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芭蕉绿》风之歌月之歌

2、蛮霸王

　　第二章蛮霸王
　　滑坡之后不见了几个人，不幸的是这几个人里有主婚的杨林大人，更不幸的是杨大人手上拿着的婚书也一并不见了。广州刺史府送来和亲的大小姐出嫁，没有婚书就算不得明媒正娶。无奈之下蓝宋派人去广州府，另求婚书，并重新议定个成亲的良辰吉日。
　　“无奈”二字出于蓝宋之口，但他到底是无奈还是庆幸，只有他自己知道。不过，黄小牧更相信是后者。因为自滑坡那日之后，她再无见过蓝宋。她被安排在山寨一处有小院的吊脚楼上，每日听风望月，抚琴作画。无聊地打发了十来日的时光。
　　岭南山间密林碧泉，潺潺溪涧，风景宜人。黄小牧本是中原雍州人，两年前父亲出任广州刺史举家南迁，才见识这岭南风情。然而岭南匪患猖獗，百姓大多人人自危，不敢随意出行，更何况黄家这中原来的外人。现在倒好，她就在匪窝里，还是匪贼们不敢惹的压寨夫人。想到这里，黄小牧心中坦然，抱着她的筝，翩翩然步下吊脚楼。听说百丈之外有一处碧潭，水清见底，岸边藤萝妖娆。不知面水抚琴，望月听泉，会不会很惬意呢？
　　已是明月高悬，黄大小姐抱琴堂而皇之地穿行于错落有致的营寨中，一路上无人阻拦，只在身后百步外有一两个尾随的脚步，却也不走近，直到她近了碧潭，脚步声也停了。
　　她在几株芭蕉树下安顿好琴。五步之外碧潭映着朗朗明月，夜空和碧潭同样一派清明。
　　这么明净的夜空，雍州也会有的。
　　那时候，苏漠矗立于月下，广袖白衫飘举，融入清凉的夜空，整个人犹如空灵的神祗。有次，苏漠问她为何不喜欢他，她想说，你样样好，好得只敢仰望。
　　可是，也有另外一个很好很好的人，黄小牧对他可不这么想……可惜，他的存在就如梦境——美好，但是虚无得抓不住任何头绪。没错，那天琉璃说得没错，她不知道此人姓甚名谁，甚至不知道他到底长得如何。他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意像，存在于少女的如诗情怀中。
　　黄小牧抿抿嘴唇，垂下眼，纤长的手指轻扬，掠动琴弦时也掠动了幽静水面，有细碎的水声夹揉在琴音里，浑然一体。
　　无人听曲，无人感怀。一曲终罢，寂寂山林冷清得令人心寒。
　　黄小牧抱起琴，走到潭边，再努一把力，就能将琴推入水中。反正这把琴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小姐是想寻短见？”突然有人声传来，珠玉落水般的醇和，“琴声优美，犹如天籁之音，黄小姐不负南朝才女的佳名。”
　　然后是细碎的水珠声，循声望去，浅水中一人缓缓踏出山峰投下的半幅阴影。
　　其他的，黄小牧一下子没看清。只注意，此人半裸上身，坚硬的肌肉浑厚有力，古铜色的肌肤挂着冰凉水滴，在月色下闪耀珍珠样的莹莹光辉。
　　他肩膀上有几道伤痕，其中一道是新伤，赤红的伤口三五寸长，皮肉绽开，刚才他似乎在水中擦拭身体，及膝水面上飘着一张染血粗布，和一件贴身薄衫。
　　这个土匪头子不知道又带人去哪里打家劫舍，负了伤回来。
　　只见他前移的步伐定了定，脸上微微一怔，又开口了：“小姐看什么呢！目光这般热切。”
　　“呀！”黄小牧回过神来，脸面燥热，忙背过脸去，这一惊，手中本就拿得不稳的筝滑出手去。说是迟那时快，蓝宋跨几步过来，扶住正要入水的筝，稳稳摆在黄小牧脚边。
　　然后，他从黄小牧脚边抬头看她，眼睛眯着，一缕笑意从他嘴角漾开，冷冷的令人不悦。有不祥的预感，黄小牧抬脚要跑，然而那猛兽般的身躯出乎意料的敏捷，直身伸手，一把将黄小牧拖入水中。
　　呼喊声顿时被淹没在水中，黄小牧拼命挣扎，却只看到水波外的明月晃动飘渺。要不了一会儿，她神志迷糊，右手伸到自己腿上摸索。
　　“不行！还不到时候，如此被动我毫无胜算！”脑子里有个声音，黄小牧抬起双手伸出水面挣扎。这下手也被压入水中。蓝宋如此狠毒，看来是真想要她的命。
　　黄小牧一再坚持，眼看就要坚持不住，突然有气息送来，她立刻抓住这救命气息拼命吮吸。待到到神志回来，她才发现自己还在水中，送来气息的是蓝宋，他在吻她。
　　“放开我！”她又有力气挣扎。蓝宋嘴唇离开她的，滑向她锁骨，她的纱衣被撕开了，接下来，蓝宋的手伸到她仅着裹胸的胸前……
　　黄小牧的手又一次伸到腿上，就要拔出贴身藏着的匕首。突然，她被拉出水面，蓝宋一副疑惑的神情上下打量她一番，甚至用手蒙住她鼻口看了一次。黄小牧以为他又要行凶，拼命推他，这次推到他伤口上，一手的血。
　　这人还负伤行凶，真不容易。
　　黄小牧被蓝宋从水中抱起，放到岸边的芭蕉树下，他低下头来，凑近她，黄小牧发现他目光落在自己锁骨上，这里除了半截碧绿的芭蕉叶吊坠，就只有雪白肌肤。她立刻双臂护住前胸，怒目瞪视他。
　　他又笑了，这次眼睛弯弯的，不那么渗人了。
　　“刚才失礼了，对不起！”
　　黄小牧的命差点丢在他手里，他就一句对不起完事了？
　　可是黄小牧是大家闺秀，总不能和他大打出手吧。既然命还在，来日方长，此刻也只能忍气吞声。
　　蓝宋走到一旁拣起自己的大氅，盖在她肩上。然后昂首喊了一声：“送黄小姐回去！”
　　男女护卫影子一样从黑暗里窜出来，原来这四周一直人气旺盛。想到刚才一幕被无数人偷窥到眼里，黄小牧脸通红，缩到扎染的蓝色大氅里不敢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