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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9章 ...

  •   “风将军。”靖南王府的吴总管站在内院门外,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风天扬停住脚步,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被他的眼光扫过,吴总管不知怎么,竟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寒颤。
      奇怪。吴总管心里暗自嘀咕。
      风将军看上去跟往常没什么分别啊,步履一样的从容不迫,动作一样的斯文优雅,表情一样的静如止水,就连嘴角的那抹笑容,也还是一样的淡若轻风。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却偏偏让人觉得他周身的气息不再象往常那样温暖和煦,而是,有一点冰冷。
      吴总管低下头,不敢面对风天扬的正脸,对自己的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他却不知道,从风天扬迈进王府大门起,打寒颤的人,他已经排到了第十七个。
      “小王爷呢?”风天扬道。
      “今日初一,百官行礼,他跟王爷一起上朝去了。”
      “卫先生呢?”
      吴总管怔了一下,道:“刚刚回来。”
      “他去了哪里?”
      “昨夜两位小姐应右丞相千金之邀到相府的绿萼园赏梅作诗,请卫先生去作评判。耽搁得晚了,就在那里住了一夜。”
      沐云和沐雨!
      风天扬心里一震,本欲迈出的脚步不觉有些踌躇。
      他早该想到的。
      早该想到她们的关系不只是师生那么单纯!
      若没有沐云和沐雨的全力帮助,卫停云身居王府内院,哪里来那么多及时准确的朝中消息?若没有她们两人的暗中掩护,她几次行事又哪里能有那么隐密方便?
      绿萼园与九王爷府只有一街之隔,怪不得在京城禁卫满街巡查的情形下,她与她的同伴两进王府,还能来得那么人不知鬼不觉。
      风天扬咬紧了牙,一言不发地跨进院门,心里第一次涌起了对卫停云的强烈怒意。
      无论如何,她的手段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且不说她隐瞒了自己的身份与性别,利用沐云沐雨对她的私心倾慕取得帮助是否不够光明。最让他不满的是,她有没有想过她这样做,给秦家姐妹乃至整个靖南王府带来的危险!
      万一她行事出了差错,被别人发现了她与靖南王府的关系,这项通敌叛国的罪名,叫秦家如何背负得起?至于沐云沐雨发现真相后的伤心痛苦,倒还要算是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利用他人的感情,不顾他人的生死。这样的手段太过无情也太过自私。哪怕她与他们事实上各为其主,不但算不上朋友,甚至还称得上敌对,这样做,也仍然是过分。
      他所认识的卫停云,不该是这样的一个人。
      风天扬眉心深锁,抬头深深吐一口气,目光扫过前方的小径,立刻又展开双眉,挂起一个淡淡的笑容。
      不远处,沐云捧着一只药罐,和沐雨低头细语着并肩走出后园。两个人的脸上忧色隐隐,一直走到跟前才看见他,齐声笑着招呼,笑意却有点勉强。
      “谁生了病?”风天扬看看沐云手中的药罐,随口问道。
      沐云才要开口,沐雨已抢着答道:“昨夜在绿萼园赏梅联句,卫先生流连太久,一时不慎,受了点风寒。”
      “哦?”风天扬皱眉道,“病得怎样?不如我请位太医来好好看看,免得耽误了病情。”
      “不用了。卫先生自己就懂医道,刚才已开了方子。现在都吃过药睡下了。”沐雨连忙出言拦阻,答得有点太急,被沐云轻轻扯了一下。
      “那就算了。”风天扬只作不见地随意笑道,“先生病了,你们也要用功,可别搁下功课。”
      沐云姐妹笑着答应一声,往前厅去了。
      风天扬站在原地,看着二人出了院门,才转身向问天楼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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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门的那一刻,风天扬有了片刻的停顿。
      注目窗前,不觉有些微微地失神。
      软罗帐里,无声无息,静静睡着的这个人,真的就是他所认识所熟知的那个卫停云?
