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天下》夕涧

2、第二章 百花谷

　　十年后。此时‘安史之乱’已经爆发，各地纷纷武装起义，大将军安禄山率领二十万雄兵叛变，玄宗勃然大怒，派重兵围剿安禄山，其间各有胜负，一时间两军僵持，天下大乱。
　　清晨，幽静的峡谷弥漫着丝丝云雾，一条溪流横穿峡谷底部，如同大山的经脉，灌溉着这片百花绽放的土地。细细看去，溪水中竟漂浮着点点花瓣，顺着流水静静漂荡。一个身影跪膝而坐，缓缓抚琴。琴声委婉连绵，悠然回荡，透露出一丝凄婉。一行鸥鹭从峡谷间飞过，仿佛被这凄婉的琴声感染，蓦然长啸，在山谷间与琴声交织。
　　一曲终了，山谷中仍余音袅袅。抚琴之人垂下双手，默默着看着大山色彩斑斓的鲜花。他竟是一名银发俊朗的少年，一阵微风吹过，一片青叶划过他苍白的脸颊。他缓缓起身，微微闭起双眼，任凭微风吹散在他脸上，享受着天地的清新。原本披散的银发随风飘起，修长的身段隐藏在紫黑色长袍下，显得分外优雅。
　　这时，银发少年身后的栈道上，一位白袍老者缓缓走来，站在他百米开外的地方停下。老者似乎已过六旬，白眉长须，仙风道骨，腰间别着一个小葫芦。
　　“赛先生。”银发少年开口，声音沙哑，与年龄极不相符。
　　“谷主，刚收到一封邀请函。”白袍老者弓腰行礼。
　　少年双眼微闭，背对着老者不语。
　　“藏剑山庄广发英雄帖，召开武林大会。”老者仍恭敬行礼，未曾起身。
　　“此事你与刘先生商议便可。”少年说完拂袖而坐，双手抚摸着琴弦，十指轻轻拨动，凄婉的琴声再次响起。
　　“在下告退”。白袍老者缓缓退去。
　　抚琴之人虽长相俊朗，那张脸却毫无血色，白如死尸，显得阴冷无比。他微低着头，悠然弹奏着手中的琴，空洞的眼神仿佛隐藏着许多往事。
　　幽谷深处，秘境花园中赫然一座木质楼阁映入眼帘，楼阁有三层，檐有四角，每个边角处雕刻着不同的花纹。门前一副红木牌匾写着‘聚香阁’三个大字。楼台上站着两名老人，一名青衣羽冠面相慈祥，另一名便是之前与抚琴少年谈话的白袍老者。
　　“赛兄，谷主近来可好”青衣老人微笑的问道。
　　“还是老样子，自从与狄莫一战后，谷主便很少说话了。”白衣老者捋了捋自己修长的白须。
　　“十年了，谷主还是放不下。”青衣老人长叹一声。
　　白衣老者微微闭眼，顿了顿：“近来天错和小璃那俩孩儿可好？”
　　“天错的毒前些天又发作了，我真不忍心看着他受那么大的苦，看着这娃儿如同垂死般煎熬，我这心就如同刀绞，他才这么小——”青衣老人说完，眼眶有些泛红。
　　“天错这娃儿天生聪慧，悟性极好，要不是巫蛊缠身日后必能成大器。自从他七岁那年将他收养，至今已有十年之久，若不是有我炼制的护心丹，加上谷主每年传授真气御毒，恐怕这孩儿早已命丧黄泉了。”白袍老人叹息道。
　　“巫蛊之术极为神秘，中原很少有人懂得这阴毒的邪术。这十年来我差人四处打探他的身世，都没有一丝消息，我想这娃儿的生世可能与苗疆有关，哎，真不知道老天为何如此不公，让一个无辜单纯的孩子从小就蒙受这等痛苦。”说完，青袍老人注意到身边木桌上的东西，拿起一看，原来是一封信。
　　白袍老者望着远方溪流，“此信是藏剑山庄林镇南的邀请函，邀请各大门派在丹霞山参加武林大会。”
　　青衣老人将邀请函放回桌上，“天下霍乱不堪，百花谷早已不问江湖世事，这藏剑山庄难道不知道？”
　　“刘老弟，赛某倒是有一个想法。”白袍老者捋了捋他的长须。
　　“赛兄请讲。”
　　“错儿跟璃儿这俩娃在谷中已有十年了，想必刘老弟这些年也教会了他们不少本领，我想借武林大会的机会，让他们下山，或许还能找到错儿身上巫蛊的破解之法。”白袍老者说道。
