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子》yukuo1963

8、8

　　于丽生产了，她还真是不争气，生了个姑娘。
　　生产的那个时刻，她无力观察婆婆的脸色，她感觉进了鬼门关，她喊，喊不出声，她挣扎，她没有力气；她昏过去……醒过来……十月怀胎还没吐够，还要把最后仅有的一点苦若黄连的胆汁吐净……人们说大命换小命，真不为过呀！
　　婆婆也傻了眼，于丽妈再三叮嘱婆婆，于丽生产千万去医院，但生产是在家里进行的，本村医疗点儿的姨接的产。
　　于丽并不在乎姑娘儿子，心想生这一个就够了，如有下一辈子，托成个男猫男狗，也再不做女人。
　　三天过去了，于丽的奶水只能洇洇孩子的嗓子……
　　婆婆阴着个脸。
　　第五天，于丽妈妈和嫂子来看喜，拿了两只鸡、二十斤鸡蛋、一身小衣服、十尺蓝布，这布是婆婆特意要的，说是蓝布是拦住的意思，下胎生儿子。
　　于丽没有奶水，这对喂养嗷嗷待哺的婴儿十分困难，只有奶粉代替奶水了，为了有奶水，婆婆还往于丽吃的小米稀饭里加点猪油，但并不奏效，婆婆有些着急。
　　“就这底打的，再要孙子也得没奶！”婆婆说着，喊了声白杰，婆婆下床从屋里扭扭搭搭走出去，叽叽咕咕不知与白杰交代了些什么，两个小时的工夫，婆婆端上了一碗略黑点儿的白开水。
　　“于丽，你喝下，会有奶的！”
　　于丽望着这碗白开水，好象华小栓望着人血馒头一般，她疑惑不解。
　　“喝吧！为了我下个孙子你也得喝下去。”
　　为了我的姑娘，于丽望着这碗注着生命希望的白开水，一饮而尽，有那么点点咸的味道……
　　于丽后来才知道，那是白杰去于丽妈和嫂子那儿取回的钥匙熬的水，说是把他们带走的奶取回，真是无稽之谈……
　　此时，正是农历的腊月，在城里打工的白海、白霞也在猫冬。
　　“白霞呀！”你看你婶买的鸡蛋全是空的……”
　　于丽饥肠辘辘。
　　十天后的夜里，孩子嗷嗷待哺的哭声，如同穿透了漆黑的苍穹，也穿透了于丽的心，于丽趁婆婆不在对白杰说：“孩子她姥不是拿来两只鸡吗？给孩子下下奶吧！”
　　第二天中午，白杰从五里路跑回，炖了一只鸡……
　　婆婆眼瞟着白杰炖好的鸡，脸上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憎恨和不满……
　　生个丫头片子，还吃鸡！
　　很值得于丽咀嚼和回味的一个月过去了，于丽生个丫头片子，全家人的脸上都带有不悦的表情，只有白杰常劝于丽，我俩的孩子，看他们什么脸色，丫头片子不也是好的嘛！
　　“嫂子，有功之臣出窝了吧！给本姑娘来碗饭咋样？”
　　“酒是凉的，温了才能喝。”婆婆声嘶力竭的喊着。白杰见此情景，很想上前帮一帮于丽，但他哪敢轻举妄动，好在白文和白霞并不难为嫂子，白霞高兴时还帮嫂子收拾个碗儿。
　　于丽并不在乎多干多少活，她有的是力气，从不吝惜，刚出满月的下午，她就开始刷地。
　　“这地造的，红砖成了黑的，难道你们都是色盲？”
　　她把水嘴接上水管放开水，用刷子一块儿块儿刷着黑砖，一点点的刷着砖缝……
　　“哇……哇……”孩子的哭声传来，于丽急忙跑进自己的屋，抱起孩子：“小鬼，又撒尿了吧，妈妈换尿布喽！”于丽又把孩子放在床上，在小东西的身上轻轻拍了几下：“姑娘乖，妈妈干活去了！”
　　于丽很快跑向外屋，呀？成了河！此时她才想起自己忘了关水门儿。
　　“这是谁干的好事……”婆婆嗷嗷喊着。于丽发现婆婆的一只鞋飘在水中，就在于丽愣神的一刹那，“啪……”一只鞋飞来，正打在于丽的头上，她一个箭步跨进自己的屋里……趴在床上，她哭了……孩子也哇哇地叫着，她置若罔闻……
　　她曾从鬼门关走过，但她没掉一滴眼泪，母女俩的哭声缠绕在一起…… 宛如凄凉的哀乐！
　　于丽这才深深体味到白杰新婚之夜对她说的那句话：“你跟我受罪吧！”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于丽虽年青力壮，但一大家子人的饭她要做，每个人的碗她要刷；不但白军刁钻刻薄，常使嫂子唤来唤去；加之婆婆横眉竖眼、吹毛求疵，于丽简直就是个支使丫环在跑来跑去。她干活在前，吃饭在后，常常是她刚坐在饭桌前，菜盘的最后一滴菜汤都已进了白军的碗里。
　　晚上还要起来几次给孩子炖奶、喂奶，这些天她真的是有些天昏地暗……
　　早晨，她再无力做那每天的早饭，但她还是咬着牙坚持着……
　　二十九这天，“白杰，你不是会炖鸡吗！把那只鸡炖上。”妈妈的话白杰只有唯命是从。
　　三十中午，于丽做了几道菜，并把白杰的厨艺也端上一盘，白杰看着妈妈的脸色替于丽为婆婆温了酒，婆婆把儿子的厨艺挪到自己面前，婆婆眯缝着眼，阴着脸，用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慢悠悠的放进嘴里。
　　“还行，这亲家母的鸡还挺有味儿！”说着，惺忪的眼猝然睁开，直视着白杰继续说：“记住！这吃东西得有老有少……”于丽、白杰俩人对视着，不禁都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