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之弹3 密鲁菲奥雷·恐慌》Lくん

4、1

　　——各位乘客。
　　衷心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
　　本次航班由东京起程，飞往罗马——

　　历时十二小时的空中之旅。
　　他们从日本飞向遥远的意大利。
　　“啊，起飞了。”
　　坐在经济舱的少年兴奋地看着窗外。
　　穿着黑色西服的他，14岁，名字叫巴吉尔，是个好奇心旺盛，外表温和的少年。
　　“虽然坐过好几次飞机，但不怕难为情地说，每次起飞的瞬间，在下都会激动呢。”
　　说着，巴吉尔羞涩地笑了笑。他这种礼貌的说话方式，与他认真的外表相符。
　　另一方面。
　　“…………”
　　巴吉尔的身边，坐着一个同样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
　　和爱说话的巴吉尔不同，这个人看上去是那种沉默寡言的类型。即使不说话，他的脸上依然有一种威严感，与巴吉尔形成鲜明的对比。
　　尽管浑身散发着成年人的气息，但事实上他只比巴吉尔大十岁。即使是坐着，也能看出他非常的高，长脚无法完全伸展开，只能难受地憋在座位前。
　　“马上就要起飞了。”
　　轻飘飘。
　　这是飞机起飞时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飞机进入水平飞行，系安全带用的照明灯也熄灭了。
　　“呼……”
　　巴吉尔解开安全带，舒了口气。
　　“要告别日本一段时间了啊。”
　　他看着窗外，略带感怀地说道。
　　他是“CEDEF”组织的成员之一。这个统称门外顾问组的集团是大型黑手党彭哥列家族的一个部分，但与总部保持着距离，从外部为组织服务——换句话说，他们是奉行少数精锐的秘密部队。
　　他们的首领，人称“老大”，是即将成为彭哥列十代首领的少年泽田纲吉的父亲，这足以看出“CEDEF”这个组织的存在具有重大意义。
　　尽管只有14岁，巴吉尔却在这个组织里表现十分活跃。
　　这次，他接到“老大”的指令，从意大利来到日本。
　　彭哥列戒指争夺战——
　　在这场决定下任彭哥列首领的战斗中，巴吉尔顺利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而现在，他接受了新的召集令，正乘坐在归国的飞机上。
　　“还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没有做吗？”
　　“啊？”
　　一直看着窗外的巴吉尔，在听到邻座男子的话后，吃了一惊。
　　“啊，不是的，兰奇亚阁下！对于在下而言，老大的命令比任何事都重要。不顾命令而留在日本，这种事情在下是决不……”
　　“别慌张，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是。”
　　听到男子温和的声音，巴吉尔回过神。
　　男子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那狰狞的脸也看起来和蔼多了。
　　这个叫做兰奇亚的男子，并不是“CEDEF”的成员。
　　不过，他是在戒指争夺战的最终局里，将巴吉尔等人从危机中解救出来的恩人。
　　北意大利最强武者兰奇亚。
　　现在，他正在“办某件事”的途中，为了进行这件事，他与巴吉尔乘坐同一航班飞往意大利。
　　巴吉尔小心翼翼地挠着头说道。
　　“那个……在下从很早以前，就一直对日本心驰神往，说实话，在下真想多逗留一段时间……”