　　“天错这娃儿因巫毒在身不能修炼内功，但记忆超凡，心法口诀看一遍便能倒背如流。璃儿对剑术十分有天赋，小小年纪已经把我的谭溪剑法练得炉火纯青了。本领倒是有了，但我多少还是有些不舍。”青衣老人说道。
　　“每个人都有自己天命，更何况他们二人身世不凡，终归是要去面对他们的命运的。”白袍老者拿起了别在腰间的一个葫芦，饮了一口清酒。
　　绿林间，两个少年蹲在一块大石头边，神色紧张的低着头。左边一名身穿墨绿修身长衣的散发少年便是天错，而蹲在他身边的那个时不时挠挠头的俊俏白衣少年，正是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小璃。二人正全神贯注的盯着他们身下的一个木盒，木盒中两只黑色的蛐蛐正扭打在一起。
　　“黑麒麟，快起来——咬啊——咬死他，不然让你变成扁麒麟。”小璃双手握拳，很是激动。
　　“小璃，别看你的黑麒麟块头大，我的小虾米可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块头小，灵活，正好克制你的黑麒麟，你输定啦，哈哈！”这时，木盒中那小虾米趴在黑麒麟的身上，而黑麒麟已经动弹不得。
　　“哈哈，我赢了，你的黑麒麟倒了，那一栏野果归我啦！”天错站起身非常得意。
　　“哼！没用的东西。”小璃抓起盒中的蛐蛐，抬手一扔，丢到了远处的草丛中。
　　“璃儿，你在抛掷何物啊？”熟悉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
　　“师父！”二人恭敬的齐声说道。
　　来人正是那青衣老人。“都这么大了，还玩蛐蛐，今天可有练剑？”老人斥道。
　　“额~~~~准备午后再练哩！”小璃挠挠头说道。
　　“如此贪玩，让为师怎能放心让你二人下山啊。”老人微笑的说道。
　　“师父，您说什么？让我们下山？”小璃瞪大了眼睛看着老人。
　　老人微微点头。
　　“太好啦，天错，你听到没啊，我们能下山啦！哈哈，我要当大侠了，我要当大侠啦！”小璃兴奋的掐住了天错的脖子。
　　“额——！混蛋，你快掐死我啦！”天错被小璃掐的有些喘不过气。小璃松开手，嘻嘻哈哈的跑到青衣老人面前——“师父，什么时候出发啊？”
　　“明日上午。你们先去换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到‘聚香阁’来。”说完青衣老人转身离去。
　　聚香阁内，天错与小璃低着头恭敬的站在中央，面对赫然坐着一位银发少年。他披散着银发，身穿深紫色长袍，面容俊朗，脸色却苍白如雪，正是山中抚琴之人。他眼神空洞的坐在殿上，身边站着身穿一白一青两位老人。
　　“错儿，璃儿，你们明日就要下山了，你们可知道，这一去，可能再也回不来了？”白袍老者看着天错和小璃说道。
　　天错一惊，抬头望着白袍老者：“赛伯伯，您说回不来是什么意思？”
　　白袍老者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虽然你们在百花谷生活了这么多年，但对它却一无所知，我们百花谷乃是先祖鬼谷子所创，坐落在巴蜀群山之中。谷中地势险要，机关重重，若不是熟悉地形和机关的要领，想进入谷中将必死无疑。千百年来只有厌倦了武林争斗的有缘人才有机会入谷。”
　　天错定睛看着白袍老者，“那赛伯伯您应该懂得如何进来吧，您可以教我们啊？”
　　“根据百花谷的门规，这入谷的方法不可传授，若要进来只能自学。”白袍老者继续摸着他的长须。
　　“赛伯伯你说怎么学？凭我的智慧绝对没问题。”一旁的小璃信誓旦旦说道。
　　“如若有缘，你们自会找到进入百花谷的方法，这也是成为百花谷弟子最基本的考验，所以你们还算不上是百花谷弟子。”白袍老者缓缓道。
