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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娄相 ...

  •   傅碧浅随他穿过回廊来到后院假山附近,那假山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但她心知有异,接下来的事必超出所料,她一向避麻烦如蛇蝎,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

      娄相在假山附近摸索一阵假山无声的移开,露出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傅碧浅随他下去里面竟一点都不闷,想来应该还有出口和外界相通,在黑暗中走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个较为开阔的地方,娄相点燃壁上的油灯,周围景物映入眼帘,这里除了一张石桌便没有其他的摆设了,墙壁上人工开凿的痕迹还很清晰,除了两人来时走的那条道还有两条不同方向的通道,这样的工程量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公主,臣终于等到您了!”娄相突然就跪在傅碧浅面前,吓得她几乎跳起来,“两年前皇上知道国家气数将尽,就给臣下了密诏,辅佐公主,可是混乱中您被关进了地牢,老臣还以为见不到公主了,今天之事实在是为了掩人耳目才怠慢了公主,还请您恕罪。”

      “您快请起,我今天叫您一声舅舅却是出自真心,您当得起。”

      “这条密道是您五岁离开皇宫时开始动工的,一条与皇宫相连,出口在春涧宫,另一条的出口在城外。皇上还有一份东西要我交付于你,它放在……”

      傅碧浅脑中一片混乱,只能强迫自己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

      记忆中的父皇模糊而陌生,五岁之前并不经常出现在她的生活里,五岁之后她的生活里没有他,她再回来时他已老态龙钟,眼内浑浊呆滞分不清谁是谁,有时清醒与她也并不亲近,现在他的苦心他的思虑她终于懂了,可是他已不在。

      她的牙齿紧紧的扣在一起,舌尖被咬破血腥味弥漫了口腔,她想若是一开始她就知道她的父皇是怎样的人,或者她一辈子都不知道他是怎样的人,都是很好的。

      傅碧浅从相府出来时太阳已经完全下山,她抬眼便看见马车边站着的萧墨远,似是仙人下凡不沾一点烟火气,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你这个卖国求荣的贱人!”下一刻便有东西破空而来,直击她脸上,侍卫一时间都愣住了,谁也没料到这样的情况,都来不及阻止。

      “啪!”那东西砸在傅碧浅头上,碎开迸出粘稠的液体,原来是一颗货真价实的鸡蛋,那人还想再扔被侍卫制住,嘴却不停:

      “为了荣华富贵你委身敌国太子,尊严失尽,而幽篁子民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不配当幽篁的公主,你不配!”那青年还不停的挣扎想要踢她:“你该以死殉国……”

      傅碧浅随便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粘稠的液体,深觉今天不宜出行,本不想理那男子,可那青年一副为民除害的样子,实在有些气闷:“我傅碧浅确实不配做那荣耀尊贵的公主,但我并不在乎别人如何评价我,卖国求荣也好,委身仇敌也罢,我只希望幽篁的子民能过得好一些。”说罢也不管那青年就上了马车。

      因为宵禁的缘故街道上没有什么人,车轮与青石的撞击声单调乏味,她的额头已经肿了起来,面上却无任何悲戚之色,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萧墨远用手指轻轻的碰了一下,她立刻吃痛后躲,多亏他的手及时护住她的后脑才免去了另一场惨案。他一手扶住傅碧浅后脑,一手抹了药油不轻不重的在傅碧浅额头上揉搓。

      “痛痛痛……呃……啊……嗯……”傅碧浅躲不过,只能紧紧的拽住他的衣袖不停哀号,车外何去何从表情很淡定,神情很猥琐。

      “娄相说他不会出仕了,但若你有何难题可以去找他,这是最大的让步。”

      “这样的结果已经很好了。”他放轻力道,声音温和。

      傅碧浅沉默一会儿试探问:“那人你要如何处置?”

