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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No.48 一个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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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域葱翠,雨季不止。野木参天,湿气黏人。
鲁泽提着裤子,深深浅浅地踩在水坑里。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相对干燥的土地,鲁泽整个人蜷缩地蹲着。望着头顶不间断倾倒的雨水,鲁泽苍白着脸,裹紧身子。
当时察觉到是在“域”中的鲁泽,很快反应过来,想着要赶紧出去。
但是“域”已融于鲁泽的身体,跟他自身的精、气、神息息相关。而鲁泽这次受伤最严重的就是识海,念力也根本无法使用,对“域”的联系也微小到让他难以察觉。
而且虽然鲁泽以前在“域”中修炼过,但那时都是以冥想的状态,让精神进入。并没有整个人进去过,唯一的一次还是不久前被察黎带进了空间,只不过那时“域”还并不属于他,当时又是重伤,也没有在意。
最后费了许久时间,鲁泽才凭着那丝微妙的联系出去了。
其实鲁泽早就觉察到所处地方的怪异,只不过没想到,救他的是“域”!他想着,以后如果遇到无法躲避的危险,那就第一时间进入“域”中,比在外面费劲心神,到处砍杀简单多了。
而出来后,他才意识到艰难。因为根本就不是当时他为杀赤蚊,而布下杀招的洞穴附近。
他猜想如果是“域”在没有他主导的情况下,自主在虚空游荡的话,那就麻烦了。
他根本不能定位落点是哪里。最让鲁泽担心地还不是这个,他担心时间已经超过很多,院方的人找不到他,若是以为他死在了孤岛,关闭空间甬道,那他怎么出去?
鲁泽看着脚边不断被打湿的泥土,泛出一层层地底深处的腐朽味道。
他当初并没有探查到这样的地方,不知道此地属于哪片区域,不过他明白这种常年雨季的丛林,有很多的毒物到处觅食蹿行。他的精神力还没有恢复,木剑已在战斗中堙灭,身边唯一称手的武器只剩下了青年赠与的短刃。
鲁泽眼神瞬间冰冷。
接连受挫,不管是对身体,还是精神都是前所未有的打击。他从没有过这样一个人独自应战,孤独赴死的感觉。
在“域”中时,他不计一切的想要出来,而当终于出来时,他又有了想要躲避到“域”中的感觉。
但他清楚地认识到,逃避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鲁泽抚摸着无名指上的白色手戒,他还有三张防御卷袖。当初面对赤蚊群没有使用,是他没有想到赤蚊这么难以对付、紧跟不休。可是如今的形势比之之前更加严峻,因为手戒里已经没有任何的食物了。
在“域”中消耗了太多的时间,又正逢雨季,鲁泽想不到他还能打到什么猎物。
目前任何分析都对他不利。
鲁泽用劲,又慢慢放松,指间衣袖变了形。就像他此刻的心跳,急躁中又带着奇异的平静。
一条艳丽的黑红条纹蝮蛇在慢慢接近,分叉的舌尖不停伸缩着,被雨水冲刷的地表掩盖了一切的痕迹。
手起刃落,黑红的血液溅湿鲁泽的左脸。抹去眼皮上沉厚的血迹,鲁泽看着在雨中来回挣扎的蛇身,沉默不语。
未见打理的黑发被雨水安抚,零落的耷拉在脸侧。额发愈长,遮盖了清致的面容。睫羽微颤,被摹绘的眼线,抖落一路血液,在下巴处聚成优雅的弧度,坠落。
弥漫的水雾,渐渐模糊了树下的少年。
目睹蛇到断气,不过短短几秒。不远处的断落的蛇首,怒睁双目,浸着滴落的雨水,泛着幽幽的光芒。鲁泽定定注视着蛇目,似乎能透过它看出什么。
喉结上下滑动,鲁泽舔了舔干裂的唇角,他已经饿了两天了。
一脚将蛇头踢飞,看了看四处坑洼的地面,这种情况他不用担心留下痕迹。鲁泽摩擦着火石,但是周围的湿气太重了,一点火星都擦不出来。
鲁泽苦笑不已,不用念力,他根本无法得知雨水有没有毒。将蛇皮剥干净,就着血气,直接一口咬了上去。柔滑的肉片有着韧劲,撇除侵脾的腥味,鲁泽自嘲着,味道竟然还不错。冰冷的血液下肚,带起腹中升腾的暖热。
蛇血是最好的避寒之物。
鲁泽将手背上的鲜血舔干净。
暂缓温饱,鲁泽却没有放松,拿出空间内的驱兽粉末,洒在四周。满树都是毒虫蛇蚁,枝干由于多雨又变得常年光滑,根本不能上去。鲁泽缩着身体,浅眠睡去。
黑夜中,唯见雨水依旧忙碌着。
鲁泽不停抓挠着左脸,睁目的紫眸被夜色笼罩,瞧不清神色。鲁泽忍着脸上的痒意,看了看四周,并无异常动静。
挠着左脸,地上并没有蚊虫来过的痕迹。
鲁泽还想休息,最近识海恢复十分缓慢,可以说无甚变化。他想要积攒些力气,恢复些精神力。可是脸上不断地起痒,让他怀疑是不是气候或是水土不服什么的,过敏了。
鲁泽忍住想要抓挠的举动,再仔细的观察一番,尽管夜色深沉,但以他的目力看的还是很清楚的。
可是多番下来,并无情况。鲁泽再次狠狠的挠了下脸,却突兀地看见树根处精亮的两抹幽光。
