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鸢雏

2、十天（上）

　　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１日　　星期天　　晴
　　今天龙给我打电话了，我好高兴。因为我曾经发誓，只要他不先打电话给我，我决不打给他。於是龙走之後，他的新手机号在我的抽屉里锁了一个多月。
　　能在听到龙的声音真好。龙，上海的水是不是很清凉？上海的空气是不是格外清新？怎麽感觉，你的声音，不在像以前那样沙哑地沈了？差点没认出你。真让人怀念啊，你那干净的嗓音。
　　很想给你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特别的你。
　　初二刚转学过来，不知道你的生日，很抱歉。初三送你的画不知还在不在。那是我的技术不够成熟，画得很难看吧？初四送你的KangTa的泥塑你喜欢吗？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做的哦。
　　今年，送什麽好呢？前几天刚完成一张画，是我暑假时就在计划要送龙的。本想给他寄过去，可既然他要回来，只有一张画，是不是太少了呢？我开始苦思冥想，还有什麽是可以给他的？不想出去买礼物，因为龙收到的那样的东西太多了。还是自己作比较有诚意。翻阅漫画书寻找灵感。
　　突然目光停留在一张黑白画稿上。龙，你看，这几只发财猫是不是很可爱？我做一只送给你好不好？我得赶快去找粘土了。
　　龙，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只要看到你笑，我就好开心。
　　龙，好想再看到你灿烂的笑容。快回来吧，我在等你。

　　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２日　　星期一　　晴
　　离１０月１日还有九天。
　　龙，我找到粘土了。这些粘土是我暑假时从老家带回来的，现在它们几乎都干了，我得加些水进去，让它们重新变软。
　　龙，还记得我们是怎麽认识的吗？初二那年，我转学到你们班，我们就成了同桌。那时的我内向又害羞，谢谢你，陪我聊天教我懂得了许多。
　　龙告诉我，运动是快乐的，尽管他腿上贴满胶布。我是个运动白痴，当然对他的说法很不理解。但不知从什麽时候开始，我喜欢站在教室外的阳台上。那里有温暖的阳光，轻柔的微风，最重要的是可以看到篮球场上那个活泼的身影。每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我都会出现在那里，默默的注视著，那球场上跳跃的火焰。
　　风儿轻轻吹，树叶沙沙响，落叶带著思念划过我们的头顶回归大地，带给我们些许浪漫，些许悲伤。

　　“你没事吧？”
　　“没事……”我努力控制，却依然压不住那颤抖的声音里微微的哭腔。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
　　这就是我们之间常有的对话。当时的我，脆弱又爱哭，性格却又无比倔强，不肯接受别人好意的安慰。每当我被低年级男生欺负，躲起来一个人生闷气，龙都会给我讲笑话，安慰我受伤的心。
　　“嘻嘻……哈……”稚嫩的笑声穿过敞开的窗户，融入夕阳温暖的余晖中。

　　“一起来玩吧。”龙热情的邀请我。
　　我把手藏在大衣口袋里，好冷啊，我摇摇头。
　　“真的不来吗？”
　　再摇摇头。
　　“那我去了。”
　　看他渐渐跑远，然後在我快要看不见的地方停下，朝我招招手，和其他同学打起雪仗来。
　　龙灵巧的躲避，然後攻击，被打到，他就开心的笑笑，然後用更强的攻击力还击。
　　我远远的看著，那时的龙，好快乐，那时的我，也好快乐……
　　茫茫白雪上，奔跑著一个黑色的少年……

　　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３日　　星期二　　阴
　　粘土调好了，我进行了第一次尝试，失败；第二次我放了一个纸杯进去，但纸杯太软了，失败。第三次我剪了一个塑料矿泉水瓶，在锥形的部分上贴上粘土，终於作出了大体形状。
　　我把它放在窗边的桌上，风将窗纱吹气，轻拂过我的脸，就像龙的抚摸，轻柔而温暖。
　　因为有龙，我的初二很快乐。龙教了我许多待人之理和与人交往中应注意的许多问题，所以我在同学中人气很高有很多朋友。很多同学都爱听我的话，入团是我的票数最多。
　　入学一个月後，我开朗多了。年轻的孩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
　　“你知道吗，班里很多女生都暗恋我哦～”
　　“去死吧，鬼才信你哩。”
　　“真的，他们都说我长得像吴奇隆。”
　　“不是吧，他哪有你这麽黑。”
　　“那我像不像安七炫？”
　　“恶，少玷污我心中偶像。我看你像张卫健。”
　　“真的吗？以前也有人这麽跟我说。不过我比他帅。”
　　我倒，这家夥永远都这麽自信。这是优点吧，也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取得那麽多成功吧。在这方面，他比我优秀太多。

　　“你要小心哦，龙很色的，千万不要和他靠太近。”
　　“就是就是，要跟他保持距离哦。”
　　这是我刚跟龙做同桌时班上的女生对我的劝告。但只要你跟龙接触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龙与他们说的完全不一样。
　　龙的眼睛虽然不大，但也不至於像她们所说的那样色迷迷的盯著女生看。况且好色是人的天性，不论男女，大家都喜欢漂亮的东西，就连婴儿也会盯著好看的人的照片多看几眼。龙喜欢在女生面前炫耀，这也是每个男生都有的心理呀。龙对哪个女生都很好，可他其实是很专一的。
　　龙一直很喜欢我们班班花，可她不喜欢他。幼稚又懵懂的爱情，去让人感到如此鲜明，如此强烈。情场上的失意丝毫未影响龙在其他方面的发挥，他依然是那个叱诧风云的班长，坚强又能干。
　　想见见现在的龙。听说他现在在上海依然是班长，不知是否还和那时一样。

