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六十四章 ...
-
如果你觉得这样就好，那么我也无从干预。
只是，对不起。
那个时候听见的三个字，原来是父亲在替母亲向我道歉。只是，无法开口说话的自己作不出回应，去安慰那个在黑暗中衰老许多的容颜。
却是在清醒之际，一梦多少年。
“这位施主，是还有什么心事未了么？”
睁开双眼，念佛堂前，披着沙迦的大师坐在三圣像前，威严却又温柔的望着我，清澈见底的黑色瞳孔透着慈爱的光芒。唱念的声音响彻在念佛堂中，循序渐起的熏香弥漫在四周，逐渐淡化了那些过往的尘事。
如烟，都散了吧。
我俯身跪在大师身前，无怨无悔的道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尔。”
大师亲自举刀剃度，一缕一缕银色的发丝，穿梭过我沾满泪水的指缝间，悄然无息的落下。
“从今往后，世上再无花容雪，只有慧释。”
“弟子慧释仅遵教诲。”
释，乃释怀的释。
将俗家名字舍去，换得一次新生。实无所舍，亦无所得。何止舍弃了一个名字，世俗中的一切风风雨雨都将舍弃。对过去释怀，对将来释怀，对自己释怀。
——小雪，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嗯，父亲，我已做到。
释怀一笑，不过虚烟缥缈。
当初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在众人对峙的严峻场面中醒了过来，也许是血液里的求生本能，与骨髓里的诅咒拼命抗衡着，竟然暂时让蛟龙迫使窒息的死亡缓后了降临。只是身体承受不起这巨大的压力，还是屏息沉沉的睡去，为了再一次积攒力量的苏醒。
偏偏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自己的存在，却成为了她的要害。
远远的凝视着她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忽然觉得一切争执都无所谓了——即使站在他的身边，龙渊的身边，她依然会为我露出难过的神情来，就足够了。
她心里还有我，存在过一个小小的我，以后的路，他会陪她一起走过，风风雨雨，永不回头。
这样就好。
东来手中的雪麟剑抵住我的喉间，轻轻的一道刻意的划过，顿时血流不止。拿我这样破烂不堪的身体做威胁，简直就是笑话。再没有得到想要的筹码之前，恐怕我就会这样死在他僵持的剑下吧。
“君无双，要救她，拿你的命来换。”
东来的要求确实很简单，简单的让龙翔忍不住放声大笑出来。
“昔非往日，你以为你还能控制大局么，东来？有我在这里，就不许，未来的女王殿下做出任何的傻事来。”
龙翔话音未闭，君无双已经卸下全身的武器，空手径直向东来走了过去。龙翔伸手想要拉住制止，却被她一声力喝止住。
“如果你当本宫是你的王，就不要试图逆反本宫的意念！”
一步，两步，三步……愈来愈近靠向东来的君无双，没有丝毫的畏惧之情，只是一如既往的昂着头，目光中包涵着无比的温柔凝视着在对方禁锢之下的我，淡淡的笑了。
“停下！我要你马上给我停下！”
东来捏着雪麟剑的手竟然一把冷汗就快要握不住，微微颤抖着的身体无一不显示出自己已被对方的王者之气而镇压。连同一阵营里太子天上昀投来的藐视眼神，也在嘲笑着自己明明已经败得一塌糊涂却还不肯快点认输。
“喔？你不是口口声声的说要本宫的命么？现在本宫就站在这里，有本事放开她，来取本宫的小命啊！”
威武飒爽的英姿，正是我一直仰慕喜欢的女子。
“其实，你不必为我做到这样的地步……君无双，你不再欠我任何东西，什么也没必要还。”
好好守着你的幸福，过完这一辈子吧。
我这条残命，不值得你拿命来换。
“既然为王，想要的东西，一定要亲手夺回来。更何况，你花容雪，正是我君无双今生今世唯一珍惜的独有。”
千军万马前的告白，伴随着凛冽的寒风呼啸刮过，一夜对峙的寒冷逐渐的散去，遥远的天际破晓之处的光亮慢慢开始笼罩在每一个人的身上。暖暖的橙色阳光照在君无双的发间，只见她收回了身为至尊之者应有的王气，只是作为一位再普通不过的女子，冲着敌方营前的银发女子温柔的一笑。
“这一句话，如果你早一点说出口，也许现在……”
气血攻心，大口的鲜血猛然吐了出来，喷洒了一地。
“小雪！”
天上昀冲上前来，一把从东来剑下抢回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东来被猛得撞开的身子没能站稳，竟然纵身坐在了地上，茫然的望着眼前的一切。
