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年那事之一顾十年》名小侠

26、彼年那事

　　烈日下一个个子拔尖的少年在爷爷奶奶家乡的操场上尽情的享受着放肆玩耍的暑假，那日黄昏时分，一群年龄相仿的玩伴在大汗淋漓之中约好了第二日见面的地点和时间后各自散开回家吃饭。
　　他一个人用食指顶着篮球开心的走在回爷爷奶奶家的弯曲弄堂里，嘴里还哼着那会最流行的电视剧主题曲，于恍惚中听到了一个小女孩无助的哭泣声。
　　她的声音那样的轻，听在耳中仿佛有些不真切，他顿了一下，停止了哼唱，手中的篮球扑通滚落，于是急忙伸手揽回。
　　或许是哪个小女孩又与哥哥姐姐闹别扭了吧，不管。
　　他继续向着回爷爷家的路走着，转过一个弯却看到一个扎着两只羊角辫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蜷着身子坐在屋角下的大石头上，不同于别的小孩子仰着头放声大哭她的哭只让人感受到原来这么小的年纪也会有真真正正那么伤心的事情。
　　少年不由自主的向她走了过去，将手中的篮球轻轻的放在她身边，然后试着伸手去抬起小女孩的脑袋来看看她到底哭成什么样了。未料到那女孩在感觉到自己靠近之后自己先抬起了头，最先映入眼帘的那双哭的已经肿成灯泡一样的眼睛，其次是高高的鼻子，下面拖着两条长长的鼻涕，还有涨的通红的肉脸。
　　呵呵，他想，虽然鼻涕有点脏，但长的还蛮可爱的。
　　“小朋友，你为什么在这里哭啊，天快黑了，你要快点回家，不然爸爸妈妈要找你了。”许向宁试着学大人们哄小孩的样子和口气说话。
　　没想到他只说完这句话，她就哭得更加厉害，小小的肩膀就在他的双手之下重重的抽动：“爸爸妈妈已经死了，连我都知道，你为什么不知道，姑妈没跟你说不能提吗？”
　　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许向宁的心也不由得跟着抽动了一下，他想起之前曾听说过的流言蜚语，原来村中那些妇女乐此不疲的议论着的那对教师夫妇车祸悲剧的最后受害者就是她。
　　“对不起，哥哥不知道。那你现在不是有姑妈照顾吗，快回家吧，不然姑妈会担心你的。”他小心翼翼的看着小女孩的反应，害怕再次触伤了她。
　　小女孩抬头看了看这位“哥哥”，忽然觉得这样流泪有些丢人，于是轻轻的将头扭到了一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的篮球，努力着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让眼泪再掉下来。
　　“你怎么啦？为什么不开心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的哭啊？”许向宁自知摊上了一个烫手山芋，但是就这样跟人开口说了话又突然走掉似乎有些不道德，于是一边哄着她一边祈祷着快些脱手回家吃饭。
　　“我把爸爸买给我的小狗狗弄丢了，我找不到它了，爸爸妈妈没有了，小狗也没有了。”说着说着她便越想越伤心，又由默默流泪转为了呜呜大哭。
　　“好好好，你不要哭啦，我陪你去找，一定把小狗找回来好不好。”他夸下了生平十六年来的第一个海口。
　　小女孩听了这话似乎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连忙止住了泪水，说道：“真-的-吗，那-那-你-现在-就就就带我去，天-黑了，我不敢不敢一个人去。”她虽然在绝望之后的希望中快速止住了泪水却没能止住讨厌的抽噎，一句话说的支离破碎。
　　“恩，你在哪弄丢的，我陪你原地开始找。”许向宁面对这样的场景也有些哭笑不得。
　　“就在-这-儿！天快-黑黑了，姑-妈-去外村-卖菜-还没回来，我我我要跟-小狗一起去村口等她。呜呜……”她试图艰难的解释着走失事件的发生缘由。
　　“奥，原来是这样啊！”少年做好了万死的准备，随手抓起篮球将它先“存放”在了屋角下的杂草丛中，伸手抱起了小女孩道：“那我陪你找呗，你先告诉我叫什么名字啊？”
