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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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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祭典
秦简曾记得，《左传•成公十三年》说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一国的大事，莫过于祭祀和打仗两件。这句话对古埃及同样通用。
就在舍易斯州长官邸的住户们为因故错过的满月祭而扼腕叹息时，下一个祭典又到了——塞特神庙的退水季的首祭。
被秦简以各种借口哄骗着喝了大量又苦又涩又酸的药物的普拉美斯，此刻正躺在床上一边看手中的文书，一边笑吟吟地听着面前的年轻人为去不去参加塞特神的仪式而争论不休。
和迪兰、西提、塞兰从小玩在一起的图雅总算从绿洲法雍回来了，疯了一个月的结果就是，她现在黑了很多，也彪悍了很多。
她一个劲儿地鼓吹着参观祭典福泽当世、恩及后代。西提则冷着脸坚持：祭典什么时候都有，何必急于这一次。塞兰忧心忡忡地当着和事老。迪兰则文雅地坐在秦简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着争吵的年轻人，不时露出浅淡的笑容。
其实普拉美斯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担心他的伤势和秦简的病况，所以才不想出去的。
“这两个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一见面就有得吵。”迪兰小声地对秦简说。
她很好奇，问道：“噢？还能吵些什么？”
“比如鸽子蛋、鹧鸪蛋、鸵鸟蛋等等蛋，哪个比较好吃。比如打水仗是在泥地里还是水地里、深水里还是浅水里比较有利。下一个人是左脚劲们还是右脚进门。下一个进门的人是男人还是女人，等等等等，都能吵得起来。”有塞兰陪着他不断地讲话，迪兰现在口齿也流利多了，一边说着，脸上流露出回忆往事的神情。那时候，大家都很野，连法老的宫殿都敢进去捣乱，闯了不少不大不小的祸。西提变得不爱说不爱闹，大概也是打他家的灭门之灾开始的了。所以对于这个把他从混沌中拉出来的医生，她是非常感谢和尊重的。
原来西提小时候这么善于寻衅滋事啊，倒是显出他少年本色了，不然她还以为西提从小就是个故作深沉的小老头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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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混淆上埃及的视听，在西提之前的特别提醒下，这次庆典弄得隆重非凡。据说还特地从孟斐斯塞特大神庙请来大祭司进行祈祷仪式。
第二天一早，图雅就带着使女闯进秦简的房间，笑嘻嘻地说要为她打扮。
秦简对这个有些懂事而又有些任性的小妹妹真是有些笑不得哭不得，举着她带来的上埃及质料的礼服，难得地露出了乞求的眼神。
“看我也不行，今天就是要穿这件！”图雅气势汹汹地道。这个尽管才十三岁却发育得十分良好的女孩，插起腰来竟也颇有河东狮的气概。
秦简苦着脸看着手中的礼服，这么久以来，提斯特拉好求歹求让她升任中级祭司，她一直不愿意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礼服问题。看其他上层妇女穿着要么袒露右边□□、要么两乳齐袒的礼服，她倒能接受。但是让她自己去穿这种东西，大赫赫地袒露右乳或双峰，却是说什么也做不到。她倒宁愿一辈子穿着质料粗陋的连身长裙，一辈子让别人当她是下层人士。
最后她叹口气，道：“那我们做个交换吧，我还是宁愿你给我脑袋上堆油……”
图雅依然插着腰怒目瞪着她道：“秦简！你比我年长，我平时也不好说你什么。但是别忘了你也是个女孩子，再不赶快勾引个男人，老了就没人要了！”
勾引……这小丫头在那里学的不三不四的俗文化啊！
但听得图雅继续道：“不过其实你也不必担心，要是真的没人要你，大不了我逼勒西提娶你就是。但是！如果你不想让西提那小子占便宜，就赶快自己解决问题去！”
秦简听了这话，下巴差点咣当掉地，结结巴巴地问道：“我听说，西提好像是和你从小就订有婚约？”
“是啊！那又怎么样？与其整天和他这个闷头闷脑的呆瓜呆在一起，还不如我多找几个喜欢的人让他一并娶了，也好作伴。”
“咳！”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几人赶紧回头一看，就看到西提站在门口一副吃了两大坛子莲的表情，怒目看着图雅。他大概是跑过来叫秦简去吃早餐的吧，不期然竟然听到这一席话。
