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GL》轩少

4、第三章 美人殒

　　永昌二年，北方大旱南方涝灾，难民逃荒蜂拥入京。李昌下旨，命各地官员开粮仓赈灾，拦截入京难民。而此时，边疆各国伺机蠢蠢欲动，夏国一时岌岌可危。此番赈灾绝非长久之计，不过半月，各地上奏难民不止仓粮不足，大殿之上李昌震怒。
　　永昌殿内宫灯长明，各地起义接踵爆发，李昌看着奏折顿感焦头烂额。他自诩明君，修了这永昌殿，不想竟毁在了这天灾人祸上。
　　“玉妃娘娘求见。”门外有人禀告。
　　李昌靠着龙椅乍听见玉妃找他，大为不解，永昌殿乃君臣议事之地不是一个后宫嫔妃该来的地方，但他嘴上还是准了玉妃进来。
　　玉妃曾是西戎公主，当年西戎联合北狄大败夏军的时候，正是玉妃在背后献的计，此等女子雄才伟略善于攻心，最后却不知为何退了军，又前来和亲。李昌当时只以为他天子威严令人折服，久了也便知道不是。他心知玉妃前来定是为了国中局势，而此刻，他很想听听玉妃会有怎么的主意。

　　玉妃走入殿内的脚步显得飘浮，看起来是有些体力不支的样子，她的脸上已没了娇艳的笑，苍白的样子犹似地狱使者，透出的阵阵死寂让龙椅上的李昌只感心寒。当年的花容月貌已然凋尽，只有那青丝还如夜般漆黑。
　　“赐座。”李昌皱眉不愿多看玉妃一眼，“爱妃前来所谓何事”
　　“助陛下解燃眉之急。”玉妃的声音很轻却清晰直刺心底。
　　“爱妃有何计策要说与朕听。”
　　“镇压难民，安抚乱民。”玉妃坐在下方，宫灯在罩中无风自动，四周景物也似在晃动。
　　“果然，最毒妇人心。”李昌面上轻笑，难民当做乱民可杀，乱民可用灾粮安抚，这样的计策满朝文武恐怕无人可以想出。李昌再看向玉妃时多了几分狠厉，这样的女子留不得。
　　“皇上放心，臣妾自知命不久矣。”玉妃面上渗出冷笑，邪魅的眸子盯着李昌心中发毛。

　　“那边疆之困呢？”李昌错开目光端起茶碗浅呷了一口。
　　“边疆小国分裂已久，尚不能自保又岂有力量与夏国抗衡。”
　　“玉妃一席话便可力挽狂澜，真是令朕佩服。”
　　“恐怕这些皇上也都早已想过，只是苦于寻不到由头。”
　　李昌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宫殿内回荡，“爱妃可知，朕还想亲自去普华山为苍生祈福。”
　　“大局当前，皇上是不会离开的。”
　　“所以朕想在众皇子中挑选一位代天子出家，爱妃可知朕选中了谁。”
　　“棠儿。”玉妃勾起嘴角笑容清浅，“棠儿身上有一半的西戎血统，为天下苍生祈福在适合不过了，而且，棠儿离臣妾远远的也免得被臣妾教坏。”
　　“爱妃言重了，棠儿是众皇子中最符合朕要求的一位，况且，棠儿天子聪颖，参禅悟道也能助其日后成长，有百利而无一害。”
　　“皇上既然决意已定臣妾自当遵从。但，恳请皇上好生善待棠儿，臣妾自知已无时日。”

　　那日之后半月余，国中局势稳定，李昌下旨要去普华山祈福，众臣大惊恳请皇上三思。最后想出了个折中的办法，从皇子中挑选一名代天子出家，这时，群臣的意见倒显得极为一致。祈福之事无非做做样子，但皇子一旦离开京畿势必会失了根基，这对以后可谓不利。
　　朝堂上李昌拟旨的时候，李烨正对着李棠嬉皮笑脸，李棠不搭理他埋头在书案上作画，李烨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去戳她。
　　“三哥，咱们带上几个人偷偷的出去，不让母妃知道。”李烨献宝似的趴到李棠耳边，“尚华阁院墙最低看守的也少，我去探了几次，从那里出宫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李烨说完就等着看李棠的反应，发现她还在画画，一时急了，“听说宫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杂耍和唱戏的，三哥难道就不想出去看看吗？”
　　李棠停笔目光愣愣倒有一丝向往，宫外是怎样的景象她也很想知道，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能带着李烨偷偷溜出宫。娘亲前几日曾告诉过她，她会去普华寺代天子出家，到时候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去做。

　　“三哥也想去看看对不对，那我们赶紧走吧。”李烨怕李棠反悔拉着李棠就想往外跑，可惜又被李棠拉了回来。李烨站定满脸的不甘，却还是等着李棠发话。
　　“别成天只想着玩，莲姨让我看着你，你跑了莲姨生气了怎么办？”
　　“母妃从来都不会生气。三哥，我们就去这一次好不好？那群小太监把外面说得可精彩了，我就是想去看看，要是他们敢骗我，看我不割了他们的舌头。”
　　李棠挑眉轻轻吐出两个字，“不去。”
　　李烨还想继续自己的说辞，却被门外一道尖锐的声音打乱。李棠和李烨同时向门外看去，见是皇上身边的近侍太监捧着圣旨走了进来，就一同出了门跪在地上准备听旨。
　　圣旨念完后李棠跪在地上微微有些出神，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样快。李烨听完圣旨焦急的看向她，见她这般模样以为她不愿去，跟着就急了。
　　他们虽都年幼但宫里的大势早就看清，众皇子中最有资格做太子的，只有大皇子，四皇子和九皇子，而他们日后顶多就封个亲王。可李棠这一离宫少说也得三五年，到那时宫中局势一旦改变，那李棠可就失了先机。

