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1.茶凉了 ...
-
唐非开始收拾东西，斯文细致、有条不紊，把用得上的都归置到皮箱里，暂时用不着的封入纸箱，实在没用的，他叹口气，也只好扔了吧。
唐非知道自己很爱买东西，尤其是家居用品，不到一年时间，这个小小的房子被就堆砌成一个温暖巢穴的样子。
在把自己的必需品全部打包好后，他开始认真考虑遗留物品的归属问题，哪些是一个人能用的，给于文扬留下，哪些适合全家使用，不如劝他上同城网站转手卖出去。就这么收拾着分配着，唐非突然楞了一小下：就算再次单身了，于文扬也不一定就会一直这么单下去，说不定，说不定，不久，他又该操练着这些厨具，招待另一个人了。
也好，也好，唐非想着，脸上露出一点甜的欣慰的笑：这样，他也不至于一直总记得恨我了。
十分顺手地将巨型全家用多功能电饭煲丢出门外，唐非转身上锁，后背紧贴住门。屋子里太热了，通风不好，入秋的午后，阳光狠狠砸在落地窗金属褪色的框子里，有一股炙烤塑钢材料的味道。
背后的门凉冰冰贴着确实挺舒服，累了大半天，唐非终于觉得自己有点像个正常人了，右腿开始隐隐作痛。那一种轻微的痛感，像随着筋脉，又像贴着骨髓，一点点局部地震颤、苏醒，再突然无征兆地消退。
痛感消失，唐非出神盯着自己右腿，理智地思考着，刚才的，只可能是幻觉。不痛不痒的日子，他已经习惯地过了十年了，现在不变，以后，也不可能变。
他再次微笑，直起身不在意地跺了跺脚，轻快走进洗衣房。
于文扬本想买新鲜材料回去做饭，顺便犒劳下家中那个休假的真伤员、伪病号。可是当他推着超市小轮车挑选褐色皮肤洋葱时，突然觉着还是算了。唐非在家宅了三天，不如带他出来吃个饭，遛会弯透透气。于队长乐着想：家养动植物最需要的就是阳光、水、空气。
于是两手空空的于队长气喘吁吁地爬完了自家十七层楼梯，电梯还没好，在局里补眠的四小时显然也不太给力。钥匙自然懒得掏，电子乐门铃被按的吱吱乱叫。
铃音“叮咚”三四下，唐非打开门：“你回来了。”
于文扬敏锐觉察出一点儿不同寻常的气息，这是唐非头一次以这么没精神、又正经的姿态迎接自己。
“小唐，煤气关着呢吧？”
唐非脸上挂了淡淡的笑：“你当我关紧门窗搞自焚呢？”
于文扬推开他进门换鞋，“注意通风，免得影响你在家长草的光合作用，”他的目光忽然一滞，落在空荡了一半的鞋架子上。
“唐非，你又要去哪？”
“回老家。”唐非把双手插进家居服兜里，挑起一直耷拉着的眼皮，直视于文扬的眼睛。
于文扬学他把手抄进外衣兜里，微微颔首带点嘲笑问道：“唐少爷，待我家不久就急着回娘家，是伺候不周到么？”
唐非声色未动，只是重复：“回老家，不是回一趟，是整个人都回去。”
于文扬现出不解与嫌麻烦的表情：“唐非你不是吧你几岁了。”
“我是唐家人。”
我是唐家人。
于文扬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几遍这五个字的含义，他不得不想起向西的报告，即便他一点都不愿意联想。明明一直，他都对于唐非姓“唐”，没有任何的想法。直到唐非告诉他，唐非的唐，和那个唐家的唐，是一个字。
于文扬有点儿后悔没带枪回家，只好机动利用现场道具，一手抓过鞋架边的藤杖，慢慢后退着，另一手逐渐搭上玄关门把手。
唐非看到他的反应，有点儿吃惊，也有点儿难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于文扬只用既没有温度也没有熟悉感的目光盯他，活脱脱就像审犯人。两人静默僵持了好一阵，谁也不想先开口。
最后还是于文扬“哧”了一声笑着说道：“还真是少爷。唐少爷，幸会幸会。”
唐非不抱任何希望地解释：“于文扬……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骗你。”
