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古杏花

4、第一回 冥府（3）

　　那天好不容易向歆兰姐请了假，将小清交给我的令牌和风灵珠收好，风灵珠是绝顶的好东西，有了它就可以随意地在阳光下走动，至于那令牌，是转轮王的妹妹。听说小清和阎王公主的随侍混熟了，托她偷来的，而那风灵珠的来历，我就不大清楚了。
　　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当然是办完小清的事再去寻周度了！
　　鬼门关比我第一次来时更要阴凉萧瑟，也许是我的做贼心虚吧，总是觉得那些鬼差的面目要比之前狰狞上三分。将串了风灵珠的手链带在腕上，我紧握着令牌就朝前走去。
　　“站着！”那青面獠牙的鬼差伸出长矛拦住我的去路，粗声粗气地说道：“令牌呢？”
　　我尽量低下头，然后举了举手中的令牌。
　　“是十殿转轮王的公主令牌？你出去是做什么呢？”他继续质问道。
　　小清一早知道鬼差难缠，早就帮我想好了一套应对方案。
　　“公主最近喜欢上了凡间的香水，她让我出去寻来。”我继续低着头，心里拼命祈祷鬼差大哥能够放过我。
　　没想到……这位鬼差比我和小清想的要尽责得多！还是说最近死人少了，他闲得发慌？
　　“你叫什么名字？”他一边说着，一边吩咐人去把各殿王家属的随侍名册取来。
　　我背脊冒起了一阵恶寒，额头的冷汗一滴滴地滑落下来，我想，这下要完蛋了！不仅出去不了，甚至惹上了私出冥府的罪名，我不会被迫从暝堙台跳下去，从此灰飞烟灭吧？！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忽然，身后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那人正是看着我。
　　“你……”鬼差正要开口，却被那中途杀出的程咬金打断——
　　“鬼差大哥，不好意思，我们两个是受公主的命令，到凡间买香水的。结果来迟了，我们走吧，阿琴！”
　　显然鬼差大哥是认识这名男子的，他没有丝毫阻拦，就这样目送我们走出了鬼门关，搭上了奈河的船。
　　这一切的大转变发生得太过突然了，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终于，还是没什么耐心的我最先开口——
　　“我不叫阿琴……”
　　那人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但很快就稳定下来，他微笑着说道：“我知道。”
　　“谢谢你。”
　　“举手之劳。”他又是一笑，这时，幽蓝鬼火的映照下，我渐渐认清了他的面容——长相极其普通的一个人，单眼皮，不高的鼻梁，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神中带着让人信任的和善。
　　感觉就像是大街上随手一捉的好好先生路人甲。
　　船到岸了之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我从一个山洞中走出来的一瞬间，在耀目的阳光不适应地微微闭起了双眼，尽管阳光灿烂，我却无法体会丝毫的温暖，因为我已经失去了我的凡身。
　　忽然就有种物是人非事事休的悲凉感。
　　不过小清的心愿还等着我去完结，这时候可没有太多时间让我悲风伤秋了！头一次运用起了魂灵的漂移大法，真的非常奇妙，感觉自己就像一阵风，无拘无束速度飞快，几乎是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来到了小清告知我的地址。
　　那位先生今时今日已经成了垂暮老人了吧？听小清说，他的腿脚不太利索，一直都是呆在家里，我只要将玉佩放在他能够看见的地方，那么，小清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兴致勃勃地迈起脚步，要去做我的好人好事，可是……
　　“啊————”我一只脚才刚踏进门，立刻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弹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浑身泛起了一阵火辣辣的痛。
　　是门神！我瞪了那两张画着关公大叔的纸张，忿忿不平到了极点。
　　如果我还是人类，它们对于我来说充其量就是一幅可有可无的画，可是没想到成了鬼魂，它们比过关还要严格！不！根本就是阻止我入境了！
　　总有解决的办法，我想。环顾了四周，终于把视线落在了花园的那个水桶。这几天她请教了几个同事，其实当鬼魂也有鬼魂的力量，其中之一就是强大的念力！
　　只要集中精神在水桶上，几时魂灵之身无法触碰，也能令其运动！我沉下心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水桶，渐渐地，它轻微颤动着移动了一点。我必须要成功，我还要见周度一面，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他说，时间无多了……
　　“嘭！”的一声响，水桶飞了起来撞向了大门，两张纸变得湿透透的，一个佣人听到声音走了出来。
　　“哎呀？谁这么没公德心，还泼水过来！”一边喃喃自语地抱怨着，一边就把两张纸撕掉。
　　成功！我几乎忍不住要大笑三声，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穿进了大门，迅速来到了那个老人的房间，他正在楼下的摇椅上打瞌睡，不知道他醒来回到房间，看到桌面上的这块玉佩时，会不会想起小清呢……
　　“你在干什么？！”忽如其来的大声质问吓得我三魂不见了七魄，我慌张地回过头，没想到是他！
　　刚才救了我一次的那个好好先生路人甲！
　　“你吓死我了！”我不爽地说道。
　　他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道：“你已经死了……”
　　“……”好吧，我认输了。
　　“你这是在干什么？”他脸色不善地将玉佩拿走，我连忙说道：
　　“我帮人把定情信物交给喜欢的人，有什么不对？！你别拿人家东西，还给我！！！”我伸手去抢，奈何路人甲身材修长健壮，而且又是比我鬼龄大得多的鬼魂，我根本抢不过来！
　　“定情信物？！”路人甲冷笑了一声，一手抓着我的手腕用力一扯，天旋地转之间，我们离开了那间大宅，来到了黑漆漆的下水道。
　　“你看好了！”他举起了那块玉佩，狠狠地扔了出去，我拦也拦不及，那玉佩落在了一只阴沟爬出的老鼠身上，忽然，“轰”的一下燃起了巨大的绿色火焰。
　　怎么会……这样……
　　“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这是杀人凶器！”路人甲指着在阴暗下水道异常刺目的火焰说道：“你被人利用了！”