      象是,又象不是。
      原本是莹白如玉的脸颊,因为受伤失去了血色,也失去了润泽,已变得苍白如纸。纤秀的双眉微微蹙起,仿佛隐藏着无穷的烦恼,无穷的心事。柔长的眼轻轻合着,浓密的黑睫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苍白失血的双唇微抿,却时而轻轻颤动,就象是将要飘零的花瓣,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把它小心地呵护在掌心,在怀中,在心底。
      看了眼前的人儿,一时之间,风天扬心里满满的只有柔弱二字。然而这两个字,他却连想都未曾想过,竟会与卫停云联系在一起。
      他所见过的卫停云,只有勒马山巅的指挥若定,只有横戈阵前的英姿凛凛,只有安坐敌营的谈笑自如,只有身处异国的从容周旋。而这样柔弱如秋水,脆弱如春冰的她,他却是从来也未曾想,未曾见。
      原来,她也会有这样的时刻,不再象手握重兵的英武将军,不再象来去无踪的潇洒剑客,而只象,只象一个寻常的女子。
      心里轻轻地吁出一口气,一时也说不清是何滋味。
      双眼始终不曾移开视线,风天扬迈前一步,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门扇吱呀一声轻响,声音极低,床上的人已是长睫轻轻一跳,醒了过来,却仍合着眼,低声道:“沐云?”
      轻轻淡淡的两个字,低低软软地自她口中说出,却象是一记重鼓,猛地敲在恍然出神的风天扬心上。
      怎么一见了她,竟把什么都给忘了?
      风天扬收回心神,上前两步,沉声道:“是我。”
      卫停云听了,眼睫又是剧烈地跳了一跳,用力闭了一下眼,待她再缓缓睁开眼时,目光已是一片清冷。
      单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一睁眼,一抬眸,刚刚还满盈在她身上的柔弱气息立时一扫而空,回复了原本的冷静淡然。
      
      风天扬看着她瞬息之间的截然变化,心中若有若无地流过一丝惆怅,口中却只淡淡地道:“你病了?”
      卫停云看他一眼,平静地道:“只是受了点风寒。”
      “风寒?”风天扬微微一笑,“只怕受的不是风寒,而是水寒吧?”
      卫停云目光一凛,微一垂眼,马上又抬眼笑道:“茶是滚的,酒是烫的,到哪里受什么水寒啊?”
      风天扬见她丝毫不乱,应对敏捷,心里倒也佩服,笑笑的又逼上一句道:“汗是热的,水是冷的,这样的天气带汗跳到冰河里,能不受寒生病?”
      卫停云目光轻轻一转,低笑道:“无缘无故,谁好好的会往河里跳?风兄真会说笑。”
      风天扬淡淡道:“无缘无故自然没人肯跳,可那人若是夜闯王府的贼子,后面又追着王府侍卫,情形只怕就不同了。
      卫停云皱了皱眉,正色道:“风兄,这话干系非浅,也是可以随意说笑的么?”
      风天扬脸色一沉,冷冷道:“原来你也知道干系非浅!这样的事,我说不得,你倒做得。事情干得不大光明磊落,却又把风险推到别人身上,也亏你算得周全。”
      卫停云怔了一怔,皱眉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风天扬哼了一声,冷冷地道:“木兰将军,到了这个时候,你又何必还在装傻?两国交战,各为其主。你一心取胜,那倒也无可厚非,凭自己的本领较量便是,又何至于冒险入京偷盗地图与行军计划?你一定要偷,凭自己的功夫下手就是,又何至于利用沐云沐雨对你的倾心钟情来为你打探消息,掩饰行迹?你机谋过人,算无遗策,却只想到算到自己的利益,有没有想过一旦真相暴露,沐云和沐雨会怎样伤心失望;有没有想过你万一失手,秦家上下都会受你牵累?就算他们与你分属两国,立场敌对,可是他们如此对你,你竟如此回报,做的是不是有点过分?”
