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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戎装素裹(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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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的青石桌其实不过几步距离,但看着那人向来挺直胜过苍松翠柏的身影,如今却低着头不敢直视自己。不二一甩云袖走至手冢身旁,侧脸看他一眼终于还是有些不忍心地念道:“你跟我来!”
暖阁其实是不二除了方才的枫江亭外最喜欢的地方,因为暖阁前有一株巨大的银杏树。无论冬夏雨雪,每当不二推开窗的时候,只要看到这棵银杏树就觉得自己所担负着的,其实并没有那么让人难过压抑了。那高大的却傲然矗立着的,清雅的,不事雕琢的,是朴实无华的安稳如山。
今日不二没有再去碰那扇窗,因为想看的就在眼前,然而明明生气却又十分明白这人的性子,其实总是比自己更加恣意妄为!手冢站在一旁敛着眉目,没有做声。不二暗暗叹息,随后沉下声单刀直入地问道:“手臂在疼是不是?明明这么多年都没有犯过了,你在闵州到底是怎样?”手冢斟酌一下正要答话,不二却厉声抢入道:“不要用没什么,臣很好来糊弄我!手冢国光,你还当我是那个不动世事的孩子么?你早已经不是我的老师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不要那样的关系!
“明明有那么多军事将领,我不相信三军之中就没有有勇气有担当的其他人了!为什么你就可以领着将帅的头衔还单枪匹马地闯进敌营!更好的策略要多少有多少不是吗,你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本事都哪里去了!为什么执意要孤身涉险?!”
不二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才惊觉自己许久没有这样发泄过了,但看着对面的人明显僵硬着的左肩臂,前一刻还愧于失态的反省瞬间便烟消雨散了去:“你说,告诉我。是我一开始就应该阻止你的是不是?你说非你不可的时候,我只当你是胸有成竹胜券在握,却不知你竟是作如此的打算。都是我的错对不对……”不二坐在书案前,一手扶上额间,阖上了眼帘,似觉疲惫无比。
手冢眉头一动上前一步,动了动口却终于是说了另一番话:“臣确实有数以千计的策略可以拿下此仗。但伤亡最低的方法却只此一个。臣,不能让手下范险……”
“你!……”不二正开双眸,毫不掩饰的伤怒神情与平时云淡风轻的模样完全不同。
手冢软下声音:“是臣一意孤行,与王上无关。此时国度都已经不可再有无谓伤故。况且……”
“况且你若不能一次堵住悠悠众口,如何能让我名正言顺地封你做司马。”不二的情绪似乎终于有所缓和,站起来的身子微侧,偏过头看手冢,竟红了眼眶。
“你出征前,说过什么。你还记得么?”手冢又上前一步,还是顿了下来,缓声道:“臣,是王上的臣。”
“没有孤的允许,不许你受伤,不许你不爱惜自己,不许你离开我!
“你又有哪一个做到了?
“你珍兵士,重山河……唯独,不在乎我、是不是?”
“不是!臣……”
“臣!还自称臣!打从我加冕为王,你就一直想要逃开我,不断拉开的距离,就是从这一声声王上臣下开始的!你以为我不知道?龙崎樱乃是你举荐入宫的,橘杏也是罢,联姻?你知道成美喜欢我,就暗示内司史将她安排为我的贴身婢女。然后呢?你还要怎样?你还想要将我推去哪里?!”
看着手冢垂在身侧的云袖微晃,不二知道他恐怕已经快要将手心掐出血来,心疼之余更觉得自己无能至极——确实满朝文武除了手冢和自己登基以来提拔的几个武将外,如今是真的无人可用,只看看今日早朝那群人阴奉阳违的样子便一目了然。所以他才会至少要成为大司马,统领军将,这恐怕是对自己最基本的保护了罢。不是故意曲解,根本就是他让自己故意曲解!让自己明白,除了那唯一的名号,他可以是自己的老师,可以是臣下,可以是依靠,可以是支持,可以是保护者。唯独不能是相依相偎的人……唯独不能是……唯独不能是!
“手、冢、国、光,我讨厌你……我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