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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章五.[修] ...

  •   距离下山除妖没有期月也有廿日,玄霄难得有兴致陪云天青练功,听他偶尔牢骚两句。

      远远地,夙汐看见了他们两个,向他们那儿走去,规规矩矩地行礼道:“两位师兄。”

      云天青收了剑对她扬眉笑道:“呦,是夙汐师妹啊,有何贵干?”

      “这位是刚入门的夙玉师妹,也已被掌门师伯收入门下。但这几日掌门师伯另有要事忙碌,玄震师兄和夙瑶师姐又都不在门派中,所以请两位师兄多关照她一下。”夙汐说这些话的时候难得正经——她平日里跟云天青夙莘玩惯了的,三个人在一起总是互相打趣,哪用得着这些尊称——,然后她侧过身。

      云天青这才发现她身后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太过纤弱,显得有些轻飘,连说话声音都有些空灵。他不禁惊道:“哇,你长这么漂亮也来修仙,岂不可惜了?”

      “天青,休得胡言乱语。”玄霄知道云天青只是玩笑,并没有什么实际意思,也只是不轻不重的点了一句。

      而那位被介绍叫夙玉的新师妹,却垂了睫毛淡淡道:“……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表象声色,又有什么分别?”

      云天青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头,将这些话挑乱带了过去,但他说的也是真的——“年纪轻轻,便看这么透,岂不是一点也不好玩了?”。那时的夙玉,和众人面前的玄霄一样,只是做出成熟老练的表象罢了,若真能看透,死生不过一瞬,又怎会有如此说法。

      夙玉的资质只是平平,太清真人寻遍山川,来到她居住的小城,却是因为她出生的时刻,——和玄霄相对的,阴年阴时阴刻的女子,是为阴胎。此刻出生的女子体质至阴至虚,若不取男子名字以充阳火很容易夭折,但太清真人寻找的,便是这样的女子。

      琼华派三代之功,只在此处——:至阳至阴的两柄异剑,至阳至阴的两个人,网缚妖界,杀妖类取紫晶石,举派飞升!

      那日,太清掌门和几位长老把玄霄和夙玉召入琼华宫时,云天青心里忽然涌上一种酸楚。

      ——那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正是悲剧的开始。

      ——那时候,琼华派上下所有人都沉浸在飞升的梦中——当然,除了只是为了玩乐才来到琼华的云天青。

      ——那时候,只有云天青觉得,妖也有生活的权力。

      ——那时候,夙玉心里总觉得不太好,她很犹豫,却还是答应了。

      ——一子行错,满盘落索。

      再后来的玄霄,心境愈发平和,但只有与他朝夕相处的人能发现,这种平和,只是凝神静气的表象。毕竟他还是个少年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能扑灭少年人心中的火焰,包括仇恨和沧桑——仇恨可以使火焰变色,沧桑会变幻火焰的模样。

      其实,琼华派弟子每日的生活确是乏善可陈:早课,练剑,练功。或许一心想要飞升成仙的他人能够忍受,甚至狂热地追逐着这种生活,但云天青忍受不了。云天青从来不是个能耐得住寂寞的人,所以他的日子就比别人多了些颜色:逃早课,吃饭,练剑,偷溜下山或是对某个弟子玩笑,练功,逗玄霄,被罚进思返谷,与玄霄睡前小聊。

      但自从玄霄和夙玉开始练双剑,两个人见面就越来越少,再没跟玄霄闲扯,也再没见玄霄笑过。再后来,就只有入夜就寝时,云天青才能看见玄霄。——那个时候,玄霄已经没有力气跟他说话了,白天繁重的修炼压得他疲惫不堪,往往都是碰了枕头便再叫不醒。

      云天青不忍心去打扰他。

      好在这种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太清估计是被云天青缠烦了,指派玄霄云天青夙汐和夙玉四人去即墨附近查探,也算是找个借口让玄霄和夙玉休息些日子。