　　“你是人贩子吗？为什么要抱我？”小女孩一张天真无邪的脸就这样贴在咫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戒备的看着少年，另外，还有她已经糊上了嘴巴的鼻涕。
　　少年看着她搞笑的样子不由得又撒了生平十六年来对女孩子的第一个谎言：“哥哥怎么会是人贩子呢，哥哥以后是要当警察的呢。”说着艰难的伸出了一只手想去给她擦鼻涕，顿了顿，终究觉得有些下不了手，于是只好扯了自己的衣角轻轻的给她抹了抹，反正等会就洗澡换衣服了，大不了这衣服以后不穿就是了。
　　小女孩在听到他这话之后居然信以为真，于是破涕为笑的搂紧了他的脖子说道：“真的吗？那以后别人欺负我你要帮助我的。我叫倾城。”
　　“好的，小倾城。”他抱着她开始四处寻找那只素未谋面的小狗。
　　他们找了很久很久，夜幕徐徐降临，四周开始渐渐的暗淡下来，知了□□等等夏天最活跃的动物开始肆意喧嚣，气氛开始显得诡异。少年又热又累，心想，那只狗肯定是凶多吉少了，只是该怎样面对那个小女孩呢？
　　“哥哥，不用找了，狗狗肯定离开了，也许它也去天上找爸爸妈妈了，他们都在一起，才不会孤单。”小倾城搂着少年的脖子，突然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说。
　　这样的话语和语气，本不该出自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口中，是怎样的悲痛和从悲痛中坚强站立的能力让她能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的感想。他回过头来，只是问：“你姑父姑妈现在回来了吗，你应该想吃饭了吧。”
　　“还没呢，姑父最近做夜班都会弄到很晚，姑妈去外村卖菜了，回来的也晚。我本来想带着小狗去村口接她的，却不小心把小狗弄丢了，是我的错。”小倾城说着说着又开始落泪。
　　少年只记得黏黏糊糊的，胸前一块衣服已经完全贴在了身上，分不清是自己的汗水还是她的泪水。他叹了口气，于是心疼的说道：“那你不饿吗，走吧，去哥哥家吃饭，等吃完了哥哥送你回去。”
　　他没有等小倾城的回答，直接抱着她路过静静的躺在茂密杂草丛中的篮球往爷爷奶奶家走去。
　　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竟是他十六年阳光灿烂、无忧无虑的日子中第一次有了心疼别人的感觉。
　　自那之后，他们两俨然成了好朋友。有时，少年凑不齐玩伴打篮球的时候就索性呆在家里吹空调看电视，可坐了一会，又总觉得太过清净。爷爷白天无事可做通常都会去老年室跟人打麻将，而奶奶虽然陪在自己身边，但总是鲜少说话，慈祥的老人家以摇着蒲扇坐在藤椅上笑眯眯的看孙子为一天的唯一爱好。耐不住的时候，他会说：“奶奶，你去把那个小女孩接过来玩好不好，这几天那帮人补课的补课去外婆家的去外婆家无聊死我了。”
　　奶奶起初总是不依，佯装睡着，轻轻的将蒲扇盖在了脸上。少年等啊等，就是不见回应，终于急不过了，起身跑到奶奶身边将她的蒲扇拿走，然后轻轻的附在她耳边笑呵呵的说：“奶奶，你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着，你快去好不好呀。”
　　面对孙子，老人家终于无计可施了，一把抢回他手中的蒲扇，笑骂道：“向宁啊，你怎么像个女孩子一样要跟女孩子玩呢？”
　　少年顿时涨红了脸，眨巴着眼睛吱唔着说道：“这不是没人玩了嘛，饥不择食饥不择食。你去把她弄过来，我教她写写字下下棋打发打发时间。”
　　奶奶终于被说动了，于是提着蒲扇一摇一晃慢吞吞的出了家门。他奶奶是村里出了名的好人，平日里又喜欢小孩，于她去跟顾毓芬说没事干帮她带孩子总是能理所当然的将小倾城带走。
　　那段时间，她就每天帮孙子去接人，然后像对着自家孙子孙女一样糯滋滋地看着两个人一起吃饭、看电视、下棋、抓龙虾等等。
　　彼年那事，还在悸动谁的心？
　　想到这些，许向宁还是会心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