      这一番话被风天扬带着怒火一字一句地冷冷道来,分量委实不轻。卫停云在一旁听着,目中神情不住的变化,起初是大为吃惊,接着便转为疑惑,到了后来,竟化成一片恼怒。
      等他说完,卫停云才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信口臆测,冤枉无辜。你这样领兵打仗,居然也能取胜?”
      风天扬本就是挟怒而来,这时见她不但全无一点愧疚,反倒一口否认得干干净净,话中更满是讥嘲之意,不由心里怒火更盛。脸上却不露一毫颜色,反而微微笑了一笑。那笑容柔如春风,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
      “信口臆测吗?那好。”风天扬低声道,左手快如闪电般地倏然探出,按在卫停云胸口的膻中穴上,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刚好是既不会伤人,又令她全身虚软得无法动弹。
      “你要干什么?”卫停云吃了一惊,勉强克制住心中的不安,努力保持镇静地冷声低喝。
      “给你证据。”风天扬淡淡回答,右手毫不客气地一把扯开了她的衣领,露出了莹洁如玉的左肩。纤巧的肩头上赫然是一点暗紫,被玉白的肌肤一衬,看去异常醒目。
      “这一个证据够了没有?”风天扬修长有力的右手仍然抓着卫停云的衣襟,冷冷地问,“或者,你一定要逼我我扯得再低一点,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
      卫停云微微一愕,看着风天扬陌生而锐利的眼神,一股浓浓的无力感以及随之而来的屈辱顿时充满了胸膛,哽在喉间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地咬住了下唇。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只看到过风天扬悠闲淡定的神态与温和无害的笑颜。受那笑容所惑,一时竟忘了他中原第一名将的身份,忘了他的强势和危险。她自己本应比谁都清楚,心软多情的人无法成为一名成功的元帅,更不可能在沙场上战无不胜。
      早就该知道,他对自己的照顾与容让,只可能是一时的迷惑,一时的心动,不会,也不可能是永远。
      一念及此,想起他先时的种种包容,再看他此刻的冷面无情,心里的丝丝痛楚,立时都化做了怒。
      
      风天扬见卫停云煞白了一张俏脸,在灿然斜照的阳光下,清冷如月的容颜清明如水,黑白分明的眸中怒意分明。紧咬的下唇苍白如纸,微翘的上唇却因为气怒,俏艳得象要滴出血来。明明是又惊又怒,又羞又窘,又气又恨,却偏偏不肯开口说一个字,告一声饶,只是紧紧地咬着唇,狠狠地瞪住了自己。
      那眼中分明有薄薄的一层水雾,熊熊的一团怒火,射出的目光却冷若寒霜,硬如金石,竟象两粒坚冰打在自己脸上,几乎觉得得到痛。
      也不知怎么,风天扬给这冷冷硬硬的眼神瞪了半日,满心沸腾的怒气就象是严冰厚雪上浇了一盆暖水,一滴一点,一丝一缕地缓缓溶化了开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半裸的肩,羞恼中依然倔强的神情,心中浮起一股强烈的不忍,倒有几分后悔自己莫名的冲动,低低地叹一口气,放开了抓着她衣襟的右手,轻轻替她将衣衫重新拉好,打理整齐,可是一只左手,却还是按在她膻中穴上没有离开。
      卫停云见他如此,才吁了一口气,精神刚稍稍放松了些,忽然见他替她理好衣衫的右手竟不离开,又向着她怀中探了过去,一时大出意外,骤惊之下,身子禁不住轻轻一颤。
      风天扬苦笑着摇了摇头,示意她并无恶意,右手在她怀中微一摸索,掏出一只犹带湿意的小小锦盒,单手打开,将里面蜡封未启的玉瓶取了出来。
      卫停云不等他开启蜡封,已急急叫了一声“不要”。
      风天扬动作一顿,愕然看着她道:“为什么?”