      “诛九族都不为过。”

      “放了吧。”她有些倦,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个青年的话,你不配。

      “那便依你。”萧墨远垂眼看她良久,如是答道,其实刚才他来得及阻止,但是他更想看她能怎样应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样难堪的事情被她遇上了之后,却并不太在意。

      快到宫里时傅碧浅想下车走走萧墨远陪她,谁都没有说话,两人并肩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永元宫,永元宫此时废墟一片,傅碧浅怔怔的看着,内心一片死寂。

      “至少他离开时还有帝王的尊严。”萧墨远看到她面色如土,出言安慰。

      谁知她竟笑了出来:“呵,他活着的时候已经没了人尊严,怎么还可能有帝王的尊严。你知道七色散吗?以曼陀罗花粉为原料配制出来的慢性毒药,人一旦食用就再也离不开它一刻,而食用后会神志不清,沉迷幻象,渐渐的精神身体都被摧毁。父皇在我回宫前就已经离不开七色散了,甚至已经不知道我是谁,整天吸食七色散沉迷酒色,只听莹妃的话,因为她可以给他七色散。”

      “你说的莹妃可是刘鹏之妹?”萧墨远微微动容。

      “正是刘鹏之妹,一年之前死在了地牢里。”她只说了一半,莹妃入狱时正是最为混乱的时候,她与一些流民关在一起,被一群人□□,她声音尖利钻进了她的耳朵,充满了怨恨不甘,她会永远记住。

      傅碧浅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边的明月:“永元宫的火是我放的。”

      幽云攻进来的那天父皇竟然清醒了过来,他看着她,求她杀了他,跪下来求她杀了他成全他,于是她放了火,他得到解脱,她永坠地狱。

      “你做得已经很好。”

      “萧墨远我有一事求你。”

      “请说。”

      “请将牢里无辜的人放了,他们已经成不了气候了。”

      “有何不可。”人却已经走远。

      “父皇,为何要让我生在帝王家?父皇……”女子喃喃自语,眼中竟有了水色,她心中郁郁难忍,终于抑不住胸中翻滚的血气,“哇”的一声呕出一口血来,红中竟隐约有了墨色,这一年里她都活在那日的梦魇里,如今娄相所说的话不过是一个引子,有些伤口必定是要扯烂才能重长的。

      半月以后萧墨远依言将地牢里无关紧要的人尽数放出,一时间百姓对他的大度仁心交口称赞,而皇宫书房里的万俟桑却看着那白衣男子直摇头,满脸不屑。

      “万俟为何如此?”男子依旧低头批阅着奏章,态度极为认真。

      “子宁啊子宁,你早就想放了那些人了吧?”花衣男子用手中的乌木扇子将桌子敲得叮当响。

      “嗯,早就想放了,养着太费粮食了。”

      “是不是又算计傅碧浅了?”

      “算是吧,想让她欠我的情。”那男子用手拄着下巴,笑若白莲。

      “你呀你,一日不算计人是不是就活不了了。”

      男子面色认真仿佛真的在思考,以非常认真的语气道:“也不是活不了,就是无甚乐趣罢了。”

      “萧墨远我怎么会认识你,你真真是个卑鄙无耻的人,傅碧浅遇见了你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孽。”

      “我深有同感。”

      晚上回春涧宫傅碧浅正在煮酒,闻香清淡绵长似是汾酒,不自觉的牵起嘴角:

      “看来我回来的正是时候。”

      傅碧浅回头不自觉的皱了一下眉:“是呀,真会挑时候。”

      她似乎极爱喝酒,桂花酿、竹叶青、陈皮酒、梅子酒,闲时便烫一壶,不急不缓的喝,微醺时便停住,醉眼看花,醉眼看人,有时两人对饮,没有言语却十分闲适,他有些眷恋这样的感觉,却下意识不愿深究这样的感情,他不能对她有任何的牵绊,任何会出现变动的因素他都要避免,包括她。

      他长于皇宫,见惯了尔虞我诈,风起云落,冷情冷性,永远不会将自己的生死寄托在他人身上,他甚至无法想像自己有一天自己会完全信任某个人,不是他不愿意,而是他没有那种能力去相信。

      秋华莲香将晚膳端上来,简单的小菜,让人胃口大开,两人安静的进餐,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却听傅碧浅道:

      “后天是母妃的忌日,我想去祭拜一下。”

      “最近不太平,让何去同你去我放心些。”他面上并没有特别的神色,温柔的关照。

      “嗯。”

      “再带上秋华和莲香。”

      “嗯。”傅碧浅本想推辞,但考虑到如果路上出事反而更麻烦,转而应下。

      今晚依旧是傅碧浅睡床,萧墨远睡软榻,两人之间隔了一张屏风,光影隐约可见,她正昏昏欲睡时听到屏风那边传来了萧墨远的声音:“你恨我吗?”

      夜里寂静,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久久得不到回答,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回答。

      “我不知道。”

      如果说她恨萧墨远还不如说她更恨自己,如果说不恨,这一切和他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她自己也着实说不清楚。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娄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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