“……”秦简一时无语，她发现图雅小妹妹常常语不惊人死不休。其特立独行之处，真是让一般男子也难于望其项背。该不该教她“一夫一妻”、“忠诚相守”、“白头偕老”的观念呢？不过既然这个时代就是这种风俗习惯，她也不好怎么干涉。
得！看西提这个年轻丈夫的表情，刚才肯定听到他那青梅竹马的妻子的说话了。不过奇怪了，为什么妻子如此贤明淑德、通情达理，他不但不为可享齐人之福而开心，反而像是怒火攻心，难得地气得紧紧地抿起了嘴。
感情这一对少年少女怒对的视线横空而出，沿途还产生了电气交击。
“看什么看，我就是觉得秦简比你强多了，你不承认？”
西提冷冷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孺子可教，刚教他的俗语马上就用上了，虽然不该用在挑起对方怒火的地方上。
果然，图雅立刻被掀起了怒气，也不管秦简和使女就在一旁，插着腰不顾形象地开始怒吼：“你才是哑巴！”
西提也似乎感到不能和这种程度的人一般见识，于是压抑了情绪，摆起智者的脸说道：“你该多学点东西，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
由于争执过程毫无养分、浪费时间，省略。而西提难得这么冲动，秦简也懒得去追究。听都听得她累了，哪还有心去做安抚工作，不跳出去给他们每人一个双飞腿就已经是她宽宏大量了。
多幸运！这次争吵带来了意外的好处——西提气定神闲地离开之后，图雅倒是累得没了力气，也就便宜了秦简不用穿那袒胸露乳的礼服。作为补偿，秦简乖乖地让图雅的使女为她戴上用孔雀石点缀的齐肩假发，还在假发顶上放上一小堆香料油脂。
这香料油脂是特制的，在太阳底下，会因为温度的升高而逐渐熔融，流下的油脂会润泽假发，并持久的散发香气，是高贵人使用的芳香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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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前，一行人就出发到塞特神庙去参观。普拉美斯虽然是神庙的大祭司，但因为要尽快恢复的关系，也就呆在官邸里。外面的一应事务交给孟斐斯来的祭司和提斯特拉一起处理。
秦简徒劳地掂着脚尖，希望能一睹大祭司的威仪，但是人群实在过于拥挤，把一干年轻人生生挤在百步开外。虽然凭身份大家都可以进入神庙，但是秦简和图雅极力推崇“感受不同身份的人们的生活”，硬是把大家留在大殿外和平民、奴隶一起拥挤在一起。
还好能够让大家细细欣赏的，还有塞特神庙外部大殿的隆重祭祀活动。
但见神庙中摆设了各样的神器，祭司们僧侣们在一位年纪不小的大祭司的带领下向诸神献祭祈福。
祭祀程序颇为复杂。
但见一头发育得十分健美的大猪被送到祭坛下，这头猪是在神庙所管理的牧场中精挑细选出来的，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杂色的毛。
而后一名祭司来到它的面前开始进行检查。在看过一遍后，他命令从人将猪翻倒仰卧，将猪的舌头拖了出来细细检查。至于到底要检查出什么来，秦简是一点也不知道的。当这位祭司连猪尾的最尾端也细细地检查完毕后，终于拿出了自己的印鉴，在猪耳上拴的纸草上印上，他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于是又有一众人将猪迎上祭坛。一干僧侣在祭坛上升好火后，大祭司拿起酒杯，将酒洒在猪头前方的地上，大声呼唤起塞特的名字来。
随着一声声呼唤，虔诚的埃及人们匍匐在地，一些人为神的恩德感动得热泪盈眶。秦简心中长叹一声，还是决定随众人一样，把匍匐这个动作做到五体投地的程度。
秦简虽然五体投地，眼角却仍然偷偷斜视上方的祭坛。但见大祭司执起一把短剑，“擦”的一声割破猪喉，浓稠的鲜血登时汩汩地棚舍出来。血涌出的速度之快，不多会儿大猪就开始全身抽搐起来。
祭坛下的人们这时已经站起观看，但是气氛却开始变得紧张。
这时又有一名长相壮硕的穿着祭司服饰的壮汉过来，举手挥刀，猪头立刻利落地被削了下来。大汉行动迅速，将猪头置于一个铜盘之内，大祭祀及一众祭司就对着猪头开始念咒。咒毕，大汉提头狂奔而去。
原来埃及人认为，所有将要发生的坏事都会随着咒语附着在这个猪头上，必须赶紧扔到河里，让猪头随着尼罗河离开人世。
猪头离开后，几个祭司以外的侍从将猪身破腹，除了猪腹中的内脏和脂肪，其他杂物都倾倒出来。他们动作纯熟地切掉猪的四肢、臀部、颈，而后往猪腹内填充面包、蜂蜜、葡萄干、无花果、乳香、没药，最后才终于将猪放到熊熊燃烧进半个钟点时间的火上烧烤。一边烤还一边往猪肉上浇淋地中海地区进贡过来的橄榄油。
烧烤也就罢了，只是这群人一边烧烤却一边捶胸顿足，而祭坛下的人群也开始显得痛苦万分。
