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帐美人》夏幕

9、黄连泪

　　雪落，风起，柳拂。鸳鸳囚在这个览湖小筑中不死心等待着，看着自己身边的侍女不断的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都离开了自己，甚至连苻英也离开了自己，鸳鸳开始慢慢相信问柳真的不会回来。但是……苻英都能时常来看看自己，那么问柳说不定，说不定的那一天问柳会回来。
　　鸳鸳不死心的等着，但最后等来的却是女皇的一道圣旨。听安桃说是个将军，是庆王爷身边的宠将，是凰玺很了不起的将军。
　　那日，女皇的庆功宴上问他要什么，他便说了香帐美人。公主知道后闹了好久，连清苑的主人女皇最喜欢的儿子六皇子锦翾也向女皇求情。女皇最后气急了，觉得被两个孩子顶的没了面子，将他们两个人都软禁到了宫里。
　　第一个进来的人是禁卫长，后面宣旨的人是青玉，禁卫长脸上多了一道刀痕，跟在青玉的身后毕恭毕敬。而青玉穿着一身紫红色的宫装，上面修满了诡异的龙，配着那绝美风韵的脸庞有些老气。安桃说那是蛟，是王爵身份的一种象征。她的衣服跟她的年龄很相配，青玉是皇城的一个秘密，能二十年不老的一个奇怪的女人，其实她与静殊公主一样大。
　　鸳鸳静静的盯着青玉，一个与自己有着一样年岁容颜的女人。问柳曾经说过她很漂亮，她的确漂亮的让人无法忽视。
　　鸳鸳想到这不由的觉得心底一片空，漂亮又如何，问柳不会再出来赞美她，也不会有人在自己此时最绝望的时候，冲出来将欺负自己的人轰走。
　　鸳鸳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宅子里，见到那个人的时候鸳鸳真的想逃走。很是清秀的一个男子，眼角却有些窄细，双眉稀薄看的有些懦弱。鸳鸳心里一见就想走，心里不断的喊着问柳，希望下一刻他会出来会带着自己转身离开自己。
　　可是，谁都没有再出现，那个人近乎粗鲁的将她丢上了床榻，她生生的将这一次痛苦受了下来。太过可怕的记忆让鸳鸳不敢去回想。最后，她几乎是跑着回到清苑的，她将自己掩在被子中肆无忌惮的想念问柳。
　　问柳的呼吸、问柳的双瞳、问柳的唇、柳的脸颊，以及每一次问柳对自己那珍爱的神情。她像个中了毒瘾的人，问柳是她唯一的解药。只有不断的去想念问柳，她才能坚持活下去。
　　极尽一夜的折磨，鸳鸳终于平复了下来，她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窗外的天正蓝，有几只鸟儿正在自己的窗外徘徊，来回扑打的翅膀正好带起窗边的细柳。这个清苑的主人六皇子锦翾是个附庸风雅之人，对柳也是独爱之，满园都是柳树，但却没有一颗是自己的柳。
　　公主说过，鸳鸯本是一对，鸳鸟离去那世间便不会再有鸳鸯，只有那形单影只的鸯鸟不尽的呼唤着鸳鸟，直到声嘶力竭而死。公主说自己便是那只鸯鸟，只能鸳鸳相呼不断的寻找着自己的夫君。
　　鸳鸳明白世间男痴女怨对自己本来就是一种奢侈，但问柳的出现她以为她找到了自己的鸳鸟。可是，鸳鸳第一次这么用力的将自己的手扣紧掌心，钻心的痛让自己没来由的落泪。原来是鸯鸟，原来是一只死了鸳鸟的鸯鸟！
　　她终于知道为何宫里的嬷嬷会说自己与其他的女子有所不同了，她连平常家女儿的贞烈都没有，又何谈厮守？原来是一只残缺的鸯鸟，那有何资格来奢望自己的鸳鸟呢？这也许就是问柳真正离开自己的原因吧。一颗泪滚滚落下，滴到那落满尘的地下，恰好冰凉破碎。

　　一年后
　　听到窗外的蝉鸣，鸳鸳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夏日。她发现自己真的已经熬过了一年，她呆呆的望着窗外，看着鸟儿忽然将窗边的柳叶扑进来心中能稍稍的舒坦那么一下。
　　苻英再来看鸳鸳的时候就落下了泪，原本就清瘦的鸳鸳现在越发的消瘦，送来的银丝锦衣长裙落在鸳鸳的身上，像一副银盔似风一动就能压弯鸳鸳的腰。那双宝石一般明亮的眼现在也煞了光，原本莹润的红唇像枯萎的花渐渐的凋落。苻英一阵心痛的将鸳鸳搂在怀里，鸳鸳不语只是将自己僵硬的靠在苻英的怀里。苻英生怕这样会害出病来。便跟公主商量了一下，想要让鸳鸳出去，虽然不能让她远离这里，但是散散心也是好的。
　　公主被自己的母后弄寒了心，自己的鸳鸳就那样被自己的母后当礼物送来送去。鸳鸳是自己的心头宝，听了苻英回来的报告就同意了苻英的建议，派了十个绝顶高手在身边护着，要苻英明天动身带着鸳鸳去西山的庙里逛逛。
　　庙里能有什么好的？苻英替鸳鸳有些失望，原本想带她东湖划船的，那里莲蓬开的正盛。但是公主的意思不允许忤逆，机会能求得已经实属不易，何况公主也可能是担心人多的地方鸳鸳不太安全。苻英自然懂得珍惜，她替鸳鸳谢了公主便告辞住到清苑去张罗。