      卫停云却不解释,只是又补了一句:“还你。”语气极是坚决。
      风天扬眼中神采黯了一黯,口气微微带了一丝冰冷:“放心,这药不是假的,也不必你付什么代价。”
      卫停云轻轻咬着下唇,面上隐约浮起些微的犹豫,最后却仍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风天扬猛地转头避开她清冷的容颜,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停了一刻,再转回头时,凝注在她身上的目光仍是充满无奈与忍让。
      “告诉我为什么。”风天扬静静地问,语气中大有“你不开口我就不放手”的意味。
      卫停云迟疑良久,终于道:“你我迟早都要重回西川……”说到这里,便停住了话头,再也不肯说下去。
      风天扬先是一怔,不知她为何不肯再往下说,脑中的种种猜测不住流转。无意中看见卫停云故意不看自己,转向别处的眼神,突然脑中轰的一声,顿时明白了她不肯说出的心意。
      一时之间,风天扬心中思绪纷繁,对卫停云又是敬重,又有些不舍,自己又是惊喜,又不敢相信,种种心情几乎乱成一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对上了她想要避开又无法避开的双眼,低声问道:“是为了……真的么?”
      卫停云轻抿着唇,清亮如水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转,也不答话。过了半晌,才微蹙着双眉,低低地道:“你再制着我穴道,真气无法运转,快要压不住寒毒发作了。”
      风天扬一惊,脑中还来不及反应,按在卫停云胸前的左手已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动作太过仓促,惊急中竟带着几分狼狈。
      卫停云见了他那样子,忍不住展眉一笑,浅浅的笑容里有三分调侃,却有七分是感动。
      风天扬先时一心只怕伤了卫停云,一听了她的话,不假思索便撤回了手。等到定下心来,才想起自己制住她穴道的真力极轻,根本就无法阻碍她真气运行,知道自己上了她当,自然有些气恼。可是看了卫停云轻扬的眉,微晕的脸,唇边的笑意溶溶,眼中的笑意滟滟,几乎被那柔柔泛开的笑意淹得没了顶,只顾得呆呆凝望她盈盈如水的双眸,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笑意如点点飞花,飘然四散。方寸之间,几乎有暗香盈袖。
      时间,仿佛就止于此刻。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自门外传来,打破了一室的沉静。
      风天扬微感怅然地收回视线,才要起身开门,房门已被人砰的一声,猛地推了开来。
      沐雨神色仓皇地匆匆冲进屋子,嘴里一边急声叫道:“卫姐姐,你……”
      话已出口,她才看见背对门口坐在床边的风天扬,不禁大吃了一惊,失声惊叫道:“风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殊不知风天扬也是大大吃了一惊,而且程度决不会比她少上一点半点。
      他气了半日,也替沐云沐雨不平了半日,却是怎么没有想到,沐雨她竟然早已知道了卫停云的女儿身份。
      顾不上理会惊慌失措的沐雨,风天扬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转头向卫停云看去。
      卫停云却只是轻抿着唇,似笑非笑地轻轻扫了他一眼,转眸向沐雨道:“出了什么事?”