秦简也开开心心地随他们一起痛哭流涕，捶胸顿足。但觉得以前经常站在神殿上举行仪式，没能下来和普通人同乐，真是一种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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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祭之后，神庙又分下许多已经烤好的猪肉，接下来就进入了狂欢的庆典。
图雅显得异常兴奋，连声叫嚷道：“啊！我也要去那边，那边还在发猪肉！”
塞兰有些宠溺地说道：“刚才你吃得还不够？要吃可以回家去吃啊。”
图雅一歪脖子，嗤笑道：“你知道什么，在外面吃的才香！”
秦简看看同行的四个人，迪兰和塞兰脸上都有着兴奋的红晕，西提却是冷冷淡淡地，于是她一乐，对迪兰说道：“你知道回家的路怎么走吧。”
迪兰点头表示知道。
“那好，”秦简指了指塞兰和图雅，说道，“你带着他们，别让他们走丢了。天黑前回去。”
西提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反对道：“老师，你怎么能让迪兰照顾他们，让图雅和塞兰照顾他还差不多。”
秦简做出个“不足为外人道哉”的表情，只等的少年不耐烦时才道：“哈哈，学着点，你的信任能给人力量。把这件事请全权交托给迪兰，他肯定会全力以赴，”微微眯起眼睛，她十分肯定地道，“而且他有这个能力。”
西提想了想，也就释然。他自己是担心则乱，迪兰现在已经比以前好多了，尤其在普拉美斯的事情之后，眼神显得更加清明。心中不由也为他高兴，多让他做事，真的能让他好得更快。
两人默默无语，沿着平缓的国王河一直走下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得喧闹的人群很远了。远远地还听得到大家欢闹喧哗的声音。
西提突然打破了平静，问道：“老师，你觉得塞特神怎么样？”埃及人主要崇信着太阳神阿蒙和冥界之神奥西里斯，而塞特就是曾经谋杀奥西里斯的神祉。
“噢？我以为你并不在乎这个神那个神的。”
“我只是问你觉得怎么样，也没说我很在乎啊。”
秦简不置可否地盯着他瞧了一会儿，西提倒是梗着脖子直直回视她。这小家伙，想考老师。她差点兴起了捉弄少年的恶作剧念头，不过看到他认真的神情，便忍痛放弃了。因为她能理解西提为什么突然想要提这个问题。关乎到少年对她的信任，不能不认真以答。
“我觉得塞特是个好样的。”她说。
“为什么？他不是杀了奥西里斯吗？”
秦简戏谑地道：“要不是塞特杀了奥西里斯，奥西里斯怎么可能当上冥界之王？”但是看看少年露出了不高兴的表情，只得正色道：“为什么杀了奥西里斯就不能让人喜欢他？因为奥西里斯的地位比他高？还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喜欢奥西里斯，所以杀了他就十恶不赦？”
“可是他杀了奥西里斯神后，让何鲁斯和伊西斯无依无靠。这不就像阿伊一样吗？”
“因为这样你就讨厌塞特？如果这样就可以讨厌一个人，那么其实我和你、你父亲都曾让别人妻离子散，难道这样就不配别人的喜爱？”
“不是……”
“我们和阿伊做的事情其实都是一样的，其实都会取人命，都会打仗，会阴谋诡计，那为什么你会不喜欢阿伊，却又喜欢普拉美斯和我呢？为什么上埃及的人民许多都不喜欢阿伊，但是下埃及的人们却很拥戴郝廉姆赫布和你父亲呢？”
西提思索了一会儿，张口欲言，最终还是没说话。
秦简笑了，这问题不是几个大道理就可以解决的，还要多多历练思考才能得出结论，她接着说：“就算你暂时不能得出自己的结论吧，可是也不能因此就被别人的结论动摇啊。的确很多人不喜欢塞特，认为他残忍好杀。可是大家却忘记了，塞特仁慈地压抑沙漠的侵袭和外国的战乱，他也一样是埃及保护神。
对于上埃及来说，他们更重视掌管死亡的奥西里斯，他们太崇尚死后的世界，也正因此才把大量的经历浪费在修建亡陵上面。可是对于我们下埃及来说，难道不是活着的世界更美好吗？正因生者不断为自己的生活努力，所以才会更在意抵抗扰乱生活的因素。
既然如此，你认为是掌管死亡的奥西里斯值得尊敬，还是一直任别人误解、仍然坚持不懈地仁慈地守护我们生存世界的塞特神值得尊敬呢？”
西提哪曾听到过这种直言不讳的言论。在底比斯时，倒是有不少年轻人嘲笑下埃及人十分愚昧野蛮，才会去崇拜塞特神。
秦简看着西提，停顿了一会让他思考，她自然知道西提这个名字的意思——受到塞特神眷顾的人。也难怪从不为神啊灵啊烦恼的少年今夜突然执著于塞特的问题。
于是她继续道：“所以即使那些上埃及的笨蛋取笑你的名字，你也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只是一些不明是非、跟随潮流、毫无见解的俗人罢了。你要理解你父母为你取这个名字的用意，不要忘记下埃及人生存的勇气和智慧，不要忘记用自己的智慧去判断别人的观点言论，不要忘记你是一个独立的人、敢于求生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