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沽衣取酒对君酌》鸦青辞

33、三十三盏·圣酒

　　圣酒·圣酒山河润，仙文象纬舒。

　　………………………………………………………………………………………………………………

　　再也没了力气，我解下外衣披在倾镹身上，在他边上呆呆地坐了一夜，直至拂晓那一刻。

　　我看到几道光从千山之外刺来，撕破了整个黑暗，在那昏黑暗寂的天边，开始有愈来愈多的光从云层之上降落下来，像是一道道神谕，又像是无数把闪耀着金光的箭矢，万箭齐发地射来。

　　一轮倾刻上天衢，逐退群星与残月。对君剑法，第四式。

　　我在一阵战栗感中站起，下意识握紧手心想抓住什么东西，可是没有剑，在绝顶的烦躁感中我的手胡乱挥动着，碰过倾镹的手臂时感到了一个硬物，一摸，是剑。对了，第一次见到倾镹，他就是从袖中出剑，我手忙脚乱地拔出剑，开始对着初阳挥舞起来。

　　初升的太阳光芒赫赫，在那刺目的阳光下千山万山都似燃烧成了一片火海，我看着这场景，眼睛被刺激得不住流泪，却不肯挪开眼，也不肯停下手中的剑。

　　瞬息间剑身翻动，一闪而起的剑光慢慢开始有些炫亮如拂晓之光了。

　　剑越来越快，然而我却越来越觉得眩晕，眼前的光越来越黯淡，又开始跳跃扭曲起来，整个世界都变作浮光掠影，然后全都黯淡了下去。

　　等我迷迷糊糊地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边上坐着婳眉，她在……绣花。

　　我果断地两眼一闭，坚信自己在做梦。心底一阵懊丧，如果再撑一会的话，说不定对君剑法第四式就学会了呢。

　　有手伸到边上的床褥上拍了拍，“都昏了两天了，还睡？”

　　这才发现额头上贴着湿毛巾，还以为是刚睡醒了精神不好，原来是发烧了么。

　　张开嘴，才发现嗓子干哑得厉害，几乎吐不出字。

　　婳眉连忙放下阵线道：“说不了话就别勉强，来，先喝点温水。”

　　我勉强着喝下水，听到婳眉唠唠叨叨，“也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主上把你送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你是不是惹着他啦？”

　　我一阵莫名其妙，嘶哑道：“他……人呢？”

　　“太行山那一带的小鱼小虾已经来了一批，倾镹下山处理去了，你再睡睡吧。”

　　我两眼一闭，真还就一下睡过去了。

　　晚上婳眉亲自来给我送饭，这会我已觉得好了很多，在我默默听她侃大山的时候，一个弟子一脸惊慌地闯进来，“婳眉护法不好了，有一大批人突然闯上了天枢峰。”

　　婳眉脸色顿时变了，“怎么可能，事先怎么可能没有消息？”

　　“方才才收到消息，这批人一年前就在准备，扮作商旅和劳工以及旅人游子各色人物，每批不过五十人，从不同路线不同时间到的武陵山，一直潜伏，此刻才突然发难。”

　　“人数？”

　　“两……两千多人。”

　　婳眉的脸顿时白了，她告诉我，倾镹带了池天护法和三百人下山去截杀显然是障眼的那批人，白涯又被派去同附近门派打通关节，无法立即赶回，此刻宫内只有几个长老和两个护法，留在宫中的弟子不足四千人，抵挡这一波冲击必然没有问题，可是……一定损失惨重。

　　“想不到太行山一带的帮派人倒是预谋已久，偏偏主上又出去了……沽衣你好好呆在房里，我下山迎战，绝不放一人上山。”婳眉一脸厉色，浑身杀机地往外走。

　　“等等……”

　　在这种时候贸然下山绝不是一个一宫之主会做出的明智行为，倾镹会做出这种昏了脑子的事……必定和我有关。

　　我在婳眉惊愕的目光中下了床，穿上外衣，拿起枕边的剑，对她淡淡说：“……我和你一起去。”