　　２００４年９月２４日　　星期三　　阴
　　又阴天了，感觉有点凉，快秋天了，真快呀。
　　今天中午回家时，我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景象，泥塑立在窗台上，已经出现了斑斑裂痕，在阴郁的阳光下，那麽刺目。没办法了，重新做吧。衣服破了可以补，东西坏了可以修，实在不行还可以重做或再买一件，可是感情上的裂痕，又要如何补救呢？
　　初二的我们，真是幼稚又无知，把异性当作“敌人”，把打闹叫做“联络感情”，从不知什麽是分寸，更不懂的温柔为何物。
　　“啊！好疼！”
　　“活该！”
　　“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哇，救命啊，母老虎发威了！”
　　“站住！不许跑！”
　　“啊！”
　　“哈哈……”
　　“呵呵。”
　　……
　　这是我们曾经常做的事吧？为一点小事大打出手，认为暴力是解决一切问题的最好方法。呵呵，对不起，那时的我，还真是有点凶呢。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龙哭。
　　都是我不好，一时生气就狠狠的踩了他一脚，正好踩中他的脚踝。我真是太笨了，明明知道他从大腿开始往下就没一个好地方，干嘛还做这种蠢事，让他那麽痛苦。
　　整整一节自习课他都没理我，那是我转学以後，第一次为同学感到难过，真的好难过。
　　我看到龙的眼睛亮亮的，眼角湿湿的。我知道他已经哭过了。龙，你就是这样，永远不在我们面前表现的脆弱。为什麽连哭，都不肯让我们听到声音？
　　我想那天我後悔了，可我竟完全没有从中吸取教训，以後的日子里，我依然对著你那张笑脸，拳脚并用，大开杀戒。
　　我们是从什麽时候开始出现矛盾的呢？不对，也许矛盾一开始就存在，我该问，我们之间的矛盾是什麽时候开始明显，开始突出的呢？不记得了。只记得有段时间，我们总是在谈论换座位的问题。难道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与人相处，时间一长，新鲜感消失，就会彼此厌倦吗？只记得我当时对你说“如果你觉得换个同桌会比较好的话，我们就去跟老师说，帮我们调座位”。这句话挺好听的，好像是我在关心他。现在想想，其实那时的我，好自私，也许矛盾的根本原因，就是我厌倦了。我真是个坏人。
　　当时有对同桌整天吵架。两人都是问题学生，不学习还老惹事。有次竟然打起来了。那还用铅笔戳破了女孩的鼻尖。老是觉得不能再让他们在一起了，便问有没有人想调座位。先前几个想调的同学都沈默了，我看了一眼坐在讲台上的龙，举起手来。
　　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搬桌子是我竟然还在对他笑。直到坐下後周围同学告诉我，我现在的同桌有多糟糕，叫我离他远些时，我想起了龙刚才对我说过的话。“我刚才拼命对你摇手，叫你把手放下，你没看见吗？”
　　这是我才发现，其实我只是在赌气，其他总说别的女生比我好。我根本就不想分开。由於我的冲动，我害了两个人。
　　回家的路上，我坐在车里，落了一路眼泪……
　　龙，对不起。
　　好想你……

　　离１０月１日只剩６天了。
　　我又把礼物重做了一份。这次我把一个塑料袋套在圆筒形的塑料杯上，作出大体形状就取下来凉著，这样就不用担心粘土变干收缩的时候受阻被撑破了。
　　龙，希望来得及做好送给你。
　　说距离产生美的人一定是疯子。我和龙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为什麽他没有觉得我美？！分开後，关系就日渐疏远了。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距离远了，只会让隔阂越来越大。
　　没过多久就迎来了期终考试。过完年回来老师又帮我们调了座位，当然，在这之後还有很多次，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我都已无法再回到他身边。
　　长时间的分离，然我们逐渐陌生了，有时擦肩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有，如同陌生人一般。龙，你知道吗，那样冷漠的你，让我很痛苦。
　　龙，我一直在偷偷注视你。上课时，你起来回答问题，我目不转睛的看著你，看你用幽默的语言将课堂气氛推向高潮；体育课上，看你在操场上活跃的身影，飞速奔跑，将一切都远远抛在脑後，那样威风，那样骄傲。每到自习课，你都会坐在讲台上，不时抬头，用犀利的目光扫视我们，履行你班长的义务。
　　龙，我喜欢上自习课，这让我有机会不时抬头看看你，看你埋头苦学，或仰面而思，偶尔射来的目光，让我的心，荡起一圈圈涟漪。
　　龙认真工作的样子也是很帅的哦～～
　　那段时间，龙的脾气很暴躁，一点小事都能将他惹怒，同学对他日渐不满。
　　年轻，火气旺盛一点很正常啊，就像我曾经那样。偷偷写一张纸条，趁放学压在他的桌子上，希望能帮他平静心态，恢复那个温柔又善解人意的龙。现在想想真是觉得自己傻透了。
　　第二天龙还是和往常一样，学习，说笑，偶尔纪律不好再发发火。看来，我好像没什麽用嘛。
　　在那之後的一段日子里，我对龙的记忆约等於零，因为我们，太陌生了。龙，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下雨了，你们那边怎麽样？记得多穿衣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