      即墨在东海边,离琼华说远也远,说不远也不远。但查探比平妖要花更多的功夫,因为并不确定这里是否有妖物,若是有又一定要查出来。

      一行人依旧是穿着琼华派的衣裳,御剑到了即墨。

      即墨临海,海风微微,景色宜人。

      刚刚在客栈安顿下,夙汐夙玉两个女孩儿跑去逛晚市,偷偷买些胭脂水粉步摇发钗之类——谁说夙玉只把表色看成白骨,只要是人,总免不了爱美。

      玄霄原本想留在客栈,但云天青闲不住地拖他出来了,一路往海边走,海腥气越来越浓,奇异的是那分明是腥气,却又让人觉得十分清朗。

      在这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人们自给自足的年代,东海的海水仍是干净澄澈,越往深去颜色越蓝,和着那同样碧蓝碧蓝的天连成一块儿。

      即墨的海边有栈桥,算是这个小城所特有。栈桥上有渔家,有小店,还有各色海中食材的清炒食铺——最新鲜的现捞海产,最天然的海边淡水,从来都是最好的搭配,不用再添加任何调味品去改变,只用最简单的做法就能将其的本味全部压榨出来。

      云天青显然是来过这里的,喜滋滋拖着玄霄熟门熟路地跑进一家小铺,简单点了几样菜,有了前车之鉴,还问了玄霄——:“师兄,海产,你不过敏吧?”十分准确地戳中玄霄怒点。

      天近入夏,海边虽有夕阳晚照烤人,却因临海而最是清凉。

      少妇打扮的女子坐在海边的栈桥上,在悄然降临的夜色中望着东海,随口哼着不搭风景的歌,然而此时微有海风拂面,她声音细柔,又似乎很和这风情。她唱:

      “花枝低,柳枝低,片片叶瓣儿沾春衣。

      临小溪,露水稀,瓣瓣花片儿香马蹄。”

      妇人打扮的年轻女子,还没有被家中的事务蜡黄了脸颊急白了头发,口中唱出的,又分明是未嫁的少女与邻家女伴约去踏春的口吻。

      云天青听见了,就笑着随口接道:“花儿飞,柳儿飞,栖娘靥儿像春水;影儿媚,眼儿媚,栖娘栖娘哄谁醉?”

      玄霄瞪了云天青一眼:“休要无礼。”又转身对那女子道。“我师弟性子顽劣,望姑——夫人海涵。”

      “这哪里就是个冷冰冰的人了,不是挺客气的?”那女子站起来回过身笑道,又对云天青道:“云天青,你这负心薄幸的小郎君居然还敢回来?”

      这时候,玄霄才反应过来,云天青认识这少妇打扮的女子,而且再拜入琼华派之后,还偷偷溜来与她见过面。——但是负心薄幸……

      “当初可是她自己不要我,怎么我又成了负心汉?”云天青仍是一副不甚认真的模样,一双流着波光的眼睛眨啊眨,让人看着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唤栖娘的少妇挑眉道:“怎么,我妹妹知道你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没哭着喊着要嫁给你是她的聪慧,难道就能说你不负心了吗?”

      好像说是争吵,但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十六七岁的少女喊着“姊姊”过来时,听见他们的对话却又扑哧一笑。

      “姊姊,云家阿哥,就算你们想要斗斗嘴皮子,也不用非要拿我当借口吧?”

      少女眨眨眼,转眼看见了玄霄,先是对着他盈盈一拜,只等着云天青介绍。

      “玄霄,我师兄。”云天青了解玄霄,那人罕少与生人来往,于是主动开口道。“这位已经嫁人的黄脸婆叫栖娘,唯一擅长的就是作泼妇样骂街。她的妹妹——这位漂亮的小姑娘叫旋花,绣得一手好刺绣。”

      栖娘瞪着眼睛看着云天青,云天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旋花轻轻扯扯她的衣角:“姊姊,等会儿云阿哥就可以说:‘喏,她自己迫不及待地证明了。’了。”

      玄霄蓦然觉得,云天青认识的,好像与他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原来,玄霄所认识的云天青,并不是完整的云天青,那人太多变,太多情。

      天色已被墨色晕黑,栖娘带着旋花回去了,玄霄深深地看了一眼本想再吹吹风的云天青,云天青立刻十分积极地表示要赶紧回到客栈。

      第二天早上,天才刚亮,四个人兵分两路查探,而玄霄和云天青去的方向,听说叫隐香山。

      隐香山风景相当秀丽,但在萦绕的灵气中隐隐夹杂着一股阴毒的妖气,那恣意的妖气甚至压制过了微弱的仙气。

      妖物发现得太突然,玄霄甚至来不及唤出符灵告知夙汐和夙玉就进入战斗。

      这妖物这么多年能压制着一只将要修成仙的狐精,本事实在不小,玄霄和云天青两人的仙术路子一阳一阴,又借着混迹在人群中看似儒弱的山神的力量,才在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后镇住了他。

