不能让她松手，然而慕辰瑞一句淡淡的“不得无礼”却犹如当头棒喝，让她瞬间清醒。

　　一时间她心里晃过千言万语，那些话却在那一句淡淡的“不得无礼”中湮灭了踪影。太多的话太多的情绪堵在心口，她却硬是拉开一抹笑，犹如水漾波纹，那般清浅淡雅，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颤栗到了何种程度。他们本来也算是两个陌生人，她对于他，有着自己也无法理解无法控制的某种疯狂而热烈的感情，而他对于她，能有的，大概也只有感谢。

　　霎时间她放松了全部力气，任由慕辰瑞将她带到一旁，任由自己离开了他的视线，然后看着衣老笑眯眯的上去替他把脉。

　　轩辕晟一边让衣老检查身体，一边听着夜璟鸿叙述事情的始末，在知晓了一切之后，便转向她，问她想要些什么。那般例行公事的口吻，那般冷淡疏离的神情却逼得她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要的东西，你给不了。她定定看着轩辕晟，用眼睛这么告诉他，然而轩辕晟却仍是淡漠的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夏夕颜垂下眼，双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却是颓然松开，她抬起头看着他，轻轻拉开嘴角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道：“我什么也不要。”

　　轩辕晟看着夏夕颜那一抹清淡的笑略微有些怔忪。他回过神来心里却带了丝疑惑，常人若是遇上此事，必会有所求。而眼前这个人付出了如此牺牲却不为所图，她到底是抱了什么目的？看着夏夕颜在腿侧虚握的手，他在心里冷冷一笑，那就让他看看，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衣老看见了年轻的王眼中流动的光华，不由暗暗叹气，那女孩……应该是喜欢着陛下的吧，在陛下苏醒的那一刻她的眼中涌出了铺天盖地的情感，尽管很快便被她强压了下去。

　　可是……

　　摇摇头，这并非他能管的事情，抛开多余的担忧，他弓着身子行了一礼说道：“恭喜陛下，您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接下来只需调养即可。臣会吩咐药房熬几服良药，届时照三餐给您送来。”

　　轩辕晟微微点了点头。

　　衣老余光掠过夏夕颜苍白的脸，斟酌了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事，臣看夏姑娘倒挺适合修习医术，便想收她做了臣的关门弟子，可让她住夜璟鸿将军府上，白日里来臣这里学习便可，不知……”

　　说罢他看向夏夕颜。

　　夏夕颜此刻正慢慢从刚才那足以淹没她的情绪中恢复，听到这段话她瞬时一惊，向着衣老看过去，前不久还把她当做实验鼠的恶劣老头此刻正对她笑的一脸诡异，接着便听见轩辕晟应允了他：“这件事情你们做主便可。”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像钝感的金属嗡鸣，却异常寒冷。

　　夜璟鸿和慕辰瑞皱了皱眉，两人对视一眼，随即却明了了衣老这样做的理由。

　　夏夕颜初来这里，没有身份没有背景，若是被人知道此次陛下痊愈的真相，那么夏夕颜的处境不说宫外，单说在朝内就很危险，衣老收了她做关门弟子，不但可以束缚那些人的动作，保护夏夕颜，同时也可以在某些时候以解燃眉之急。

　　想至此，两人便暗地里催促夏夕颜赶快答应，夏夕颜看着衣老笑眯眯的样子，觉得自己背后寒风阵阵，正想拒绝，却无奈旁边站着的两人似乎都不打算让她拒绝，一直暗示着她尽快答应。

　　聪明如她，稍微一想也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迫不得已只得不甘不愿的点头答应。衣老捋着胡子满意的笑了，其实他的本意是让夏夕颜能有更多的机会接近陛下，这也是他能够最大限度的帮到她的事情了。

　　没有心的话，会去破坏，没有牙的话，会被欺凌。

　　没有牙也没有心……

　　那么，什么才是你的存在？

　　——他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这段话，用非常古老的字体写在泛黄的纸卷上，然后被收藏进了皇族的密室。那个时候他还不认得那种文字，于是偷偷记下了那几句话，后来终于知道那几句话地意思，却宁愿自己从不曾注意到那几句话。

　　因为他对此毫无办法，不能解除，亦不能提醒。

　　说是帮助却也是出自他的私心。他知道这样做是不合理的，可是，想起女孩忍受痛苦时的倔强和那一刻的欣喜，他还是想试一试，因为那样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希望那样令人伤心的结局不要再发生了。

　　“既然都没有意见，那么夏姑娘以后便是衣老的关门弟子了。夏姑娘若是想好了要什么，随时都可以来向孤讨要。”轩辕晟顿了顿，刚刚醒来的他身体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状态，而且长时间的昏迷让嗓子也极其不舒服，他皱皱眉，继续道：“关于孤醒过来的真实缘由，任何人都不得透漏，只要对外宣称夏姑娘是孤的贵客便可。夜将军和丞相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就这样，夏夕颜便正式入住了夜璟鸿的将军府，每天一大早便要进宫，去碧草居那里给衣老报道，然后跟着衣老学习草药、病理，常常是忙上一整天到日暮时分才能回府休息，疲累之时她却感到庆幸，至少忙碌的生活让她暂时摆脱了那种莫名其妙的想念。

　　这几日她也想了很多，此刻再想起当时的心情她只觉得荒谬至极，她不能够相信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一个梦就爱上了一个人，但她也不能否认，在看到轩辕晟的那一刻，她是激动地，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情感，她无法控制也无法理解，在他苏醒的那一刻，她心中的一块大石顿时落了地，那时候她很想冲上去抱抱他。

　　可是，看到他冰冷而陌生的眼神，听到慕辰瑞那句淡淡的不得无礼，她全身上下所有的热度顿时消退了。

　　原本就是不认识的人，真要说的话，她也只是救了他而已，他也不过是长得和自己梦境中的那个人一样而已。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智的控制自己那些汹涌而荒谬的感情。

　　‘他不认识你，你在他眼中也不过是一个别有目的的陌生人而已。’她默默对自己说道。

　　如果她回到自己原来的世界会怎么样呢？

　　——趁着忙碌的间隙她有这样偷偷想过，但更快的她想起了夜璟鸿那日的话。

　　他说的对，小澈死去了，自己搬出了夏家，几乎和养父母断绝了关系，回到原来的世界没有任何意义。虽然奇怪为何远在这个时代的夜璟鸿会知道自己那边的情况，但她却已经不想去问了。自己都已经被他以诡异的方式带到了这个世界，再去问这些问题也已经毫无意义。

　　况且她再也回不去了，因为那消耗的时间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等待。

　　“从今以后，夜府就是你的家，我是你大哥。”那一日夜璟鸿轻轻揉着她的头发，表情难得的温柔，然而下一秒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样子，恶狠狠地威胁她，“但是如果你敢给我玩离家出走的把戏，我就打断你的腿！”

　　想着夜璟鸿当时凶神恶煞的样子，夏夕颜不禁失笑，她明白，他只是想让自己安心舒适的住下。

作者有话说

　　咳，，修文【顶锅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