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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离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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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风卷着大片大片的云朵向东方袭去,月光投在云朵上在湖面上留下涣散的黑影。树林里的草木发出不安的沙沙声,所有苍老而坚硬的叶子如同路标般直直指向东方,而那些新生嫩叶早已被狂风撕碎散失在黑暗的苍穹之中。湖面上冉起的灰蒙蒙的雾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所在了一起,纹丝不动,直到风停下,湖中心的雾竟被浓郁的紫黑色渲染四处散去,混着诱人心田的紫黑香气控制了整个湖面上空。
这,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事罢了。
远东蜷缩在几乎是露天的茅草屋里,微小的寒气如同找到宿主一般肆虐的钻入她的体内又以惊人的速度暴涨,迅速占领了远东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贪婪的吞噬她渐渐模糊的意识。
远东用仅剩不多的意识再次往角落了缩了缩,柔软的草垫仅仅贴着她越来越弯曲的脊背,草垫带给远东宛如昙花一现的暖意好比漫天雪地中的一点星火,还未等远东将它护在掌心,噗的一声变熄灭了。草垫,星空,地面渐渐消失在白色的雾气中,月光透过破烂的草屋荡漾在远东琉璃色的眼,轻吟,翻转着远东猛然觉得自己的脑壳仿佛被冰锥刺穿,剧烈的疼痛并没有让她完全失去意识,甚至能感觉到冒着热气的脑浆从后脑勺溢出来,顺着冰凉的后颈淌过脊背,然后速度慢下来开始冷却,最后凝固,血液冻结的卡擦卡擦声不断刺激她的耳膜。冰锥依旧深入,却没有了脑浆涌出——它们在脑部就迅速凝固了。冰锥一直像前移动,直到它锋利晶莹的锥头抵上脆弱的眼球,而此时的远东也不堪重负,昏迷了。
原本停留在远东眼上的月光渐渐放大,她的身体笼在月光中,反射出茵茵的光,如同全身涂上了厚厚的蜡质。她的眼角膜上结出一朵朵冰花,奇异的琉璃色像一颗脆弱的心脏挣扎的跳跃,还是无法逃脱逐渐被苍茫的白色取代的命运。
“吼......”
低沉的吼叫声穿过浓厚的紫黑雾气传来,朦朦胧胧的声音就像被罩在玻璃罩内,伴随着嗡嗡的动荡。
“吼吼...”
远东身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紧接着覆盖在眼睛上的冰层刹那间崩裂,有那么一瞬间,琉璃色的光芒照亮了小小的茅草屋,但之后又黯淡下来,如一只跃跃欲试的野兽埋伏在深秘的黑色瞳仁里,随时做好迎接挑战的准备。
卡擦卡擦擦擦
细若棉丝的裂痕疯狂的攀上远东的全身
嗡-----
啪
蜡质般的东西猛然炸开,分离出细小的碎片反射着冰蓝色的水光,翩然落下。
远东的意识被拉了回来,她不可思议的移动自己的身体,在不久前还以为自己快要死了,可是现在——她从床上坐起,左手握紧又松开,在握紧再松开,就这样反复了很久才停下,深棕的眸子露出迟疑之色但恍然间便散去。远东举起左手,然后像自己的后颈伸去,就在指尖距离后颈只有分毫之差时,微微缩了缩,在次伸向颈部。
“呼......”
远东收回左手,指尖上还有余温萦绕。她不自觉的勾起嘴角,后颈没有任何鲜血流过的痕迹,后脑勺也没有受伤的洞口,体温没有过冷也没有过热,刚刚发生的一切在现在看来就像梦境一般不真实。也许不过是幻觉吧
远东已无睡意,她走下床,黑暗之下勉强能看见屋里陈设的物品的轮廓。她抖抖肩膀,摸索着向前走去。毛糙的干草的触感落入她的掌心,牵引着她走出门外。远东看见天空上洒满星尘,森林深处有莹白的露珠闪动,脚下是柔软的草垫,诱人心田的香气大朵大朵的扑面而来。
远东的目光投向远方,映在瞳里的不是碧莹莹的湖水而是阴沉的迷雾,在黑夜里开出紫黑的魅莲。
“吼......”