是白天被他斩杀的蛇头。
鲁泽握刃,后退。
左脸如同被火炬尾梢燎过的一般,一阵阵灼辣的痛痒。
“你是谁?”鲁泽低声道。“刃尖指向蛇头,语气夹杂着彻骨的寒意。
蛇头若似死物,为余幽光深深。
幽光突然淡去,鲁泽却维持着攻击的姿势没有动过。脸上的痛痒稍有缓解,但是亦在。直到天际透亮,鲁泽看着慢慢被光芒照亮的树根,没有任何的东西。
鲁泽摇晃着身体,半倒在地上,垂头喘气。后背完全被冷汗浸湿,湿润的潮风吹过,激起一阵哆嗦。
摸着左脸,鲁泽走到水坑前,低头看去。
古旧繁复的黑红纹络,舔舐着左脸肌肤。尤其是左目眼皮处,骇人的黑红色脉络,将眼目衬得如妖如魔。
将垂落衣襟的发丝撩起,纹络一直延伸到脖颈下。
鲁泽一拳将水坑打散,迭起的水纹印着左脸,愈见诡魅。
覆住左脸,鲁泽低声笑着,唇边的纹印浮动而起,姿容难言。
身后的大树应声倒下。收刃起身,鲁泽始终垂着头不语。
他要出去,他不能再等下去。在此之前,他要做一场赌注。赢了,活下来的几率就多一分;输了的话。。。鲁泽笑的莫名,没有想下去。不过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鲁泽拾起断枝圈出小半地方,将驱兽粉都撒上。花了半天时间,才将附近的地底打通,他庆幸周围并没有穴居动物,不然的话,一场战斗在所难免。精确测量下,陷阱被鲁泽反复加固,直至夜前,终于完成。
舌头舔着上颚,少量的唾沫润湿舌尖,鲁泽看着没有停过的雨水,回身走过。
鲁泽盘膝而坐,关闭五识。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周身气息若有若无。
如果不是眼前所见,根本无法相信,有一个人坐在树下。
冥想中,鲁泽看到了识海,依旧是那副模样。这几日虽然恢复的缓慢,但也积累了少量的精神力,将之两相叠加,十四条粗细不一的念力在识海内显出身影。鲁泽引导着其内两条进入身体,直接蹿升至脑部。
心念一动,念力毫不犹豫的攻击大脑。轰鸣声继而连三的响起,却被表皮阻隔,传不出声。
树下的少年,安然静坐,好似无事。
没有人明白鲁泽现在所受的痛苦,就像没有人能理解他在做什么一样。
大脑受到重创,精神系统瘫痪大半。因为鲁泽关闭了五识,四溢的鲜血无从可流,全部逆流而上,冲至脑顶。
鲁泽有一瞬间的记忆混乱,布兰德夫人和鲁卡的面容交相错过。止住心神的絮乱,鲁泽从识海再次引来三条念力,直接侵略进脑部受伤的区域,粉碎性的攻击全面开始了。
坚毅的意志不屈顽强地生长,鲁泽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能昏过去,因为一旦昏过去,没有人能救得了他。
他有可能会死,有可能永远也无法醒过来。
这种痛楚已经完全超过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这是来源于精神上的,心神最剧烈的打击。
内视也无法看清脑部的情景,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断裂的神经已经全面脱离大脑,鲁泽勉强聚起力气,看向识海,毫无变化。
愤怒与失望被脑部的痛楚瞬间冲淡,鲁泽瞬息间引来六条念力,疯狂地袭击大脑。脑部的各大系统都在顷刻间销毁,鲁泽已经感受不到对身体的控制权了,这时他才想起神经中枢一定是被毁了。
思维运转的越来越慢,鲁泽知道这是正常的,但绝不是好现象。
内视身体时,发现金球又急速转动起来,并且丹田内的黑丝也争相冒了出来。鲁泽没有理会,他只是不停地将念力引向脑部,再攻击他自己的大脑。
如斯疯狂!
他只求一个答案。
最后的三条念力早已袭向大脑进行打击,鲁泽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目睹着他的大脑走向毁灭。
金球有可能是察觉到什么,竟飞离丹田,直接运转着来到了鲁泽的脑部。黑丝随同金球而去,并且灰色的丹田急剧缩小,最后竟然只有一粒黄豆般大小。从中更是窜出无数手指粗细的黑丝,爬上脑部。
可是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鲁泽的举动了,看着金球与黑丝奇怪的举动,鲁泽冷笑中愈是平静,大不了一起死好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鲁泽直接自我粉碎了识海,将剩余的所有精神力抽离,也不进行叠加了,一下子全部拘进大脑,展开攻击。
已经能听到铿锵的声音,从少年体内传来,惊落了一只爬上少年肩头的土蜥。好不容易再次爬了上去,舔着从少年后脑滴落到颈部的血液,土蜥低低叫着,却是圈住了少年的脖子,没有离去。
鲁泽对外界没有任何的察觉,持续对大脑的破坏,进行着连他也不能尽述的变化。
而他的思维在经历难以忍受的痛苦过后,竟然开始慢慢地适应,甚至揶揄的评价着金球与黑丝手忙脚乱的举动。
直到脑中一切景象被血光吞没,识海完全溃散成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