　　“是吗？”
　　“不过，在日本已经有过非常棒的体验。在下第一次吃到了正宗的寿司。”
　　想起那时候的事，巴吉尔陶醉地闭起眼睛。
　　“是啊……真正的日本寿司。那种味道既让人感动，又具有冲击性。在那种仿佛渗透到每一个味蕾的美味中，突然出现芥末的辛辣。温柔中的威严，正如艺人与武士。那就是日本的武士道吧！”
　　“…………”
　　巴吉尔口若悬河，兰奇亚却没发表任何评论。
　　巴吉尔更加兴奋地说着。
　　“不过，不光是寿司，日本还有许多其它的好东西！比如说！比如说呢……对了！”
　　“给我差不多一点！”
　　怒吼声突然响起。
　　呵斥他的，是一个坐在前方不远处、看起来不太容易相处的老人。
　　巴吉尔疑惑地问道：
　　“请问……在下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吵死了！”
　　“啊？啊？”
　　“我是说你的声音吵死了！你成心妨碍我睡觉吗？”
　　“啊。”
　　巴吉尔慌忙跑过去，对老人低头道歉。
　　“对不起。在下说到兴头上，一激动就……”
　　“…………”
　　兰奇亚也默默站了起来。
　　走到巴吉尔身边，弯下魁梧的身躯对老人鞠躬。
　　“兰奇亚阁下……？”
　　尽管他的行动让巴吉尔始料未及，但巴吉尔马上和他一起鞠躬。
　　这样做的话，老人应该消气了吧。
　　“……哼！”
　　老人不悦地冷笑一声，又重新坐好。
　　巴吉尔放心地抚了抚胸口，对兰奇亚投以感谢的目光。
　　“对不起，连累您一起……”
　　“听你说话的我也有错，所以你没必要道歉。”
　　“兰奇亚阁下……”
　　这时——
　　“……？”
　　巴吉尔发现兰奇亚的注意力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
　　“怎么了？”
　　“啊？没什么……”
　　兰奇亚轻轻地摇了摇头。
　　“没什么，不要在意。”
　　“是……”
　　就在这个时候——
　　“请问——”
　　听到一个犹豫的声音，巴吉尔转过头，看到一位推着小车的年轻乘务员站在面前。
　　从她不自信的表情，以及稚气未脱的容貌看，她还是个新人。
　　“那个……”
　　乘务员欲言又止，用为难的神情看着巴吉尔。
　　巴吉尔也感到非常疑惑，又过了一会儿。
　　“啊……实在抱歉。您站在这里，挡住我的路了。”
　　巴吉尔慌忙退回自己的座位上。
　　顺便说一句，兰奇亚早已坐回自己的座位了。
　　“谢谢您。”
　　她朝让开路的巴吉尔鞠了一躬，随后继续推着车前进——
　　“啊，打扰一下，能再给我一杯喝的吗？”
　　“啊？好的……请问您要喝什么？”
　　“日本茶。”
　　巴吉尔立刻回答。
　　“呼……”
　　兰奇亚的脸上再次挂起笑意。
　　他看着高兴地接过香气四溢的热茶的巴吉尔。
　　“你还真是喜欢日本啊。”
　　“是的。”
　　巴吉尔兴奋得两眼放光，但他马上捂住了嘴，小声回答道。
　　“日本是老大的故乡。所以，老大告诉了在下许多关于日本的事。”
　　老大——巴吉尔所属机构的首领，也是他尊敬的“师父”。
　　“不光是日本的事，还有格斗技术、秘术、野外求生知识、紧急护理常识、猜拳必胜法，以及电子游戏的秘籍等等……”
　　虽然话题朝奇怪的方向转变了，但兰奇亚依然保持着沉默。
　　“老大真是一个优秀的人。不光是老大，在下还遇到了许多好同伴。希望有朝一日能与大家在意大利再会。”
　　兰奇亚感性趣地看着如实说出自己心情的巴吉尔。
　　“你说……同伴？”
　　“是的。”
　　巴吉尔笑着答道。
　　不过，他接下来说的话，却让兰奇亚的表情瞬间改变了。

