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归》旱魃

2、中

　　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那是他。

　　乌利尔。

　　十年时光转瞬，恍惚间，她好像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冷着一张脸，对待外人不假辞色，惟独对她勾起浅浅笑容的小男孩。

　　披着银绿色的轻甲，十九岁的他站在酒馆中，宛如鹤立鸡群，神采飞扬，却又保留着贵族的优雅与从容。视线在四周搜寻后，他朝她所在的方向露出与从前如出一辙的笑容，「莉迪娅，妳来了。」

　　软软甜甜的女性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哎，父亲说又要好一阵子不见，所以多留了我一些时候…没等太久吧？」

　　她转过身，身穿金红色轻甲的娇俏少女提着长弓倚在门边笑。她与他眼神在空中相触，蜜样的甜意在他们的眼底心里流淌着。

　　原本因久候爱人不至而出现的担忧与焦急，在这一刻全数消散，「不，也没多久……」他低喃着，目不斜视走过她身边，不曾发现儿时友人就近在咫尺。

　　张开双臂，将心爱的人儿拥进怀里，他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哑而魅惑，「只要能等到妳，多久…都没关系。」低下头，他吻了她。

　　酒馆里因为这幕而响起一片起哄叫好声，酒喝多的众人红光满面兴奋无比，惟独披着斗篷遮住面容的她惨白着脸，身躯摇摇欲坠。

　　她的记忆，从不曾因这十年的时光长流冲刷而褪色，却因为他短短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而破裂成千千万万片碎片。

　　培育十年的心花，在短短数十秒间怒放与凋零，带着剧烈的心痛。

　　芳华瞬息。

　　死死咬着唇，她压抑着身躯的颤抖站起，绕过手舞足蹈围在那对情人身边调侃笑闹的众人，独自一人从阴暗的后门离去。

　　从这一刻起，她的爱情已经死去。

　　※ ※ ※

　　既然已经死去，那她现在站在这里又是做什么？

　　愣愣看着自己这双推开碧丽斯，并因为反作用力导致自己跌入黑色漩涡的手，她的表情似悲似喜，充满矛盾与纠结。

　　「…我只是把他落下的铁甲手套送去而已。」她小小声对自己说，像是自我辩驳，「我不爱他，不爱他了啊……」

　　可是碧丽斯要掉下去了。她是他的妹妹，在他母亲过世后，她就是他唯一剩下的亲人。

　　她已经看过一次他的眼泪，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

　　「还不够吗？都十四年了。」她眼神逐渐空洞，视线虚无地穿透身处的半毁黑曜石地殿，穿透将她送来这里，并逐渐缩小消失的黑色漩涡，像是可以看到遥远地面那端，那个她苦恋十四年却仍然无法完全忘却的人。

　　「为什么还是忘不掉…为什么……」她低低呜咽着，像是受困陷阱中的小兽，绝望地哀鸣。

　　不，她从未忘却。那份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一直在她心头冰冷地灼烧，未曾熄灭。

　　空洞的眼神逐渐被越来越多的痛楚填满，满溢而出的苦痛凝成泪珠，滑落她的脸颊。

　　她捂着脸，落泪无声。

　　没有爱情。乌利尔与她，是标准的一见钟情，再见毁情。

　　但是她的情，终究毁得不够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