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谁人不识君》疏影未眠

37、九天碧落1

　　这日正是九天碧落五年一度的开启日。来自几十个国家各大门派的五千余名修士云集在小小的古林镇。古镇虽小，却繁华得不差琅庭，更是在繁华之中，多了些乡野小镇的悠然惬意。放眼望去，四处绿树成荫，街边错落有致地生长着月寒树，皎洁如月的花瓣在枝桠简短吐露繁华，静美温婉。据说这一任九天碧落的主人是天朝的云大人，这位一百岁就成为九级御灵师，如今更是深不可测，不论是外貌还是实力几近成为神话的男人，一手将天朝创建为人界第一国，却总是郁郁寡欢，未曾笑过。据说他年少时期得到九天碧落，便种满了月寒树，扬言要与娇妻一同安居于此，游山玩水，看云卷云舒，让整个人界的少女芳心流落，然而最后却是孤身一人。那娇妻是谁？没有人知道。只是，大人从此不再有欢容。
　　听闻这个传言，白汐便怔怔地望着客栈窗外的花朵出了神，莫名的惆怅充斥的心里，或是酸，或是疼。
　　“白汐。”俊朗少年凭空出现在她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脸上便现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没想到你还喜欢这个。”
　　说着便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小袋子花朵，小小的房间里一瞬间暗香浮动。
　　“街上随处都有小姑娘在叫卖，看你出了那么久的神，就顺手买了。”邱无殇自顾自地坐下，喝了一口茶水，“明天我们就要进九天碧落了。”
　　白汐玩弄着指间皎洁的花朵，轻轻地抚摸：“顺其自然。”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此番去九天碧落二重天，几乎都是些修为比自己高的人，其中有所谓的名门正派，自然也便有歪门邪派，更别提，所谓的正派中，也有多少勾心斗角。几乎是所有实力不足的小修士，都会选择抱紧自己门派的大树，就算是知道也有可能被当做人肉盾牌，但死去的几率总是小得多不是吗？只不过……
　　眼前浮现起赵墨馨艳丽的面孔，不由得有些烦躁。就是这个千金小姐！这两天没少烦她。虽然下修院队伍里一些实力较强的师姐师兄还是明眼人，但他们淡漠得很，也不屑于去管他们这些个侥幸跟来的小修士，只要两人遇见了，就是一番鸡飞狗跳。
　　更何况，自己是来寻求突破，历练自己的，不是去游乐园，还要牵牢大人的手。
　　邱无殇将茶杯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桌面：“我们一起？”眼里满是笑意，语气更是戏谑。
　　白汐瞪了他一眼：“想投胎？”明明知道人越少她越喜欢，可现在偏偏不能，因为他们两人的实力都太弱了，还拿话激她，这小子越活越欠揍，等红药姐姐好了，叫她好好收拾了他。
　　邱无殇忍俊不禁：“好了，说正事儿。白汐，你的实力不止我看到的那点吧。”明明话语风轻云淡，但她心底却是一惊。
　　邱无殇并不在乎白汐的回答，或是说他早就盖棺定论了：“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究竟有怎样的实力？”
　　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白汐猫儿一样地慵懒一笑，抬手，两道黑影便倏然出现：“它们够不够？”
　　暗金色的细长影子缠上了白汐的腰肢，而那雪白的毛茸茸地东西，也是在同一时间对女孩投怀送抱。
　　青金王蛇加上红头雀，这阵容真是……
　　邱无殇已然找不到什么词来形容了。
　　白汐笑笑：“先要活着。它们在紧要关头救救急，其他的我们自己来。你看如何？”
　　他还能说什么？本来先要拉一个实力强劲的师兄来，如今看来就是一百个师兄都不及白汐这两只忠心耿耿的小宠物。
　　“师兄有四级御灵师的实力了吧？不过也是藏着掖着。”
　　邱无殇点点头：“或许略差些，但也没有多大的不同了。”
　　“太过出色反倒招嫉。我相信你，相信红药姐姐，我就也坦白了吧。”白汐伸出五个手指头。
　　邱无殇吃了一惊：“你！”这样的水平，在二重天只要不是运气奇差，也是游刃有余。难怪这一路上所有人心事重重，这丫头却神色淡然自若。
　　“但我的问题是，我不希望它们出现在别人眼前。包括你我的实力，最好也不要透露。”白汐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们不能明目张当地独自行动，这样会引起注意。况且，控制着自己的实力进行历练，才有意思。”
　　“所以你这两天就一直在故意惹得赵墨馨着恼？”邱无殇露出恍悟的神情。怪不得，本来着丫头也是好生能忍的性子，近日来却莫名地有些烦躁起来。
　　白汐微微蹙眉：“我本来想让那些师兄师姐将我赶出去的，可是他们如此沉得住气，我也没有办法了。”
　　邱无殇轻笑：“他们自然沉得住气，说不定还有用得到我们做盾牌的时候呢。不如……”
　　两人相视一笑。
　　当满月缓缓地从水平线上升起，丹红月光渐渐变得清澈皎洁，便有一束迷离的光线穿过厚重石板的洞口，徐徐落在长满了青苔的石壁之上。一切都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得见那数千个人纷杂的心跳。
　　似乎只过了几秒，又好似千年的漫长，迟钝的细微声响融化在夜色里。年纪小的小修士便有人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惊疑不定地注视那分明纹丝不动的石门。明明，耳内听到的声响是如此真实。
