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那事之一顾十年》名小侠

30、她还会爱我吗

　　她看了看他，一双眼睛就这样静静的盯着自己的腿，似乎是恐慌与害怕的，却还是那样冷静，沉然的面对着。
　　“你不是说她和你没有关系吗？那你后来为什么还要出来？”程颖不解的问。
　　“你骗我的吧！”许向宁出事之后刚开始开口说话，似乎没有太多的力气，一句话问的那样的低沉。
　　“你凭什么说我骗你，再说，既然你知道我骗你，你又为什么还要去？如果你不去，你现在就不会这样子了。”她不知道是怪他傻好还是恨自己好，情绪突然开始失控起来。
　　“她那样子的女孩子，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去酒吧，我当时就知道你是骗我的，所以我没有往下听。”许向宁淡淡的述说着，答案昭然若揭，自己于十四年对她的了解，就像一只黑暗里的精灵，没有人能比得上他的灵敏。
　　只是，当时，为什么还是那么傻，那么不由自主的坐立不安。最后，他还是去了，因为不放心，想起程颖说到了1989酒吧，于是还是取了车飞快的赶过去。那已经是接到电话之后的一个小时了，路上，他疯狂的给程颖打电话，她却不接，他慌乱的不知所措，心想难道刚才那通电话所说的是真的，她们遇上了流氓，然后动了手？这样想着，心里越加的慌乱，一向开车循规蹈矩的许向宁连冲了六个红灯，最后在下定狠心冲第七个的时候，右边主干道上的一辆车子正好左转弯向他车子靠近。
　　他的神智从未如那刻般清醒过，对方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不能因为自己的过错而结束别人鲜活的生命，于是车子猛向左打了转弯努力去避开那辆车子，只是，他却没有想过，他的左边没有多余的退路，车子直接以车头撞上了固若金汤的高楼墙壁。
　　耳边一阵巨响，车子的挡风玻璃寸寸裂开，安全气囊轰然炸开挡住了自己因为惯性而急往前冲的头和身子，然后是由腿部腰部手上传来的剧痛。他迅速察看了一下自己的处境，因为车头和车身左侧前部分都撞上了墙，他的左腿被碰撞的严重变形的车子死死卡住，生生的好像就要从中间掐断，右腿因为离的远些虽有挤压到却比左腿幸运许多，左右手都有多处被强力冲击而来的碎玻璃和硬物割伤。
　　他想自己叫救护车，于是艰难的摸回了事故时被甩到副驾驶位子下的手机，弯腰的时候，一转眼，看到了下面黏糊糊的就是一滩鲜红的血，然后迅速的越扩越大，直至四面八方的见缝乱窜。脑子似乎就是从那时开始迷糊的，身子开始渐渐的瘫软下来，眼皮也开始不听使唤的想要合上。
　　不可以，自己绝对不能就这样死去，他还有父母和年纪大的几乎快要失聪失明的奶奶要照顾，还有她！那个让自己不要醒来偷偷吐露心事的人，那个明明也爱着自己却因为多年前的一个无法挽回的悲剧而说不能爱自己的人。他想，就算自己是要马上下地狱也好，但至少要清楚的知道她是否还安然的活在他曾经生活过的世界啊。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的哆嗦，他看到手机上一直闪着“程颖--通话中”的字样，如果她接起来，然后告诉自己另一个人没事了，他就安心了。可是，对方除了忙音还是忙音。他想打破自己许下的再也不打扰她的承诺，最后打给她亲口问问她现在好不好，可是手指却没法按意识活动。周围的警察、救护队、群众蜂拥而上，他最后的意识也在这眼前那些人的忙碌中彻底消逝。
　　“当时，我真的以为就要死了。”许向宁回忆起来仍然心有余悸，面上却还在佯装轻松的苦笑。
　　“你会恨她吗？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不会变成这样的！”
　　他看了看她，忽然又笑了，看着程颖无比真诚地回答道：“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去恨她，我只会爱她或更爱她。”
　　“你！你们这些男人一个个都吃错药了吗？我真想不通，她哪里好，值得你这样对她念念不忘！”程颖生气的甩袖而去。
　　许向宁看着她在病房内消失的背影，喃喃自语：“我也不知道她哪里好了。”
　　许向宁父母再次赶到的时候，程颖已经气消了回到病房中，她知道怄气没有用，对于许向宁这种人或许用软的才最直接，于是按耐着内心的愤怒默默的坐在一旁陪他。
　　许母看见儿子已经可以依靠着枕头勉强坐起来，气色也好了许多，心里直开心的冲上去就将他抱在怀里：“终于没事了，终于没事了。妈妈好担心你啊。”
　　“妈，爸，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许向宁也有多日未见到父母，在重伤之下，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孩童时期的神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许母开心的直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过眼时才注意到一旁的程颖已经一宿未睡，脸色疲惫不堪，忙走过去拉住她手道：“哎呀，你怎么一晚上都在这里啊，这要是累坏了身子我们可怎么向你爸爸妈妈交待啊！”
　　“伯母，他是我老板也是我朋友，我留下来照顾他也是应该的。”
　　“哦，听说向宁出事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了。呵呵，年轻人，吵吵闹闹也是正常的，我这儿子对女孩子就是不怎么懂，你多担待点啊。”许母了回去对许向宁出事时给程颖狂打电话一事又做了一番推敲，于最后还是打心底里一口咬定是二人的偷偷交往出了问题。