身形不由一怔,浓密的雾气中一道蓝色光影直冲云梢,紫色的雾如灵活的藤蔓互相盘绕尾随其后,一同钻入黑夜之中。黑夜挡住了它们的身影,天地间暂时陷入了平静。
一缕热风贴着远东的耳垂溜过。
轰,嗡——
银蓝的火浪自空中的一处向外推开,浩荡的从远东的头顶扑过。一个暗淡的黑影猛然坠出渐渐消声的火浪,如一颗飞落的流星砸在地上,撞击在一起的沉闷声音,压的她几欲喘不过起来
紫色的雾气渐渐散开,月光毫无阻碍的照射在平静的湖面上耀出一片幽蓝的碎片,微微荡漾。那股醉人的香气也不知何时掩在了黑夜中,空气中只有淡淡的草木气息,仔细分辨似乎还有股鱼腥味。
远东看见湖边有一块模糊的蓝混色,忽明忽暗,节奏缓慢。真犹豫着是否要上前去看看究竟是什么,耳边却突然响起之末的声音,幽灵一般悄无声息
他说:“是海鳞。”
然后远东想也不想的狂奔了过去,有那么一刻,她会害怕海鳞就这么死了。
“放心吧,它不会死的,这种事情每周都会上演,不过是为了消减它的力量而已。”
之末就站在远东的身后,他的眼眸被昏暗的光线遮掩,他的嘴唇看起来单薄而冰冷,像极了冬日飘零的雪花。他幼小的身体在黑夜了竟显得有些高大,粗糙的布衣在月光下反射出最深最冷的天然冰窖里生长的冰蚕丝才有的光芒,一切都在悄悄改变,不论是内在的亦或是外在的,只是远东尚不知道罢了。
“你不必如此在意。”之末的声音再次响起。
远东跪在虚弱的海鳞身旁,轻轻揉搓着它滑腻的鳞甲,它坚硬的眼皮死死盖上了眼睛,浑身上下到处都是翻开的鳞片,淡粉色的肉也一同被掀开,而流出来的不是鲜红色的血液,而是一种浅蓝色的液体。
“它,中毒了?”远东抬起头望着身后的之末,她的声音就像秋天枯死的叶片,轻轻碰一下就会碎裂。
“没有。”
“那为什么它的血液不是红的?”
之末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着远东说
“只有贫民的血液才是红色的,只要是有一点地气或天气的人血液都是蓝色。”
远东沉默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
“那他的伤......”
“不用管它,过一天变好了。”
远东看着海鳞的眼里泛起乳白色的花浪,她用颤抖的手拨开挡在额前的发丝
“你能告诉我,这是哪里么?”她对这个未知的世界突然产生莫名的恐惧感,如一双鬼魅的眼睛盯着她一动不动。
“这片大陆叫沦落的武神 ,但这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在这里,强大是唯一的法则就足够了。”强大么?什么叫强大?是□□的强大?还是灵魂的强大?如果是比□□的话,恐怕我就得死在这里了,虽然我现在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可是就像之前一场对于他们来说的小战斗,倘若我再靠近一点就会被碾碎吧。远东心想着,烦躁的火苗不断灼热她,恐惧的寒冰砸向她,是的,其实无论是□□或是灵魂,她不可能战胜那些未知的强悍的人。她甚至能听到外面就连双刀相劈擦出的火星都能烧死她的战场中人们愤怒的咆哮声,各种猛兽的吼叫声,他们联合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她死死罩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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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镇的欢闹气氛丝毫不比节日期间,所有人的脸上的笑容都在阳光下穿透,他们或黑或银的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形,每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就连平时驼背成性的老人么也努力让自己的腰杆挺的直直的,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颇有几分豪气。
茶楼里身披黑袍的男子气率均匀的坐在木板凳上,一双玉雕般的手探出厚重的袖口,轻巧的捏起红花瓷壶给自己倾满一满杯的茶,白色的雾气涌出茶杯,一股淡雅的莲香悄悄的试探着整个茶楼的做客的鼻尖。他把茶杯端到唇边,顿了一下,轻啜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动作缓慢到令人困觉。而从头到尾满当当的茶水没有任何溢撒,更没有丝毫涟漪。
“嘿,听说了么!听说了么!”一位衣衫整洁的黑眸男子站起来叫嚷道,几乎所有的纷扰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在意识到对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贫民,眼中的惊异变成了深深的鄙视。然而男子毫不在意,反而为自己能够如此受人关注窃喜,毫不理会在一旁祈求的拉扯着他袖子的朋友,涨红着脸仿佛有一个通天的秘密要爆出来。
“死神消失啦!”
