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漫]本音》尧遥

43、Episode.43

　　辨别人类和幽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他们的脚下，存在影子的拥有实体，一般的幽灵都没有寄附在实体上的能力。这个世界再怎么荒诞也终究具有其存在合理性，即使是猫啊兔子啊这种动物在这里突然具备言语能力的这点我也欣然接受了。
　　然而对于眼前这些看不清的黑影，除了幽灵，我不知道该如何将它们归类。
　　——虽然某种意义上我已经不能算是现实主义者了。

　　“你们先出去吧。”
　　接过它们手中的时钟，Julius双手一拍，黑影摇曳着于原地消失。他轻叹了一口气，尔后转过身来订正我话中的错误：
　　“它们不是幽灵，是残像——如今在我手下工作。”

　　“……残像……是什么？”
　　没有实体，甚至模糊得完全看不清。

　　“残像是按次序等待着苏醒的存在。”

　　“苏醒？它们已经死了吗？”
　　Julius的话让我联想到传说中在黄泉边等待投胎的队伍。
　　“所以说，你让残像们帮你收集时钟来修理？……让死者们来帮你做这种工作？！”

　　“‘这种工作’……真是不友善的问法啊。替我收集时钟也是为了它们的复苏。”
　　他不满地蹙眉解释道。
　　“不过，确实。虽然我是时计屋，然而，也被叫做‘葬仪屋’。”

　　“……为什么？”

　　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Julius将手中刚由残像回收给予的时钟摊开在我面前。
　　怎么看都是停止走动的普通时钟，然而修理时钟居然也会和葬礼扯上关系？我开始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思考回路了。
　　顺应着我的困惑，他轻声说道：
　　“我所修理的时钟，正是这个世界的人类赖以生存的东西，也就是你原来的世界中所谓的心脏。”

　　“？！”

　　为了更直观地让脑袋放空的我理解他的话一般，Julius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然后轻轻地按在他的胸口。
　　最初还脸红地不解对方的意图，然而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我不得不静下心来感觉从手掌表面传来的细弱声响，轻轻触碰着他温热的胸口。
　　“……啪嗒、啪嗒、啪嗒……”
　　——听到了。
　　不是心脏跳动的声音，而是在时钟塔内已经习以为常的指针转动的声音。
　　以始终单一的律动隔着□□敲击出空灵的回响，却堂而皇之地占据着心脏的位置，维持着这个世界的人类的生存。

　　“所以说，残像在等待的东西……就是心脏般重要的时钟。”
　　我终于有些理解过来了，轻声道出自己的猜测。

　　Julius淡淡地点了点头。
　　“没错。正是因为时钟，才会有我们的存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凭借时钟而生，然而即使躯体因什么意外死亡，时钟也不会消失。”

　　“所以说，损坏的时钟在给你修理之后可以再次动起来吧。Julius真是伟大，像神一样呢，哈哈哈……哈。”
　　感觉话题越发严肃起来，我忍不住干笑几声来调剂身边凝固的氛围，然而效果并不怎么好。
　　“这样的话，死人都能复活呢。”

　　“不是复活，只是把时钟修好而已。”
　　蓝发青年再次义正言辞地纠正我的话。

　　“……这有什么不一样吗。”
　　暗自低声嘟囔了一句，我忽然想起今天在游园地遇见的Boris，他奇怪的言行举止一部分能用刚才所得知的信息解释，但另一部分还依旧令人困惑。
　　“对了，Julius。你说过，‘这个世界的人类都很喜欢外来者’吧？”

　　“嗯。……确切地说，是被我们所没有的东西吸引着。”
　　轻轻放下我的手，Julius低头把手中的时钟收回。

　　——听上去真是残酷的回答。
　　不是因为人格魅力，而是因为对心脏感兴趣才喜欢外来者什么的，莫名就生性厌恶起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宁愿自己不被喜欢着。
　　说什么“外来者”“这个世界的人类”的，不就是赖以生存的东西不一样吗？为什么总要加以区别对待？

　　听到我如此抱怨的时候，Julius的平静目光中带上了一抹细小的波澜。然而，他只是看着我，尔后面无表情地伸手弄乱我的头发。
　　“……一般人往往会排斥不符合自己世界观的东西，你倒是挺特别。放心吧，并不是所有人都因为你那‘外来者’的身份才喜欢你的。”