　　西山的庙路途崎岖，在山上上香的人没有几个，庙里也甚是寂静。苻英将鸳鸳化作小僮，将脸涂黑又粘满了胡子才放心。鸳鸳较小的身躯顶着那彪形大汉才会有的胡茬甚是惹人注意，有一两个上香的男人打扮的甚是妖艳，穿着粉红色的褂子摆着兰花指将帕子盖到脸上若有若无的望着鸳鸳，不觉痴痴的笑了出来。
　　“这小僮要是去了那满脸的胡须，再好好的养一养那皮肤，呀……啧啧啧”男人的细目弯了腰，眼中一副憧憬的模样
　　，吓得鸳鸳直往苻英身后窜。
　　几个女子持刀立刻挡在了鸳鸳和苻英的前面，那男人立刻噤了声。这里是皇都，万一碰招惹了哪个达官贵人便是糟糕，那男人也不想一次丧命。
　　鸳鸳跟着苻英前院后院的转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后院的一棵白柳上，白柳在寺院紫金香炉之后，一年多前随着一道巨雷那白柳就落在了这里。白柳通体莹白，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白玉精雕而成的柳树。白色的柳叶在风中飘荡，甚是自然潇洒。
　　鸳鸳呆呆的望着面前的那棵柳树，浑身一震抬步慢慢的走了过去。她站在与柳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缓缓伸手想要碰触那白柳，却在最后停下了手。
　　泪莹湿了自己的眼，她仿佛看到了那风姿卓越的问柳站在自己的面前，笑意盈盈的唤着自己的名字。噼噼啪啪的泪从眼中掉了下来，落在柳树边。
　　“是你对不对”鸳鸳心里默默对柳树唤道“问柳，问柳，只要出来让我见见你，我不会缠着你，只要你出来好不好”
　　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下颌落在柳树边，一阵狂风忽然涌起，惊扰了院中的古钟。
　　“嗡”一声悠远留长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寺院，似有人在回应叹息，撩起了人们心中一阵阵的无奈。苻英默默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将鸳鸳拉到自己的怀里。
　　“我想梳洗一下”鸳鸳默默的从苻英的怀里挣开，独自一人向西边的厢房走去。苻英没有跟上来，差了四个女卫去保护鸳鸳。
　　鸳鸳乖乖的在四个护卫的保护下走着，一阵阵的风夹杂着白色的柳叶在鸳鸳周围徘徊，鸳鸳心一阵阵揪心的颤动。双目即刻像落入死水的枯叶，除了那一刻的悸动再次恢复死寂。
　　四个侍卫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停在拱门，里面就是厢房，侍卫将道给鸳鸳让开道“鸳鸳姑娘先进去吧，我们在这里候着，如果有什么事只要唤我们一声我们就会过来。”
　　鸳鸳点了点头，寂静伴随着清冷徘徊在自己的身边。她默默的望着那条看不到边的长廊，影影绰绰似乎那颗白柳就在那远方等着自己。她想要走到那里，却没有一点勇气，只是默默的呆站在那里，若有期许的站在那里。
　　不知过了过久，忽然听到一阵阵放荡的笑声从自己的身后传来，想是来这里上香的游客，鸳鸳也不想去让侍卫惊扰的那个游客。声音似乎很近，自己缓缓转身不由的开始颤抖。
　　远处的人似乎也看到了鸳鸳，停下了脚步睁大眼似乎想要辨认。鸳鸳不知所措就势将身旁厢房的门推开躲了进去将门插死。鸳鸳蹲下身生怕外面的人会发现自己，那是皇城富商的二公子，见到自己的时候总会露出一副让鸳鸳发抖的笑。
　　鸳鸳躲在这里，清醒了一下，忽然间发现有些坏事，自己在这里怎么叫那些护卫进来。如果出去……鸳鸳缩起肩，不敢去想想一幕幕让自己害怕的场景。
　　“是谁”温润祥和的声音从自己的身侧传来，鸳鸳一转身只看见墨色的长袍，忽然反应过来屋内居然还有男人！鸳鸳吓得将脑袋低了下去，身后的门板随即传来剧烈的拍门声。
　　“美人，美人，美人是你吗？”剧烈的拍门声震得鸳鸳越发的颤抖，屋内的男人伸手要去看门。
　　鸳鸳慌张中拉住哪个男人的裤腿，脸上满是泪痕和胡茬，双眼哀求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不停的摇着自己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