男子看着由鄙视转为冷淡的人们,心下一慌,把原本留在后头的重头赶忙说了出来
“死神是鹿雪女主的二女儿,离界!”
黑袍男子将身体向后倚去,白色的睫毛闪烁着零碎的光点跳动着。
“滚你的吧,别把我们神圣的死神主跟那个死女人放一块!”一位身材彪壮的中年男子猛的从热开锅的人群中站起来,怒目圆睁,紧紧握着双拳,仿佛是与那位死女人有着天大的仇恨。在他身后有许多跟他表情相同的人,他们嘴中吐出炙热的雾气,骂着罪恶毒的诅咒,看来这位叫离界的人当真惹了不少人。当然也有几位银眸的人,或看手中茶,或看窗外景,悠哉悠哉,一副事不关己的摸样。
而那位黑袍男子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淡模糊的笑容,他的神情温暖的就如同冬日出生的太阳,他的双眼遮挡在银白色的长发下令人琢磨不透。如果有人来撩开他的银发,定会发现那双纯净的银眸如一汪死潭,万物皆不入眼,没有一点灵气,只有望不见底的寂静。
“是呀,死神主怎会是离界呢?倘若离界真是死神主的话,那天下人岂不是死光了?”坐在黑袍男子对面的青衣人挑挑眉说道。
“切,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离界那混蛋和死神消失的可是同一时间啊!”
几乎所有人都用一种极其厌恶的眼神杀向男子,就连刚说话的小娃娃都知道这片大陆能够拥有如此繁荣的场景大半都是死神的功劳,人们死后轮回转世的出身都是由死神深思熟虑猜得出的,除了神王不论你多强大也逃不了一死到时候还不是由死神处置?死神是这个世界上仅次神王的最尊贵的人,甚至有称他为第二神王,每个人听到这个名字都充满感激与崇敬。而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尽然如此不尊重死神,还把他跟离界这个杀人魔放一块,真是不知好歹!
男子被楼里弥漫的浓重杀气吓了一跳,显然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会惹怒这么多人。
“哦?这个消息倒是有不少人知道,但这又能说明什么呢?”白衣人轻笑。
“恩......”男子扫了一眼随时都有可能冲出来把他宰了的坐客们,壮着胆道,“大家都知道死神自有了这片大陆时便存在了,从没离开过,可是为什么偏偏这次消失了呢?现在地府里可乱着呢。”
男子微眯起眼,露出一副骚狐狸样。
“哦?也是哦,呵呵,可是大家也知道啊,这离界自出生就跟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神力甚至没有灵力,而且离界是合适出生的呀?哎呀,让我算算,好像才十七岁吧。”白衣人装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对男子说,惹得人们哄堂大笑,都打趣的看着男子,如同看着小丑一般。
“哼,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离界消失的地方可是留下了炼狱蝶的鳞粉的!”
“小家伙,不知道就别乱说哦,谁都知道这炼狱蝶会在死人聚集的地方出现采集他们的灵魂呀。”
又是一阵大笑。
男子涨红着脸,却又无力反驳,不甘的吼道
“反正这死神就算不是离界,也定跟离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男子带着满肚子恼怒拂袖而去,留下一张张嘲讽的脸。只有黑袍男子的笑容愈深了,他把玩着手中的冷玲杯,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再看时
那黑袍男子的座位上只剩一缕邪风低低盘旋。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来无影去无踪的男子,而白衣人也只是释然的笑笑,扣起中指轻轻弹去,邪风随之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