      妖物终于狼狈倒下不再动弹,玄霄谨慎地上前查探,猛地妖物甩过一条大螯,玄霄离得太近,来不及躲闪,站在一边的云天青下意识挡在了前面。

      ——所以夙汐一直在骂云天青,说他太温柔,虽然对谁都是一般,却也很难让人不喜欢。并且,若是真的被他放进自己心里的人,他会倾尽一切去保护——用任何方法。

      玄霄扶住云天青时,被妖物攻击的余波震麻了半只手掌,云天青半跪在地上,紧紧咬着牙,挡住了呻吟,却挡不住额角的冷汗。

      幸好妖物的动作太快,幸好云天青来不及完全挡住玄霄,幸好……否则,染红了小半边衣裳的血液就不是来自云天青的左胳膊,而是他的胸膛。——但毕竟不只是外伤,那妖物本就狠辣,云天青的那条胳膊染上了黑血,玄霄迅速地暂时封住云天青伤口血脉。

      当玄霄一脸关切看着他的时候,云天青硬是用带笑的口气跟玄霄说:师兄,你看,我骨头可是硬的,不然,不然他扎来的时候我就软绵绵的躲过去……

      ——那是在下山之前,夙莘跑去找到玄震问他关于下山历练的事,当听说云天青非常讲义气的时候,夙莘的眼睛看向一棵树,然后抽了两下嘴角:其实那家伙的骨头是软的吧?

      ——玄霄看了看靠在树上的云天青,解释道:“其实他根本没骨头。”

      只是这时候,玄霄哪有心情跟他开玩笑。

      “闭嘴!”玄霄黑着脸,只给了他这两个字,以气凝形,将他放在气剑上。

      御剑向最近的镇子,剑抖得愈来愈厉害,云天青忍着痛暗暗加了一份功力,心里叹息着师兄的倔强——实际上玄霄也受了伤,虽然不多,但刚刚的一战耗费了他太多法力,御剑不成问题,不过若是再带一个人……明显会造成严重的后果:——比如像驾不住剑,导致两个人一起摔死。

      御剑毕竟很快,并没太久,两个人终于“平安”落地,玄霄已经累得几乎麻痹了。法力的亏空和强行支持甚至造成了内息的混乱,他勉强跌跌撞撞的找到了大夫,又咬牙放出了符灵。

      小镇里大夫没遇见过什么大事,平时也就给镇民开些发热受寒的方子抓抓药,这一眼看见疲惫不堪的男人肩膀上架着的人,左半边上衣都晕红了一半,可以说是被吓坏了。不仅是云天青,用肩膀架着他玄霄也是一步晃三下,最后大夫连连疾呼跟两三个小学徒合力把两个人尽量平稳地抬到床上。

      玄霄一觉醒来,天已是浓黑,四周环绕着浓烈的药草苦香。

      他试图站起来,却发现浑身酸痛,动一下腿都非常困难。他勉强侧过脸,云天青就在他身边的榻上,借着光,可以看出他苍白的脸色和露出薄被衣裳被包裹严实的左臂。

      看来并无大碍。

      玄霄松了口气,再次昏睡过去。

      “师兄,玄霄师弟醒了!”

      ……夙瑶大师姐的声音?——她的师兄,不是只有大师兄么?

      ……大师兄?

      模糊中看不清任何事物,玄霄只抬起一线的眼前只有朦胧的影子,依稀看见穿着琼华派弟子服的身影在身旁不远处站着,却连是男是女都无法看清。

      “刚刚我已经将他内息理顺,现在只是法力消耗过多,不会有事了。”

      一如既往带着温厚口吻的男声。

      玄霄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是在琼华派自己的房间里。

      他刚要张嘴,玄震便善解人意地告诉他:“天青的伤比较重,现在在龙芽道丹,师父也在。”

      -未完待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章五.[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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