　　“当然了，兰奇亚阁下也是我的同伴。”

　　这一瞬间——

　　“…………”
　　“……啊？”
　　眼睛稍微睁大了一些的兰奇亚慢慢低下头，紧紧咬住嘴唇，仿佛在忍受什么似的。
　　“那个，兰奇亚阁下？”
　　“…………”
　　“在下是不是……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不。”
　　“啊？”

　　“我不是你的同伴。”

　　这句非常平静的话，却猛烈地冲击着巴吉尔的心。
　　“我……没有资格当你的同伴。”
　　“啊…………”
　　巴吉尔一时间无言以对。
　　他很了解。
　　兰奇亚说这种话的原因。
　　五年前——
　　兰奇亚的手上沾满了自己不愿看到的“罪”。
　　那时的兰奇亚，是北意大利某黑手党组织的一员。
　　可是，那个家族，被憎恨黑手党的少年——六道骸一个不留地杀害了。
　　凶手——正是被六道骸洗脑的兰奇亚。
　　“…………”
　　两人之间产生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现在，由于骸被打倒，施加在兰奇亚身上的洗脑术被解除了。
　　可是，亲手杀害同伴的罪恶感却没有从他的意识中消失，兰奇亚至今依然奔走于每一位死者的遗属家中。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到了他的心灵创伤——巴吉尔心里有些慌张。
　　“那，那个，兰奇亚阁下。”
　　他拼命想说点什么安慰兰奇亚的话，却找不到合适的。
　　就在这时。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忽然一个熟悉的怒吼声从旁边传入巴吉尔的耳中。
　　他朝声音的方向看去，怒吼的仍然是刚才那个老人。
　　不过，他呵斥的对象，是刚才给巴吉尔饮料的乘务员。
　　“实、实在对不起……”
　　“在道歉之前，是不是还有别的事要做啊！”
　　“是，是的。”
　　在老人的呵斥下，战战兢兢的乘务员慌忙拿出一条毛巾。
　　把饮料弄洒了吗……巴吉尔猜测道。
　　“真是的，他是故意的吧。”
　　“你也这么认为？真是个坏老头啊。”
　　“竟然故意把饮料弄翻，还对乘务员大发雷霆……”
　　听到周围乘客们的窃窃私语，巴吉尔吃惊得睁大了眼睛。
　　“别磨蹭！快点……！”
　　“是……我这就擦……”
　　“哼！我早就说过，这种狭窄的座位不是人坐的！喂！”
　　“是，是的。”
　　“把我换到头等舱！现在就去！”
　　“可，可是……座位已经满了……”
　　“你是说不能换吗？也就是说，你根本不是诚心向我道歉的了？”
　　“不……不是的……”
　　老人的无理要求让乘务员手足无措。
　　可是，尽管其他人都看不惯老人的这种蛮横做法，却没人愿意插手管这件事。
　　“…………”
　　自己不能坐视不管——
　　巴吉尔这么想着，准备从座位上站起来。
　　“啊……”
　　兰奇亚比他快一步站了起来。
　　接着，他站到老人面前，把害怕得发抖的乘务员护在自己身后。
　　“你想干什么！”
　　老人虽然吃惊，但很快就把愤怒的矛头对准了兰奇亚。
　　“找我有什么事！你这种眼神算什么！有话快说！”
　　“…………”
　　“不说话！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到底是要干什么？你这家伙究竟……”
　　老人喋喋不休地怒吼着，可是，兰奇亚只是默默地听着，仿佛在叫老人把怒火全部宣泄到自己身上一样。
　　“你……你这家伙……”
　　终于，老人说累了，只能一面喘气一面瞪着兰奇亚。
　　周围的人都神色紧张地观望着。
　　就在这个时候。
　　“饶了他吧。”
　　一个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他看上去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温和青年。
　　“！你又是谁？”
　　“你为我吗？我的名字是艾尔艾斯。”
　　“没听说过！”
　　老人仍然怒吼着，不过这个叫艾尔艾斯的人却平静地说道。
　　“大家都觉得你很吵呢。这里可不是你一个人的空间。”
　　“你说什么！”
　　老人再次怒火中烧。
　　“……！？”
　　觉察到周围乘客不满的目光，老人把话咽了回去。
　　“怎……怎么，你们这些人，对，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老人开始心虚。也许是由于刚才把怒气发泄到兰奇亚身上，现在老人面对众多乘客，想撒野也有心无力吧。
　　接着——
　　“不，不和你们计较了。发生这种事，都是那个没用的家伙的错！那笨蛋妨碍到我了……”
　　老人悻悻地站了起来，逃也似的离开了。
　　“……呼。”
　　乘务员感到浑身乏力。
　　兰奇亚急忙扶住几乎要瘫倒在地的她。
　　“你没事吧？”
　　“我没事……”
　　她的眼里泛出泪光。
　　“谢谢您。”
　　啪啪啪啪啪……
　　那个青年——艾尔艾斯使劲鼓掌。
　　所有乘客被这种气氛感染，也纷纷鼓掌赞扬兰奇亚。
　　兰奇亚的脸慢慢变得通红。
　　巴吉尔也温柔地看着他。
　　（兰奇亚阁下……您是我重要的同伴。）
　　心中抱着如此想法的巴吉尔也轻轻地对兰奇亚报以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