　　“妈，你既然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为什么不留下来啊，你还拉着人家，快让她回去睡觉啦。”许向宁眼见自己母亲这误会是要根深蒂固了于是决定先遣走程颖再作解释。
　　“你这孩子，人家都守了你一晚了，奥，就要赶人家走啦。”许母佯装不悦地对许向宁教训道，转过头又对程颖说道：“叫颖颖是吧，都好多年没见了，昨天情况太混乱了都没能好好跟你打招呼。奥，我给向宁带了早餐过来，你一起吃点再走吧。”说话时许父已经递上了那沉甸甸的保温盒。
　　程颖看了看许母又看了看许向宁，前者是真心的热忱目光，而后者却目无表情，心里一气，轻轻的推开许父手中的保温盒说道：“谢谢伯父伯母，真的不用了，我一晚上没回家爸妈肯定很担心，还是先回去解释一下吧。我晚点再来看他。”说着转身拎起自己的包向二老点了点头便离去。
　　“向宁啊，你总算是女朋友了啊，你早点说，妈妈又不会反对你，她爸爸是你爸爸多年的老朋友，自己条件也好，大家知根知底的别提有多好了。”许母眼看着程颖离去后，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便跟许向宁唠嗑起来。
　　“妈，你怎么说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这样乱来呢。”面对母亲对自己娶媳妇的极度渴望，许向宁显然有些哭笑不得。
　　“难道你妈妈说错了？都多大年纪了，还那么毛躁，又不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小青年，谈个恋爱还搞出那么多事！”许父也果断的插上了一句。
　　“爸妈，你们真的误会啦，她才来我公司上班多久啊，都还不熟呢。”许向宁咕哝道。
　　“向宁啊，你不好来刺激妈妈的，这个你不见，那个你不要，你到底要怎样啊？你年纪不小啦，再说，我看你也不是那种朝三暮四到处留情的人，那你每天除了上班就回家你不无聊啊？”面对儿子的终身大事，许母已经说到自己都生厌了。
　　“我不无聊，我每天都很充实的，娶媳妇的事等等再说。”许向宁话音刚落，许父已经忙不迭接过话匣：“都跟你说了你奶奶一把年纪了就只等着看你生个孩子给她看看，难道你非要让她带着遗憾离开吗？”
　　他想起了奶奶，想起了那年暑假，奶奶一直摇着蒲扇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笑，那种慈祥而满足的笑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美好。奶奶知道吗，她还记得吗，孙子最想带回家的那个人就是当年在许家村的那个小女孩。
　　“爸，那你总不能让我这副样子去娶媳妇生孩子吧！奶奶她不知道我的事情吧。”
　　“亏你还有点良心，你奶奶耳朵也不好，我们在家里说话她十句只能听懂两三句，可每每最牵挂的总是你，你不要让她太失望！”许父走前戳了戳许向宁脑门说道，在他们眼中，儿子不管是二十、三十，却永远只是那个长不大的调皮小男孩。
　　接下来的日子成了许向宁这辈子中最难熬的日子，他被迫渐渐的与公司的事情脱手，转由许父亲自去公司替他接手。然后，每天就躺在病床上看着医生护士打车轮战。
　　其间，最有趣的时候也莫过于别人的探望了，他还笑谈，多亏了这场事故，倒将一些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都引出来了。
　　孟誉涛、林森等一帮好友因为平日里与他来往最密切，来的也最勤，尤其是林森，因为所有好友中属他最闲，于是被迫每日陪床两小时以上。他自己也怕无聊，于是给许向宁下了一堆的游戏小说，再不济，还聊有奉献精神的拿去了自己的笔记本一起看电影。
　　其间，他与程颖碰到过几次，程颖倒仍然如在校时一般恭恭敬敬的对着他叫一声：“林老师。”
　　他看了看程颖又饶有意兴的看了看许向宁，寓意深长地说道：“你小子，艳福不浅，这可是我们大学上一届的校花啊，一般人碰不得。”
　　许向宁又怎会不知他语中“碰不得”的含义，只是自己也有过多次暗示，表示自己与她只是因为世家的关系才对她另加照顾，决无男女之情，但程颖却总是装傻充愣，继续竭尽全力的一有空就去看望他扶他散步。他碍着女孩子面皮薄，自然也不好多说，于是只能任由某些不想发生的事情继续发生着。
　　两个月后，院方最终诊断判断他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但受伤的脚骨由于重新生长之后有些微微的错位而导致了脚走起来路来始终有些一瘸一拐。关于这点，他们已经无能为力，或许时间久了，新骨头与身体渐渐磨合了，再慢慢恢复也有可能，但伴随着这种良性可能的另外一种恶性可能可能就是也许他一辈子都将成为身体有缺陷的人。
　　许母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自己健康、英俊的儿子突然间与瘸子划上等号，在接到儿子出院通知后她就立马动身联系了国外最有骨科治疗经验的专家和医院，等儿子一出院便立即陪他动身前往重新复健。
　　于这，许向宁一直都默默的接受着。许母也发现一向在自己面前嬉皮笑脸的儿子一下子变得那样沉默和忧郁。每次看到他静静的盯着某个东西发很久的呆都会忍不住伸手将他搂在怀里安慰：“会好起来，你要相信自己，相信奇迹。妈妈绝对不会让可恶的瘸腿陪伴你接下来的人生。”
　　那时，他总是会问一句话：“妈妈，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爱一个瘸了腿的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