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衣取酒对君酌》鸦青辞

39、三十九盏·尧酒

　　尧酒：湛露浮尧酒，薰风起舞歌。熏到路行人，也醉凭栏客。若问何处有？江南一路酒旗多。

　　…………………………

　　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整个都像被定住了一样，市井小民还有那一顶顶轿子，全转向了李易杳的方向。

　　即使是李易杳，遇上这种情况也有些发懵，下意识就想回头向我求助。然而，我从不会低估李姑奶奶的水平。

　　果然，下一刻，她就冲向了一对无辜路人。

　　一个衣装华贵手上带着八个宝石戒指的大肚腩男人和一个貌美妖娆的少妇，少妇正挽着那有钱中年男人。

　　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而那中年男人更看傻了眼李易杳的美貌之时，李易杳就以憋红了眼眶，杜鹃泣血似地开口：“我就知道你会背着我娘出来同其他狐狸精厮混！”显然是捉准了那少妇必不是正妻，顶多是个小妾，或是个一时的玩物。

　　那富态男人一愣，下意识到：“……你，你是谁！？”

　　“我可是春香的女儿啊！”李易杳相当入戏的红了眼眶，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就开始哽噎：“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会休了你家河东狮娶我母亲吗？可你现在竟有和这个不知来路的狐狸精在一起！你对得起我娘吗！”

　　在短暂的寂静过后，中年男人边上的少妇发飙了：“韩官人，我当初可是求死都没能让你休了你家黄脸婆娶我过门啊，原以为官人您是有所苦衷，现在——哼！”一甩长袖走了。

　　那中年男人一愣，恶狠狠向李易杳瞪了眼，摞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急匆匆追去了。

　　平白酿造一场闹剧加惨剧的李易杳李壮士一点都不在意，摆摆手对看得津津有味的路人道：“戏完了，别再看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又扯上我潇洒地一个转身走向看得一愣一愣的陆问和曲青青，非常热情而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陆问呆呆道：“你刚才……”

　　“行侠仗义而已，如此小事不必细问。”李易杳又看向正待开口的曲青青,“我们千岁门千里迢迢前来拜访，少庄主是不是该好好接待一下啊？”

　　于是我们被一脸不爽但还算是懂事理的曲青青带入了轻鸿山庄。

　　千岁门这个名头还是挺顶用的，连婆子曲淳然都亲自出来招待了我们，我们胡扯说是下山历练，路径扬州，索性在这留一段时间联络联络门派情感，曲淳然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没有多问，给我们安排了个干净的院子，又聊了下江湖轶事，就离开了。

　　我站在又一个陌生的院落里，忽然分外怀恋落鹜山，只想回去再也不出来，呆了许久，我猛地一把抱住了从房里走出的李易杳。

　　枯黄的叶片大把大把的落下，本是各自矗立在枝桠上，此刻终得以互相偎依，长眠树下。

　　大抵是天气寒了，我一直蜷在院子里懒得出门，也就是在前庭里练练剑，李易杳则是异常勤奋地往外跑，大有锻炼身体、保卫师门的觉悟，当然我用腿毛都想得出来她是去找陆问了。我看着李壮士每天都顶着不同的脸回家，觉得这么看戏台变脸也不错，不过她多以低落又强装开心的表情居多，当然不管怎样她第二天又会在出门，或许因为知道缘由，不知道为什么我对李易杳美人和陆问榆木的纠缠爱恨竟然不怎么感兴趣。果然人是自私的啊，当自己爱而不得的时候，哪里还顾及得上别人。

　　我其实是羡慕李易杳的，她总是那样勇敢，想要什么就不问后果地冲上前去了，也不去计较用自己的一腔热血到底换不换的来她想要的东西，她绝不给自己机会后悔，我热烈又没心没肺的李美人啊。

　　呆在轻鸿山庄里我才想明白，我和倾镹一样，都是斤斤计较的懦夫，我没有资格怪他。

　　心头又像是掠过一个清颀身影，莲青衣袂，以及披着霞光的清幽桃花香。

　　我一把抽出剑，推开了房门。
　　………………………………

　　住了将近十天，我知道我们再呆下去就不和规矩了，正思寻着找什么理由把几乎挂死在疙瘩榆木树上的李易杳拖走，轻鸿山庄传来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游龙天宫以轻鸿山庄辱杀其门下三名弟子显其巨大祸心为由，宫主殷玹和少宫主殷鎏川率领着大部分长老和近六成弟子向轻鸿山庄袭来，并成功地隐瞒了消息，等情报到了轻鸿山庄时距离游龙天宫的人马到达只有约三天的时间了。