　　“我要去求父皇，我要随三哥一块去。”李烨猛然站起来大步走了出去。
　　“七弟。”李棠上前将李烨拉住，“听我说，好好照顾九弟，勤加习武以后当个将军。”
　　“三哥，你这一走什么都会没了。”
　　“七弟，有你在宫里三哥可以放心的走，但你切记，日后定要韬光养晦等我回宫。”
　　“好，三哥我答应你，等你回宫之时，我定要以满身武艺一身战功的去迎接。”
　　李棠出发的前一晚，夜无朗星，月晕泛着红光。玉容宫里李棠跪在玉妃床前低头不语，玉妃靠着床边温柔的看着她。
　　“棠儿恨我吗？”李棠摇了摇头，“知道为何从小就将你扮作男装吗？”李棠先了点了点头即又摇了摇头。
　　“宫中女子大都逃不过两种命运，一是永居深宫孤独终老，抑或是利益的工具远嫁和亲。棠儿的命运该有棠儿自己选择，所以娘亲将你扮作男装，才有机会出这宫门。”
　　“宫门外有些什么？”
　　“自由。”
　　“自由与这权势娘亲更看重哪一个。”
　　“这答案得由棠儿自己寻找。”
　　“不管日后轩儿做不做得上九五之尊，棠儿都应该尊重他的选择替他着想对不对？”
　　“对。”玉妃的脸上浮出一抹笑，这笑是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由心笑出的。

　　第二天，漫天落着濛濛细雨，李棠在朝堂之上，小小的身子匍匐在大殿中央，听着那尖锐的嗓音宣读圣召。李昌派了一队禁卫军护送她前去，并留守在普华山上保护她，而此番前去竟要五年之久。李棠在想，五年之后或许什么都变了。
　　退朝后，李昌带着皇后登上城门替她送行，李棠跪在城门下三叩九拜，身后的禁卫军在细雨中站成一排，身着黑甲手持夏国大旗。今日的李棠穿着一件龙纹图样的金色华服，头戴金玉雕纹束发，腰上是金线绣的双龙戏珠绅带，这一番华丽盛装却只衬出了她的清雅脱俗。
　　李棠抿着嘴面容冷毅，转身上马的一刹无意识的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玉妃临行时送她的暖玉，有莲妃为她求的平安符，也有栗妃特意为她准备的匕首。这三样东西揣在怀里，带给她的感觉却大相径庭。
　　上马后，李棠扬手示意出发，在她的左右跟着两个人，一个是梨傲一个是禁卫军统领冷御风。等行出城门到了郊外后，她又下马朝着城门方向跪了下来，梨傲也随她下马站在她身后，因为她们都知道，这一离去必将与玉妃阴阳两隔。
　　风起，也吹不干她脸上浅浅的泪痕。李棠目光定定的望着远方，双手握拳垂在两侧。那日，玉妃问她是否恨过她，她摇头说不恨，可是她从没说过，她不怪她。

　　永昌三年，玉妃薨，李昌下旨葬入皇陵。消息传到普华寺，李棠将自己关在经房内诵经五日，因滴水未进而昏死过去，醒来后又发了两日呆才逐渐恢复平常。
　　永昌五年，边疆局势大变，西戎壮大，吞并四周小国，效仿大夏治国之策，建新国其名曰荣。荣国开国皇帝容天威，膝下四子一女，小女名叫容澄澈。
　　永昌七年，李棠十四岁，岁尽之时宫中传来圣旨，五年之期已过着她速回京城。接到圣旨的那日李棠披着狐裘大氅站在枯枝下，皑皑白雪妆点的树林别有一番景色。寒风之中的她面色如玉唇红尤艳，明黄色的圣旨被她用五指扣住，白玉般的手指摩挲着久违的触感，嘴角则噙着一抹笑。
　　“三皇子，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明晨就可出发。”冷御风踩着积雪前来禀告，黑甲映着白雪发出寒光。
　　“冷将军，今夜我想与悟道大师再谈一晚佛经，不想被打搅。还有，替我告诉傲姨明日回京。”
　　“是。”

　　那一晚，李棠与悟道由花草开始谈了一夜的佛经，直到拂晓还意犹未尽。“师傅可有箴言要赠予小徒。”李棠坐在蒲团上笑着问道。
　　悟道与李棠是莫逆之交，念其聪慧所以收她为徒，“世间之道本就浅显通透，正如这四季一般不可逆转，想要解脱须先解开你心中枷锁。我所说之意你可明白？”
　　“徒儿明白，徒儿谨记。”
　　回宫之后，李昌在御书房内召见李棠，所谈之事无人知晓，只是在第二日后，李棠便以夏国使者身份出使荣国等边疆各国。同年，李烨助南蛮皇族平定内乱，又迫使挑衅东夷退军十里，皇宫之中李昌龙颜大悦。

作者有话说

　　主角下章陆续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