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酥山樱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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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什么时候起，被发现自己有着做甜点的天分？
唐心柠躺在木板床上，脑海里关于甜点的回忆，像在热火里膨胀的棉花糖。
她睡不着。
6岁起搅拌奶油，8岁起学做圣代。虽然从未接受过正统的糕点教学，可从有记忆起，甜点，便是唐心柠的全部。除了甜点的食谱，她的脑袋里空空荡荡。除了会做甜点，她别无所长。
外面天蒙蒙亮，鸡叫声已经响起。
新的一天。该起床了。
今天是唐心柠被调到大厨房打杂的第一天。
原本身份只是做粗活的小女工，因为将自己发现的香草交给大厨房的副厨师并透漏了自己在甜点方面的知识后，她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洛家堡的大厨房。
做粗活的小女工是没有名字的。所以当副厨走过来问她想要个什么名字的时候，“心柠”两个字便脱口而出了。
虽说已从可有可无的女工升级为厨房打杂，可姓氏仍不能有。三个月来没有甜点的生活，已经让她清醒地学会了一些这个世界里自己从前无法理解的道理。
“好的。心柠，从今天起你负责食料的整理，当然跑腿的活也需要你做，还有你上次说的那个甜点我觉得很有意思，一会把做法和食材整理好了告诉我。”
唐心柠迅速点头。
酥山樱桃。这是唐心柠为了能够进到大厨房，特地在脑海里筛选后假装无意告诉副厨的甜点。
不会需要高温的烤箱，原料在这个季节也有。更何况这是道冷饮，对于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的人尚算新鲜。唐心柠听说洛家近些日子就要有大客来访，客人家的夫人极爱甜食，副厨也正为做出点能让这个尝遍世界的夫人眼前一亮的甜点而发愁。好在他碰见了唐心柠。
“喏，像这样——”唐心柠将成型的薄脆皮加上榛子碎屑，淋上红糖加香草制成的糖浆，一层一层叠加上去，最后用新摘选下来嫩樱桃做点缀。
“——放进冰窖等一晚上，第二天取出时只要糖浆上挂满晶莹可人的小冰霜，酥山樱桃就大功告成啦！”唐心柠满意地拍拍手，无不得意地望像副厨。
从刚刚唐心柠开始做脆皮的时候起，脸上变幻莫测地写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的副厨，此刻盯着酥山樱桃的即成品，反倒愈发凝重了起来。
唐心柠没有等来预料之中的夸奖，相反地，副厨开口的一瞬间，她的心脏都被吓停了。
他说：“你……到底是谁？”
唐心柠眨着大眼睛不敢说话。
“为什么你做起这些事情，看起来比我还要熟练？”
“因为……”因为我做了快三十年甜点了啊白痴！因为我从记事起就天天在做甜点啊混蛋！为什么你就不能拿着这盘甜点去邀功就好了啊我们互不干涉万事大吉啊喂！
“……当然是因为，我一直特别的崇拜您！”唐心柠差点咬到舌头。
“崇拜我？”
“嗯嗯，不光是您，还有，还有主厨大人！”对着副厨疑惑不解的表情，唐心柠接着说，“你们在我眼里，一直充满了神秘莫测的光辉！自从进唐家堡那日起，我就梦想着能有一天能到你们身边——哪怕，哪怕就当一个小小的打杂工，我都心甘情愿！为此，我一直在你们身边偷师学艺，苦练厨技……”
“偷师……学艺？”
“对啊对啊，你们平常做饭时，我都从窗户缝里偷看，就算油烟再大，我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生怕漏掉你们制作美食时的一分一毫……”
“心柠。”
副厨打断了她。而他的表情似乎比刚才更加严肃了。
被拆穿了吗？唐心柠在心里暗叫不好。为什么副厨的脑子没被油烟熏坏呢？这么快就拆穿什么的，实在太讨厌了！怎么办！以后都要被当作怪咖了吗！
唐心柠紧张得心嘣嘣直跳，她望向严肃得像是要对她展开生杀大权的副厨。她提紧了每根神经，生怕漏掉副厨接下来说的任何一个字眼……
只见副厨张开了口，说：“心柠，你暗恋我多久了？”
你——暗——恋——我——多——久——了？
多——久——了——
久——了——
了——
如果有什么事情，能让唐心柠求穿越之神把她送回去，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她想一定是这样的时刻。
虽说在“厨届”里算不上肥胖，可年龄绝对可以当她现在这具“小心柠”年龄的爹的副厨，居然能够说出此等恬！不！知！耻！的！话！
唐心柠拼命咽下想要问候一下副厨年龄的冲动，运用平生内力在脸上憋出了一个能甜死一群蜜蜂的笑容，说：“副厨您在说什么啊？暗恋……这词是什么意思？？——啊呀我的天呐，外面都这么晚了，我得赶紧回去了，明天洛家就要招待客人了副厨您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先走了哦呵呵！”说罢一溜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此刻，副厨的表情却愈发凝重了起来。
“她……害羞了……嗯。果然是暗恋我！”