　　出了下水道后，我还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问了路人甲，才知道他是担心我这只新鬼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所以跟来瞧瞧。也幸好是这一“瞧瞧”，否则，我就伤害了一个人！
　　“你这次出来，是要见你的未婚夫？”从我们的交谈中，他已经把我的情况了解得七七八八，“人鬼殊途，见了这最后一面，以后就不要再有妄念了。”
　　话音刚落，我们停在了两人一同租住的公寓门前。
　　“我在外面等你。”路人甲说道。
　　我回头善意地笑着点了点头，飘着穿进了公寓，这个时候，周度是要洗澡准备出门。果然，一进屋，那熟悉的从浴室传来的水声，就引起了我心底的一阵颤动。
　　他洗完澡之后，就会穿戴整齐外出吃饭。只要我不在家，他就不会在家吃，因为他不会煮饭。推开门，只见赤裸着上身的周度，正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出来，水珠滑过他练得几近完美的腹肌，真想就这样扑过去紧抱着他。
　　“周度，我好想你……”
　　他若无其事地穿过了我，走进房间去找更换的衣物。
　　我回过身，看着他的背影，又问：“你想我吗？”
　　这一声薄弱无力的问话，勾不起任何的回应。
　　“在没有你的日子，我连笑也是勉强的，可是我知道，我们不会再有任何在一起的机会了，人鬼殊途……”我强忍着想要哭泣的冲动，可是，泪水还是一滴滴落下，轻轻落在了木地板上，周度似乎听到异响，回头看了看地板，但他很快就误以为那是从浴室走出来时落下的。
　　他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是他死去的未婚妻的眼泪。
　　“希望你能够早日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即使我有多么不愿意，可是，你还是要找一个爱你你也爱着的人……”我轻轻叹了一口气，深深看着他的容颜，似乎要把他的一切都刻在心底，只有那样，我才可以坚强地继续生活下去。
　　回身，走到了玄关的钥匙盒前，将中指上的钻戒取了下来，放在了钥匙盒中。
　　“再见了，我的周度。”
　　我松开了戒指，戒指脱离了魂灵，变成了凡间的实物，落入了盒中。
　　走出公寓的时候，路人甲静静地打量着我，但他却没有说任何一句话，这个时候，沉默是最好的安慰。

　　但我却不知道，在周度匆匆出门前，看到了那枚戒指后，站在玄关处，整整发呆了一个小时。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不想打的，可是一开始打字就收不住，哈哈~我是一个想写又懒得写的典型人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