      沐雨呆呆的站在当地,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只知道看着风天扬张口结舌道:“他……我……这……”
      卫停云的目光在风天扬身上绕了一转,低声笑道:“不用管他,有事你只管说吧。”
      沐雨定了定神,疑惑地再看看两人,才犹豫地道:“京城禁军统领贺诚带兵围住了王府,说是奉旨闭城搜查敌国的奸细。凡是说话带着外地口音的,不分男女老幼,一率当场查验身上是否有伤。一旦查出,当即拿下。无论是王公贵族还是元老重臣的府邸,都要按例认真搜查,不得徇情轻放。现在他已进了前厅,吴总管正在尽力拦阻他进入内院,可是未必能拦得住他。”
      卫停云静静听她说完,脸上神色虽没什么变化,可是脑中心念电转,早已将眼前的情势反复掂量了不知几遍。
      不是不曾料到九王爷会出动人马追回失物,可是他竟敢冒险将此事上奏,并且说动皇上大张旗鼓地搜索全城,却实在是有点出乎自己的预料之外。
      哼,居然把事情张扬到皇上面前。他倒是不怕一旦真的人赃并获,他自己的结果也未必怎么样。
      只是被他这样一搅,原本是安全隐密,足可藏身的靖南王府是再也不能呆了。事到如今,自己能否安然脱身倒是次要,最要紧的是,无论如何,可不能真的牵累到秦家上下,给他们带来一场大祸。
      打定了主意,卫停云深深吸一口气,一边努力平定体内纷乱冲突的真气,一边伸手撑住床头,微一挺身,就要支着坐起。
      可是她胸前那一掌伤得极重,伤后又未能马上调息治疗,反而硬压着伤势急速奔行,又在冰冷的河水中浸了半日,使得内伤更加重了几分。方才静静躺着不动还不觉厉害,此刻只不过动了一动,便觉得气血翻涌,浑身虚软,根本使不出半点力来。且不说下床走动,便只是坐直身子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也都无法支持得住。不过才刚刚撑起一点,便自手臂一软,重又跌回到了床上。这一下牵动了胸口的掌伤,血脉逆行,脸色立时变得一片惨白,按着胸口只是咳嗽。咳得急了,一时呼吸不顺,更是伏在枕上喘个不住。
      风天扬看了眼下的形势,又见她如此情形,虽然心里又忧又急,又气又叹,又是怜惜,又是心痛,却知道她性子极是骄傲倔强,不愿在自己面前露出软弱之相,更不愿接受自己这个敌人的援手,起初也只得看着她独自勉力支持,一时不敢贸然伸手相助。
      可是明知道如此,眼见她呼吸急促,眉头深锁,明明已虚弱得无力起身,却紧咬着毫无血色的下唇,还要强撑着再做努力。风天扬看在眼中,忍了又忍,仍是无法按捺心底的不舍,只好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按着她肩头止住她动作,另一只手握住了她冰冷的纤手,暗地里送过一股真力助她调匀气息,一边柔声道:“别勉强自己,这里的一切,都交给我。”
      卫停云无力地倚在枕上,任由自己给风天扬温暖稳定的手紧紧握着,只觉得一股柔和无比的热流自他手中缓缓传了过来,在自己体内往复流转。原本是纷乱不堪的真气被这热流吸引,一点一点地融汇到了一处;而原本是冰封霜冻的坚固心防,也仿佛一分一分地渐渐开始融化,露出了一角深藏的柔软。
      也罢。
      殚精竭智了十几年,独自支撑了十几年,坚强能干了十几年,就放纵自己软弱这一回吧,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一刻。
      把一切,都交给他。
      几乎是微不可闻地低低叹息了一声,卫停云悄然抬眸,眼波在风天扬英挺沉静的面容上轻轻流转,接着,对上了他那双黑如暗夜的深沉眼眸。
      看着他眼中幽幽闪动的温柔光焰,卫停云再次轻叹了一声,被他握着的手悄悄一转,不着痕迹地反握住他的,然后,轻轻合上了眼。
      看不见。
      但是可以感觉得到,有一只手,小心翼翼地为自己裹好了身上的丝被。有一双手臂,温柔但有力地将自己轻轻抱起。有一个胸膛,温暖而结实地包容了自己。
      耳边依稀听到他在低声对别人交待着什么。
      声音一如往日的沉稳清晰。
      可是,不想去听。说了什么,不想去理会。
      反正,一切都交给他了。
      第三次,卫停云柔如轻风地叹息了一声,放松地靠向风天扬宽广坚实的怀里。
      就容许自己尝一次依靠着他的滋味吧——虽然明知道没有将来,没有永远。
      可是,只要一次就好。
      只要一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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