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光倾辞之焰影三千》雕骨刻花

2、壹

　　素顏呈雪孽火生，赤瞳练血暮晚辰。

　　苍蓝坠雪，薄雾夹杂著浅冰而下。燃烧著的火盆里发出噼啪作响的音符，侧眸凝视身旁那人碧色的瞳，毫无表情的脸轻吐出早已确定的时间。

　　对面那人点头，算是应了“罢，就当是赌上这一次。”
　　我听闻略微显得有些不快，却也无可奈何。属於凤族的力量不能随便在兽族展现，若是展现必然要将所见之人斩杀一空，而唯独他…我并不像杀却。
　　不曾想因為某人的缘故搞得身体的力量大半被封印从而被抓住成為奴隶，却在这片囚笼里认识了足够让自己觉得有些在意的兽族。也罢…就当是感谢他在我软弱的这段时间中一直照顾著自己。

　　算计著监守者们换班的时间，撬开屋门伸手拉过他小心的走了出去。

　　霜气飘落在单薄的衣襟上更是寒冷，体温已经向著冰点而迫近。又是一个糟糕的后遗癥。
　　叹息著保持属於一个没有力量却足够坚毅的奴隶姿态，掌心轻薄的雪化作水流从指缝中流泻而下，被滑过的痕跡湿透了的白皙泛著水色的光将前额的刘海拨向一边。

　　“等一下若是人多，由我引开他们。”
　　“不行！”

　　他反驳的很快，我却恍若未闻。
　　“听著，煌，我们的时间有限。”

　　我神色认真的看著他，赤色的瞳里漾过浅浅的光“我不会死，同样的…我认為我们将来还会见面。”
　　他似乎是差异，思考了好一会儿后才点头，用总是那副慵懒的姿态极為认真的接应我的话“我也这麼认為。”

　　雪地裡留下我们交错的脚印，伴随著火光亮起后面传来早已知晓必定会出现的漫駡，红眸一冷却并未多言。
　　此刻还不到时机。

　　雪地坑坑洼洼，前行实属不易。灼热的气息就快逼近，同样调转方向的十字路口就在面前。
　　如此…他的生机便会多一份罢？垂了睫羽，抬头看向他的眼瞳，我知道他定然瞭解我想说什麼。
　　“保重。”

　　松开原本一直握在掌心的温度，毅然决然转身衝向那些追赶而来的人群，蹲下身子捧起大片的雪挥洒而过，明明灭灭的火光闪了几闪，随后冲著我的方向而来。
　　达到了。
　　毫不犹豫的向著和煌相反的方向，我带著那些神色狰狞的人向著峡谷的方向跑去。指尖因為刚刚捧起的雪而冻得通红，伴随著轻微裂开的跡象。没有在乎身体叫嚣的疲惫，封印正随著每走一步踏出的脚印而破裂。

　　远一点，再远一点。
　　并不想被煌知晓到自己体内的力量，哪怕自己早就知道他的体内有著一份不同寻常的力量也是一样。
　　“呼——”

　　峡谷边缘，冷风从上面窜出极寒的气息。
　　那些带著粗暴的巨大木棍敲打在背脊上传来巨大的疼痛，脊椎仿佛要被压碎似的，属於凤族的轻软骨骼发出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响。

　　伏在雪面上感受柔软却冰冷的霜雪，眼眸里映入那些红色和黑色，肮脏的令人不快。
　　费力起身将所有灰尘拍去，转过身子看著那些令人厌恶的嘴脸，双手抱臂声音不带多餘的情感。红色的长髮因為木簪的滑落而散开，在身后披散而下。
　　“我玩够了，所以你们可以死了，杂碎。”

　　指尖盛开了金红色的火焰，如同樱雨般星星点点的自高空而散，灼烧他们的外衣而后黏腻著皮肤一直烧至骨骸。
　　撕心裂肺的喊声被束缚在我的结界里，抬头遥望煌离开的地方以及焦灼的人体散散发出熟肉的味道，一如既往的淡漠著仰望天空。

　　娘……

　　我又想起那年那天，那人将他独属红莲的血浇灌入我的身体里。
　　沸腾著的鲜艳如同岩浆般的温度灼烧著属於远古凤族的血脉，最终融合化為一体。明明知道这样会需耗费你的生命，為何还肯如此付出？

　　不懂，不懂，不懂。
　　赤炎，你和我娘一样，我不懂你。

　　『你想看这兽族大陆吗？』
　　『那我便送你一程罢。』

　　融合入他万年血脉的封印逐渐消融，身体本能的向后倒去，看著这片坠雪的苍色天空眼瞳里却仅仅剩下一片的迷茫和不解。

　　金红色的火焰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包笼起来，形成高温灼热的光茧。
　　我将身体蜷缩成一团回忆起当初娘亲也是这般的将自己包裹起来，最终却是再也没有復苏。
　　涅槃…為何会在此时涅槃？难道是红莲的血脉与凤族的血脉有所衝突吗？罢，罢，罢。便是长睡不醒又如何，我…早已没有需要在意的东西了，如此…也好。

　　疲倦的闔起双眸。
　　任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脑中闪过纷繁杂乱的画面。
　　漫天的血液夹杂著肉块和碎末将土地染的鲜红，凹凸不平的地表被形形色色的尸体所覆满，属於龙族的矫健身躯被割裂的一块一块，凤与凰的翎羽早就断裂，红色的瞳孔不甘的睁大著，天狐的九尾被撕扯尽碎，所有的画面都叫嚣著残酷与狠辣。