“恩对，”于文扬点头，“你是半路想起来地。”
唐非闭嘴。他什么都不能说。他没什么可说。辩解的资格早已失去。
“嗒嗒嗒。”是于文扬拿着藤杖敲打地面的声音。唐非记得，那藤杖是自己从旧家具市场收回来的，花纹好看的让人受不了，当时说了等着两人都腿脚不利索了就可以天天轮着使。
“嗒嗒嗒嗒。”于文扬依旧敲着藤杖不说话，唐非有点厌恨这种空寂之中的噪音。
“于文扬，你——”
“唐非——”于文扬抬起头，眼睛里是和善温柔的笑意，“你以为我会让你出的了这个门么？”
此言未落唐非心中暗道不好，两人本来身手不相上下，可是于文扬先发制人一扫藤杖而后猛撞，唐非勉强闪过一击眼见第二击降临，不急躲避便被对方狠狠撞倒在地，然后那个人的手刀就阴冷冷贴上了自己的喉管。
“小唐，”他听到于文扬的声音是有感情的，温柔地、像水一样流淌的声音，跟这人面上无机质的表情，形成一种尖刻的对比，“小唐，”于文扬曼声重复，“你有没有记得，我说过什么？”
唐非眯起眼，疲倦了一般地说道：“你说你只践踏背叛你的人。”
于文扬的唇角现出一种好奇的微笑：“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背着我做事。”
他的声音低哑而有韵味，像是闲聊时淡淡回忆往事：“你初次见我时，就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
“是啊，”唐非在对方的钳制下换了个姿势，更舒服地擦挨着地板，“第一次见你，正赶上你智勇双全地擒拿歹徒。”
“我还救了连你在内整票人的性命呢。可惜，那时候我不知道你身手那么好。小唐，要是我知道，你当时就会帮我的吧。”
“当然会。后来不是帮你抓过好几回色狼。”
“智勇双全的医生也不多见，但我并没多想，我讨厌把工作带进个人生活。”
“我也是。”
“可是唐非，你的生活，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唐非不语。
“我理解，”于文扬一只手还扣着唐非脖子，另一只手却像拂去尘土一样轻拍两下唐非的肩，“你们这些世家里混帮派的，不忠心可不行。即便有了身份地位，不给家主当牛做马，也还会给踢出去，你是不是，就属于那种不得宠的？”
唐非只无言地皱起眉。
“这回回去，”于文扬突然放开对他的钳制，一字字慢慢说，“要好好做狗。”
唐非一震，接下来沉默而迅速地反击，复将于文扬扑倒在地，双手环住那人颈子。他们在这一点上极相似，一击，就必要攫住猎物的死穴。
于文扬对于景况的倒置一点都不挂心，他笑着看居高临下望着他的唐非，唐非的好脾气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唐非的眼底有怒意激出来的一点血色。于文扬听见自己用很好脾气的声音说着：“小唐，告诉我，内鬼是谁，谁放跑了赵明诚。我就，放了你。”
唐非的瞳孔骤然收缩，指下不觉加重了一点力气。于文扬想咳，却咳不出声音。唐非见他难受，就又放缓些。他有点明白方才于文扬突然不再发力的心情。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姜——尚——”
于文扬一推他坐起，盘腿在茶黄色的木质地板上歇着，眼角微微抬高，望着慢慢站直身体的唐非：“小唐，谢了，用不用，我帮你搬东西？”
唐非没有说话，转身拉开玄关大门，厚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的声音，激得人鼓膜酸胀。
于文扬果然是不需要他的。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1.茶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