　　……………

　　“你在开什么玩笑，快回去！”婳眉说着就上前来挡住我。

　　“婳眉，对付那两千多小兵我是帮不上什么忙，可是要是来了高手呢，几个长老要在宫中坐镇，主心骨又不在，能派得上用场的就只有你和千楼，你们要是被打趴了，整个天枢宫就人心大乱了，你付得起这个责么。”

　　“我……”

　　我拉上婳眉一起往外冲去，“废话少说，我烧也退得差不多了，刚不是说千楼已带人下山迎敌了么，我们赶紧赶上。”

　　天枢宫里气氛紧张，一波又一波的弟子被派遣下山，然而宫中各处都守着不少弟子，以防变故，我和婳眉匆匆往山下赶，远远地就听到纷乱的喊杀声。

　　我和婳眉对视了一眼，知道两边已经交上手了。

　　我们趴在一块山石后望去，狭窄的山道上全是人，刀光剑影，高喝低哼，鲜血四溅，明明就在不远处，可看着有种皮影戏的不真实感，直到一样东西从人堆里向这边甩了来，我定神一看——是一条断臂，而它前一刻还在某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握着武器，挥舞着，现在一动不动的躺在山路上。

　　我好像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手下意识就握紧了手中的剑。

　　“情况不太好，我们现在过去——沽衣？”婳眉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我，忽然问道：“……你没杀过人？”

　　“……杀过。”

　　“那是没见过这种……群杀的场景吗？”

　　“……嗯。”

　　婳眉拍了下我的肩，柔声道，“我第一次看这种情景的时候浑身发抖，连鞭子都握不紧呢，”话音一转，“沽衣，你是千岁门以后的掌门，你迟早要带领这你的门人面对这种事，道理也不用我和你讲，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杀人就得被杀，而你现在握着剑冲进去，就是最好的适应方法。”

　　我点了点头，沉默了会，握着剑跟着婳眉跃了下去。

　　“快看，天枢宫的人又下来了，兄弟们上，干掉这两个小娘们——”混乱中只听到这么个声音，便有十几个人影冲了过来。

　　在刀剑迎来的那一刻，我出于本能抽出剑迎了上去，好像根本不用思考，掌握的各种招式自己就行云流水地使了出来，血液像燃烧起来了一样滚滚发烫，四肢百骸都充斥着某种原始的东西，在呐喊咆哮着，然而心却是冷的，我一点都不开心。

　　身体像不受控制，锋锷如槊刃，而以身为之柄，我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霜锋雪刃，飞舞满空，不断有鲜血飞溅，断肢横落，我甚至不知道其中有没有我的，耳边尽是喊杀声、嘶吼声和惨呼声，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我不明白，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难道为的就是像现在这样，因为所谓的利益，与他人以命相搏，生命在此刻显得太过廉价，反而愈加怵目惊心。

　　尘事如潮人如水，只叹江湖几人回。

　　到底是高烧未退，身体不济，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一个转身间一阵眩晕，差点没躲过一个砸来的铁锤，我堪堪避过，反手一刺，正中那袭来的人的心窝，我甚至连这个人的脸都没看清，他就已经倒了下去，再也不会起来。

　　……江湖，江湖。

　　余光中一道人影奔袭而至，速度异常快，看来是高手。我强打起精神迎了上去，可是力气渐渐在流失，反应也不再如开始时灵敏，相形之下，对方的剑快得不可思议，我却不敢用对君剑法抗衡，只怕招还没使完就因力竭而被人劈成了两半，所以越来越吃力，开始处于下风。

　　那人一跃而起，半空中一剑刺来，我两手横握住剑抬臂挡去，剑身整个被压得弯曲欲断，虎口也被震裂，剑脱手落地，还没来得及捡剑，那人又是一剑刺来，我连忙后退，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我仰头就吐出了一口血，好像听到婳眉大声尖叫我的名字，然后耳畔的各种声音像潮水一样退去，在往前倒的时候我看到了眼前的人，这人就随着其他渐渐隐没在了黑暗里，却足够我发现，这张脸我见过。

　　这一瞬之后我就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该写点种田外地东西了，幸好有个围攻天枢宫的小副本……不过大场面很难写吧，鸦头痛痛中……
这两天因为身体原因更新速度很憔悴，对不起各位看官，我努力克服困难，握翅！
一枚神鸦掠过天际……
亲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