　　这是…什么。

　　那些泣血般的长鸣在耳边迴响，一转眼画面又变成了嶙峋的山岩，高大的梧桐树被栽种在四周，此刻却错乱的倒下交互在一起。鳯的翎羽却被龙的口撕扯而下。属於远古凤族的骄傲被踩碎，即使不是自己心中也泛起浓浓的愤恨。

　　龙凤乃是万世同盟，為何……？

　　逐渐又是一个人的身影出现，手裡拎著被撕裂一半的凰，冷冷的扬起眸唇边噙著残酷的笑意。
　　“不肯归属於朕，就去死吧，鳯炙天。”

　　凤炙天……？那是，父亲的名字。
　　从未见过的…我的父亲的名字。

　　“你以為我会这麼简单的死在你手裡吗？”
　　“凰羽还好吧，凤炙天？”
　　“你…！你把羽儿怎麼了？！”
　　“不怎麼，朕刚刚发现她的行踪，似乎还带著你的孩子。”
　　“……混蛋！”
　　“朕知道你们凤凰双族可以涅槃重生，所以…自己去死吧？这样，你的羽儿就可以安全了。”
　　凤炙天沉默著没有说话，他将自己属於凤的高贵躯体变回人形，然后望著天空。
　　我可以看到应该被称作父亲的人眼角流下了红色的泪。凤族不流泪，流泪如心血。

　　“原谅我，羽儿……”
　　“我真的很想带著你去看那山川河流。”
　　“我真的很想亲手抱一抱我们的孩子，听他唤我一声爹。”
　　“我真的很想再一次将你抱在怀裡，听你数落我的不是。”
　　“我真的很想、很想……”

　　他的话中断在被拧断的喉咙里。
　　他可以反抗的，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明知道那人不会就此罢手，却还是在赌这一线希望。
　　他於我眼中太傻，却也太过心疼。

　　“啊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天下，是朕的！”

　　阻止凤族涅槃的唯一方式便是斩断头颅，将翎羽拔去，凤尾分离，形同车裂。
　　我看著那个男人死后高大的身躯化為原型在面前变成一块、一块、一块。
　　突然觉得心裡有什么东西被堵住了，很难受、很难受、很难受。

　　“来人，派人去追杀凰羽，势必将其杀死。”自称朕的男人冷冷的命令到，抬腿踩在被分离的尾羽上“这就是不肯归顺与朕的下场，凤炙羽。”

　　我默默的记住那人的形貌，脑中又流窜过属於上古时期的画面，唇边忽然泛起一抹笑，弯了眼角红瞳里流转著艳色的光。

　　“龙族…你们，好•得•很。”

　　我终於知道这些是什么，便是凤族独一无二的涅槃成功才会出现的现象。
　　记忆的继承，从上古那些血脉中的，到父母死后传承给我的，现在或许一时还无法理解的东西但是以后逐渐都会清晰起来。
　　闔起双眼，我可以感受那些画面正在逐渐远离，包笼著自己的金焱也在慢慢褪去。我发现血脉中混合的红莲血液却不知所踪，微微蹙眉想要尽力寻找到些许蛛丝马跡才在一个角落里发现少许。

　　被驱赶到一个地方了吗？凤族的高贵血脉不允许被沾染，那麼这红莲血脉要如何…深呼吸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试图用脑中刚刚流转过的凤族秘术将自己全身的血液收拢，换上著纯粹的红莲血脉。

　　属於凤族的气息渐渐隐匿在身体深处，红莲血脉完美的阻隔了外界与凤族血脉的接触，属於凤族才会拥有的髮梢彩羽渐渐隐去，酒红色的长髮落在胸前让我得知，除了一些顏色，这红莲和凤族在外形上所表现果真如同那人所示的一般，贴近而又完美。
　　终於知道赤炎為何要将他全身的血用秘术送入自己体内，连同那份记忆都完美的继承。额间出现小巧的红莲图案，远古凤族的身份被完全隐匿起来，剩下的只有配著那烈焰一般鲜艳而肆意的红莲。

　　对…不…起……
　　我不知道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些什么，赤炎、赤炎、赤炎。
　　如父如兄的你…要让我如何报答你用生命给予的馈赠呢。
　　此生，我是确实如同你所说的那般，无法将你忘却了罢。

　　『说起来一个人也活的太久了啊，焰云以后会记住我吗？』
　　『是吗？太好了~我啊，最喜欢焰云的笑容了，很配鳯的名讳哦，高贵美丽的。』
　　『所以我啊，希望焰云能永远的记住我。啊哈哈，好像有点自私啊…那麼焰云，我用东西和你换一次永远的记得如何？』
　　『其实比起记得，更希望你不要记住我。要幸福啊…焰云。』

　　我会幸福的…赤炎。
　　这是我与你之间的，承诺。

　　我是鳯焰云。
　　我是远古凤族。

　　而我又不仅仅是远古凤族，我还是红莲族的最后遗族。
　　既然凤族无法立足于仇人面前，那便用这红莲之姿与你斗上一斗罢。

　　从今天起我的名字是，焰子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