　　·

　　——在这个世界中，我也能被喜欢着吗？

　　我承认，事实上自己并没有能被其他人喜欢上的信心。当初听到的那些话或许都是事实，我并不是一个性格好的人，喜欢计较小事，偶尔冲动莽撞不计后果，还经常把身边的人牵扯进自己的大凶领域。明明知道这些缺点，潜意识中仍希望自己能被亲近的人喜欢着，哪怕只有他们的爱，我也能毫无畏惧地直面现实。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样，纵使对自己的负面了若指掌，心里的某个地方还是残留着被认同的念想。
　　说白了，就是渴望自己的价值得到承认。
　　然而，正是因为感官所能触及的现实总是高声唱着反调，让我选择了逃离，选择了Nightmare特地为我打开的新世界。
　　轻而易举地凭借“外来者”这个身份博取了许多好感，但是丝毫飘飘然的满足感都没有，带着异样目光的好感——或者说，渴望——只会让人反胃。

　　我似乎，开始想念他们了。

　　小瓶内的溶液始终以缓慢地速度增多，每次睡前都拿出来看看，然后伴着时钟屋内有节奏的“啪嗒”声沉沉睡去。
　　纵使知道了Julius的工作真面目，他本人给予我的好感并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偶尔在时钟塔附近的街道上遇到Blood或者Elliot总会被他们好心地劝说一番，我也只是淡淡地一笑而过，购物完回到工作室之后继续当他的工作助手。
　　说是助手，事实上也只是帮他递些工具罢了。早在一开始住进这个房间时这位工作狂就再三叮嘱过不准动他手上还处于维修中的钟表，知道真相后望向时钟的目光不由得变得敬畏起来，更加不敢去触碰这些对他们而言至关重要的存在。

　　“你会觉得害怕吗？”
　　在梦境中Nightmare曾经这样问过，见我很干脆地摇头时神秘地笑了笑，尔后继续道：“……也是，如果会因此害怕的话就不是小直了。”
　　淡淡扫过他苍白的面容，我坏笑道：“比起那种事，我倒比较担心你的血槽能不能经受得住你这番不要命地咳血。”
　　“怎、怎么能这样对待病人！”难得故弄玄虚了一回，蓑叶虫先生再次被打回原形。

　　某一天（事实上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天数的概念）Julius很罕见地因为工作而出门了，我便被吩咐留下来看家，索性拿出之前上街时淘到名为“生活中的物理”的书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地读了起来。
　　“咚咚咚。”
　　稀有的敲门声。
　　不可否认自己真的被吓了一跳，毕竟对于这个门可罗雀的钟表屋来说客人真的很稀少，我连忙放下书跑到门口。然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应门的是我，在看到我的瞬间轻轻“啊”了一声。
　　倘若他不开口，仅从打扮上我或许没法立即判断出是谁——戴着面具的脸庞，身上还披着到处染血的灰色斗篷，以上特征都和我认识的人毫不沾边。
　　“……Ace？”我轻声询问道。

　　眼前的不明人士沉默了一阵后伸手慢慢取下了面具，果然是我熟知的骑士先生。他的目光先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找不到Julius而重新看了过来。
　　被那样凝重的目光注视着，心头莫名浮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在浑身浴血的对方面前更是变本加厉，压根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总之，还是先打破这阵令人难堪的沉默吧。
　　“是Ace吧？不过为什么是这副打扮？还有，你没受伤吧？……这么多的血……”

　　“没事没事！~这上面的血不是我的，所以铃木你就放心吧！”
　　转瞬就变得灿烂的笑容照得我有些晃眼，还是一如既往的爽朗，一点儿没变。
　　“话说回来，Julius不在呢。”

　　“刚刚出去了。”
　　我的目光落至他身后的一摞大麻袋。
　　“那个是……？”

　　袋口并没有用绳索系紧，因为随意放置在地面上很容易看到里面放着的东西。只要随意扫一眼就能够发现透明的玻璃片在夕阳的映照下折射出的微弱亮光。
　　满满一袋，全部是时钟。
　　“我是来这里帮忙的哦——毕竟Julius的工作上有不少麻烦事呢。”
　　脑袋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Ace曾经说过的话，我微微一怔。
　　——如果没记错的话，“回收时钟”是所谓“残像”的任务。然而此时Ace的举动也是替Julius收集时钟，而且这份工作看上去十分粗暴和残忍，是“残像”完全不能比肩的任务难度。

　　“……哦，那些是我的工作成果！”
　　脱下斗篷的褐发青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把整个麻袋拖进屋内。

　　“……Ace。”

　　“嗯？……啊咧，这么摆出这么严肃的表情啊。有什么在意的事情吗，铃木？”

　　一时没法习惯我摆出的正经相，骑士先生好奇地凑了过来。
　　及时捕捉到青年身上因距离拉近而被放大的血腥味，我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抿唇抬眼直视Ace。

　　“呐，Ace。如果可以的话，不妨听一下我的猜测？——关于你身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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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揭露真相的一部分，你们都猜对了吗？
下章还会有更加残酷的真相等着大家呢……【抱苹果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