唐心柠跑回她的房间，同房的佣人已经睡下了。
她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终于钻进了床褥里。
好累。
三个月没有做甜点，对她而言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所以今天做酥山樱桃时，才忍不住自己上了手。
一时疏忽，果然立刻就被质疑了啊。
不过……或许好处是，她今后可以不用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了？
一想到明天起或许又能开始制作甜点，唐心柠有些兴奋地握紧了拳，手微微颤抖起来。
这天洛家堡上下，人人都起得比往常更早些。
原本唐心柠以为，洛家堡占地数百亩，在这个时代怎么说也算是名门望族。可大家对待今天要来的客人，似乎格外用心和紧张。
到底是多厉害的客人呢？
唐心柠早早到厨房报道。和副厨的小插曲早已被她抛在脑后。她帮着大家洗菜，摘菜，运送食材，忙得恨不得长了翅膀飞起来。
大厨房向来事务繁多，唐心柠又是谁都能使唤的小角色。等她一直忙到上餐前摆好盘，终于能稍稍歇下脚来。
“这道甜点是谁做的！？”突然一个丫鬟打扮的人出现在大厨房门口。虽说可以从发饰上看出是丫鬟，可浑身上下的打扮和气势，怎么说也是丫鬟群里穿着香奈儿的那种吧？
这会厨房里只剩些小杂工收拾碗筷和清扫台面，大家都没有料到客人家的丫鬟会突然出现在厨房。
唐心柠认出了盘子里的糖浆。她环顾左右，副厨不在这里。
几个给大厨们打下手的杂工们面面相觑，摇了摇头。
唐心柠想了想，走到丫鬟面前回答：“这道甜点是我做的。”
丫鬟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告诉她：“我们家夫人说这甜点味道不错，让你再多做两份，一会儿送到客房去。”
说罢撂下盘子，转身翩翩然就走了。
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站出来，副厨知道了会不会生气？
单此时此刻，她都已经感到光芒刺背。那些原本与她平级的杂工，现在却个个都以为她为了抢功而说了自己从来没有做过的事。一个个都抱了看好戏的表情，看她怎么圆场。
唐心柠叹了口气，默默去拿食材。
她心里知道，这道甜点就算把副厨叫来，也没有她做的好。虽说她懂得主次要分明，她不能抢功，不过……
或许当她看到丫鬟身上的穿着时，心里就已经产生了某些想法了吧……
没有在乎别人的眼光，她动作娴熟地搅拌、揉团。原本需要冰激凌垫底的酥山樱桃，因为材料有限，一直被唐心柠刻意忽略了。不过有了昨天制作的经验，她决定将盘底先涂一层青柠汁，能让它吃起来有清新的口感，不会太过甜腻。比昨天还改进了一点的是，她将樱桃上也裹了透明糖浆，还用拉丝的方法在酥山顶部勾了边。整体看起来更加晶莹和优雅。
唐心柠拿着盘子走出冰窖。虽然冷冻的时间可能不太够，不过对于味道的品质上已经能够保证了。
她一边端着甜品走向客房，一边暗暗思索，那个打扮高端的丫鬟吩咐让她亲自送到客房，大概是因为传说中的贵客——的夫人，想见见她这个甜点师吧？
被客人提出想要见面的要求，唐心柠以前也偶有遇到。记得曾经有一个客人哭着说在她的甜点里吃出了“妈妈的味道”。虽说也替客人的丧母之痛感到惋惜，可她也只能按照店里的要求宽慰客人说以后想吃到的话随时可以来光顾。
不过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客房的灯亮着，唐心柠走上前敲了敲房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着贵而不俗的夫人坐在桌旁。夫人旁边做着的，是个看上去只有十来岁，白白嫩嫩的小孩。
“啊啊，糖来啦。”小男孩欢呼一声，朝唐心柠扑了过来。
夫人倒是神色淡淡。虽然如此，看到甜点时还是眼神微微一亮。
“似乎……比中午更加精致了些？”
唐心柠低眉答“是”。
夫人接过盘子，尝了一口，随即挑眉道：“不错。”
她放下盘子，让唐心柠抬头看她。
“我特意让你来这里，也是想问问你的意思。”她说，“我并非蛮不讲理之人。中午吃到你做的甜点觉得可口非常，想向洛家主人将你要回我麦府……不过若你无此意，我虽不舍，但也不会强求。”
当然。当然想走。
或许在大厨房门口看见麦家丫鬟的那一瞬间，唐心柠心里便动了或许能去麦家的念头。
严格来讲，她来到洛家堡也不过三个月。并且在这几天之前，是连名字都没有的小女工。若说忠心，她对洛家堡是半点也没有的。
麦夫人看似贵气，说话也十分和蔼。可是麦府的背景，多少让唐心柠有些担心……越是财富无以复加的地方，是非也就越多罢？
她试探性地推辞道：“承蒙麦夫人赏识……但心柠我除了做甜点外便一无所长，恐来日为府上凭添不少麻烦……”
“怕什么。你只要做好甜点就好。”麦夫人打断她，语气依旧淡淡的。
而就这一句话，让唐心柠下定了去麦府的决心。
她这一生，原本就只想做好甜点，就好。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酥山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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