　　“那师父之前还教过我们剑法。”天错焦急的问道。
　　白袍老者微微一笑，“谭溪剑是你师父年轻时自创的剑法，只能作为防身之用，真正百花武学的精妙与强大，你们却是从来都没见识过。”
　　青衣老人接着说：“你们二人在外面绝不可声称自己是百花谷的人，否则会带来杀身之祸。”
　　“啊？为什么啊？”小璃不解的问道。
　　“无需多问了，为师的话你们一定要记住。”说完青衣老人从身后的木匣中取出两把剑—— “这两把佩剑作为你们防身之用”。二人接过，拿在手中感觉极为普通。老人又从另外一个木匣中取出一支用黑布裹住的东西。“师父，这也是剑吗？”小璃好奇的想去摸摸。
　　“小璃莫要调皮。”老人训斥道，然后将东西递给天错，“错儿，好好保管此物，它与你的身世有关。”
　　天错小心翼翼的接过，感觉手上有些沉，“这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吗？”老人漠然的看着他，“也许是吧，它的命运从你进百花谷之前就与你连在了一起。”说完，老人看了看坐在正厅里的银发少年。
　　“错儿，你过来。”白发少年沙哑的声音传入到天错耳中，他不禁有些哆嗦，缓缓走到银发少年身边。
　　“你可知你为何叫天错？”银发少年冷冷的问道，苍白的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天错摇了摇头。
　　“因为你本不该在这世上，你的生命，本来就是上天的犯下的一个错误。”白发少年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仿佛从地狱传来。
　　天错有些茫然，“谷主，错儿不明白。”
　　“你以后会明白的。”白发少年说道，“伸出双手。”
　　天错摊开双手，手心微微能感觉到对方呼出的冰冷气息。白发少年伸出他苍白的无名指，血红指甲与肤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仿佛苍鹰的利爪。他将手指轻轻放在天错左手的脉上，一股寒气从天错的脉搏迅速流遍全身，天错瞬间感到奇冷无比，惊讶地看向谷主，发现他神情依然冷峻，眼神永远是空洞的没有一丝活气。虽然天错在百花谷中与谷主见过数次，但仍然有些害怕，感觉对面这个人仿佛根本不属于人间。过了一会，他又在天错右手的脉上停留了片刻。
　　“把手放下吧。”他从腰间拿出一支青花瓷的小药瓶，十分小巧精致，“错儿，这里有十颗丹药，每次巫毒发作吃一颗，但要记住，世间仅此十颗。”将药瓶递给天错。
　　“天错你放心，有我璃少侠在，一定能帮你找到解毒的方法嗒，嘿嘿——”身后的小璃骄傲的说。白袍老者微笑的看着小璃，点了点头。
　　谷主冷冷的看着天错，“记住，十颗药丸全部吃完，若还未找到体内巫蛊化解之法，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天错点头，接过了小药瓶，回到了小璃身旁。
　　青衣老者看着眼前这两个少年，眼神中透露出点点不舍，“你们各自回房歇息去吧。”
　　“徒儿告退。”两名少年齐声退下。
　　看着两名少年远去的背影，一滴泪从青衣老人的脸颊滑过。
　　“刘老弟，天错和小璃这两娃儿以后定会在天下做出一番作为，你应该庆幸才是啊。”白袍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希望他二人今后莫要走上歧途。”

作者有话说

　　主角正式踏入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