当年，为什么没能够有勇气冲过去，去救回自己心爱的女子呢？
最后见到的仅仅只是一尊，冰凉的躺在华丽水晶棺材中的尸体。嘴角微微上扬的表情，似乎是在临死之前想到了什么快乐的事情，凝结成她此生最后一个美丽的笑容。
“歆蕊，昀儿已经长大了，他已经有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了，不再需要我们为他安排一切了，不是么……”
——你我都能想开，便是最大的，福分。
东来默默的放下手中的雪麟剑，无声的停战宣言拉下了落幕。此时东来身后所带领的上千亲兵纷纷扔下武器跪地行礼，唯恐这一叛变之举为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却唯有一身着蓝衣之人，毅然在众将士跪倒之刻站起，手中拉紧的长弓弦已上二箭，锐利的箭尖在朝阳的照射下显得灼灼逼人。
这二箭迅速的射出，瞄准的方位竟然是已处空虚之位的花容雪，和君无双。
箭快，人更快。
眨眼之际，已有两个身影扑到了前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目标的二人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而才反应过来的龙翔立即命令身边的士兵擒住那蓝衣人，却是慢了一拍的补救。
“爹！”
“叔叔！”
不知何时突然现身将君无双挡在身后保护下来的花咏夜，和作为花容雪的盾牌背对着那一箭的攻势毫不在意的东来，二人脸上洋溢着的神色居然是同样的倘然自如，只是那伤处开始急速泛黑淌出的血液预兆着不可挽救的死局。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啊！”
怒火冲天的天上昀一把拽住了东来的衣领，连带牵动了背部伤口之处又是源源不断的黑血滴落。东来失去力气支撑不住的身体缓缓跪了下来，不是面朝着天上昀的那方，而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我。
“我救你一命，不为别的，只求你有生之年，能够好好的去爱他……”
把放置在自己胸前属于天上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然后轻轻的放在了我的手心中。
“这个傻孩子他爱你，不贪江山权位，不图荣华富贵，他只爱你。”
哽咽的话语，作为临终前的遗言，竟像是磐石一样牢牢锁在了我的心间。还来不及等我作出答复，已是一个沉重的躯体，倾身倒在了同样跪倒在地的天上昀的怀里。
“不！”
哀恸的叫声回荡在整座紫气东来大殿的上空，我无力的撑起身子，将模糊的视线投向爹爹那方。
不。
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了。
喉咙烈火灼烧一般的难过，浑身象被撕裂似的痛苦。
唯一还能听见的，爹爹还是那般云淡风情的说着，他最后的交待。
“君无双，一命抵一命。我用我的命，来换你的。而你用你的命……来救她的。”
斩钉截铁的话语，不是请求，而是指令。
是的，聪明如爹爹，堂堂武林盟主花咏夜，既然来了，又怎会没能留意到那微弱的杀气，而奋身不避开要害来作为挡箭牌呢？
原来是早就算计好的，心甘情愿的换命罢了。
爹……
您这又是何必……
我这个为人子女的，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的孝敬您，您却为了我……
仿佛是能够感应出我心中所想一样，爹爹勉强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拥入他宽大的怀抱里。
“爹爹我可不想，黑发人送白发人呢……”
冰冷的大手抚摸着我的银发，细心的帮我理顺纠结在一团的发丝，然后双手按住我的双肩，就像是从前教训孩童时期犯错的我一样，厉声的说道。
“小雪，你要好好的活下去，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
“嗯……”
艰难吐出的一个字，换来了爹爹喜笑颜开的表情，却是那么快的转瞬即逝而去。
滑落而下的双臂，将头靠在我肩膀之上的爹爹，好像只是睡过去了似的，带着舒心的神情闭上了眼睛。
不要啊！！！！！！
“爹！……”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第六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