　　平静了多年的江湖，到底是掀起了潜伏已久的巨浪。

　　曲淳然最先做的事不是怎么商讨遇敌，而是把我和李易杳变相地关押起来。原因倒也简单，我们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她怀疑我们是游龙天宫的暗应。

　　他二姨娘的，曲老婆子你见过这么潇洒这么厉害这么贵的暗应吗，难怪你穷其一辈子也比不过殷玹。

　　轻鸿山庄的人到底还是低估了我这个女汉子，被我成功逃了出去。而在逃出的第二天，我在扬州边上一座小县城的茶馆里和李易杳争论到底是去天枢宫还是落鹜山，虽说此时江湖大乱我应该立刻返回师门，可我毕竟收了天枢宫的银子，还属于他们。此时更骇人听闻的消息来了。

　　天枢宫通告天下英雄了一堆冠冕堂皇的话，说白了就是要帮轻鸿山庄，援兵也派出来了，哪怕所有人原本以为天枢宫是和游龙天宫交好的。

　　明白人都想得过来，若无援助，轻鸿山庄绝对挡不住游龙天宫，游龙天宫若是吞下了轻鸿山庄，必定问鼎江湖最强帮派，没有之一，这对天枢宫没有半分好处，而援救轻鸿山庄既可得江湖势力平衡，又可让轻鸿山庄欠下天大的人情。

　　而有了天枢宫的加入，用不了多久游龙天宫就会陷入劣势，我知道师门会怎么做。

　　我靠着窗听到旁桌大的侠客对此事大谈特谈后，仰头喝下整杯苦茗，滚烫的茶叶直接滚入了喉咙，我也不觉得痛，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易杳，我们回落鹜山吧。”

　　深秋的冷风像是苍白的布帛，勒住了苟延残喘在世间的每一个人，直勒到深寒入骨。

　　在这一刻，我知道自己再也不必疑惑，为什么倾镹会担心会杀了我，而我也不必犹豫是不是要说出我千岁门的未来可以帮他的蠢话。只为了打消他也是我的顾虑，只为了和他在一起。

　　而在不久的将来，在我们握剑相对时，我必定会耻笑曾经的自己。

　　我笑了起来，揉了揉站起身的李易杳的头发，多给了小二一两赏钱，走出茶馆的一瞬，温暖的阳光倾涌而下，温暖却不参杂任何情意地熨在了我冰凉的皮肤上，金黄一片。我扬着嘴角地下了头。

　　所以啊，我也就不必无谓地哭泣了。

　　……………………

　　我在赶往落鹜山的途中终于完全学会了对君剑法第四式，而在回到落鹜山半月后，山下的探子传来了游龙天宫两位长老皆被倾镹击杀由此元气大伤的消息，俞老头闷在沉默了一宿后，下了五成弟子下山援助游龙天宫大的命令。

　　山中刚下了第一场雪，斜阳疏竹上，残雪乱山中，呆在山上只觉清冷清净地不在人间。

　　初冬的清晨，我慢慢用布帛沾着洁净的雪擦拭干净手中的剑，入鞘。用布带将头发绑起，别过了留守山中的周玄德，又嘱咐了留下的李易杳几句，我呼了口气，跟着人群下了山。

　　回头望去，落鹜山寒然一色，像是一颗流尽了血的心，孤零零地矗立在天际。

---

作者有话要说：　　别的不说，看官们尽情地抽打罪吧……
终于在瓶颈N天后凑出了一章，这章开头和结尾的写作时间差不多差上一个多月了吧……总算是下定了决心（没自信是找回了手感……）
罪鸦彻底神经了，我在层层面试后进了8个社团和学生会，忙得不成鸦型，每天只能睡上四个小时，从前几天到以后还要算上写文吧……我才知道自己有自虐倾向。
还是那句话，怎样都会完结，感谢一直支持无能罪鸦到现在的你们。
一枚神鸦掠过天际……
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