　　没有人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说话。当光线渐渐偏移，直至不见，那声响也随之停了下来。沉寂了一瞬，立刻有领头的名门弟子走向石门。那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袍的瘦弱少年，文秀的脸上满是淡然自若，手中却提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所有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那奇特的搭配上，那少年仅仅是顿了顿，一瞬间便有寒意袭上众人背脊。那一群人径直穿过了石壁，消失在众人眼中。切切私语传来，各大门派陆陆续续地向里走。
　　“他们，他们穿过去了？”赵墨馨惊骇的声音隐隐传来，白汐不经意抬眸望去，一身着赵家家奴服饰的男子正在和她解释：“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不过......白汐目光一闪，勾起了唇角，低下头去。那家仆眼中掠过了一丝蔑视，是，蔑视。真是有趣。
　　“方才那是天朝的神兵门吧。据说这一辈里最有为的弟子便是领头的那一个莫言郁。不过，”邱无殇话锋一转，“也不一定就是他。修仙之途，谁说的准呢。”
　　“恩。”白汐点点头，紧跟在队伍的最后向前走去。
　　那石壁黝黑，轻轻覆上手去，感受到的依然是那坚硬粗糙的质地，全然不似一个幻觉。如若不是撑开了结界，单凭□□撞上去，一定会皮开肉绽的吧？
　　正想着，眼前忽然间光芒大盛，她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待得几秒钟之后，才渐渐恢复了视觉。眼前是一片叮咚的泉水，由高处降落，水珠四溢，波光水影交错映衬，桃花连绵，落英缤纷，空气中弥漫着甜香，犹似仙境。
　　众人眼底都显出了欣赏，却也有几人警惕地撑开了防护结界。白汐扫了一样，将那几人的模样都记下。
　　有花海，便有妖物。
　　然而，一切都静谧美好的如同梦境，没有丝毫不妥之处。向前行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映入眼帘的，除了粉红色的飞花，便没有其他东西，虽然那叮叮咚咚的流水声始终伴随，却丝毫没有溪流的半点影子。就算是警惕性在高的人，长时间行走于这样安逸的花林中，也免不了麻痹迟钝。白汐微微皱起了眉头，在体内运行灵气，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忽然，脑海里响起邱无殇的声音：“你不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白汐一边传音，一边在脑海里仔仔细细地回忆起进到九天碧落以后的每一个细节。
　　邱无殇的语气有些迷茫：“不知。只是觉得有些诡异。”
　　是很诡异，原本想要已进入九天碧落，就寻个机会与赵墨馨闹一场，再借着些小伤离开大部队，可就连一向闹腾的赵墨馨都没有什么动静。想到此处，白汐脸色忽然间一白：“人走散了！”
　　邱无殇神色一凝，甚至顿时从一种迷茫的状况之下清醒起来，顿觉同时进入九天碧落的一批人，大半已经不见了踪迹，只剩下近处五米开外的五六位师兄师姐，以及更远处一些影影绰绰的虚幻，其余全然隐没在这片粉色的海洋之中，无声无息。
　　这个桃树林，分明就是一个幻阵！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让人意识模糊，而是让人出现自以为清醒的错觉！白汐才想要开口喊住前方的几位师兄师姐，便被邱无殇捂住了口：“别喊，那或许是幻象。”
　　虽然经历过不少历练，但那都是妖兽对战，至于和人的斗法，白汐到底不如经验丰富的邱无殇。然而她一点就透，立刻就看出了前方几个背影的不对之处。若是师兄师姐，各人自有自己走路的姿态，然而前方几人，虽然节奏不同，其姿态却是如出一撤。一时间白汐不知道该喜该忧，喜的是，这幻阵的幻想不够真实，显示这幻阵也不是什么太过为难他们的东西，况且还借此摆脱了他人的束缚，免得劳心劳力。忧的是这幻阵显然熟练地利用了人们的心理，无声无息中取胜，恐怕解起来，还需要费一些力气。
　　两人没有停下脚步，而是默契地依照先前的速度前行，生怕在情况不明的形势下，不小心促发了什么禁制。
　　“你会阵法吗？”白汐皱眉问道。
　　“只是略通皮毛。”邱无殇神色有些凝重。白汐叹了口气，早知道就多花些时间准备了！她一直都认为修为和斗法才是修炼的正道，没想到六艺贯通，才是修炼的正道。当初金丝门里关于阵法的书籍，她不是没有看，只不过除却一些最简单实用的破阵口诀方法，其余的只不过是略微了解，甚至没有去体会。现在回想起来，才深深觉得，时间每一项事物都有着内在贯通的法则，触类旁通，阵法千变万化，可不就是设置阵法之人与破阵之人的斗法？其中变化万端，也是修炼的一门艺术。当初选择了炼丹，是因为自己前世对于植物便颇有兴趣，是日渐长，也从中体味到了生命的千姿百态。只要自己放开了心，放开了事业，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像大河的无数分支一样，最终连贯汇集到一种神秘原始的规则之中。想着想着，白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身处环境，感觉体内的一片混沌中忽然间有了一丝光明，丝丝缕缕飘散开来，带来一丝通透，好似将明未明的天空。
　　邱无殇惊异地抬头瞥了白汐一样，这个时候，她居然还能有感悟？！然而就是这样的停顿，立时引起了阵法的感应。前方机械行走的“师兄师姐们”，在那一瞬间混转过身来，呈现在两人眼前的，竟然是五六张没有五官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