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狻猊约 上卷》vagary

3、关于麻烦

　　伴随着保安们迅速急促飞奔而来的脚步声，男孩像只暴躁的豺一样扑了上来。他用不顾一切的姿势尽快挥出了无数下攻击，每一击都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这种拼命的打法萧殊寒见所未见，他所接受的训练固然残酷，但从没亲身体验过真刀真枪的生死较量。男孩的攻击简直不成章法，但迅速而有效。萧殊寒努力躲闪着，就在保安们冲到楼上这短短几秒钟内，他的衬衫上已经见了血迹。有几下划破了他的胸口和手臂，如果没有游骑兵部队那些年的经验，现在他已经是一具被割成破布模样的死尸。
　　公爵府的保安队长咆哮，“放下武器！否则毙了你！”
　　那并没妨碍男孩拼死地挥出一刀，萧殊寒几乎已经被他逼得退无可退，那一刀擦过他的喉咙，笔直地钉在套间的门板上，而保安们的子弹也射了出来。
　　事后萧殊寒非常庆幸保安们绝大部分使用了麻醉枪而非真枪实弹。有一枚麻醉弹也擦伤了他的肩头，导致他有一阵子头晕目眩得仿佛宿醉。
　　萧殊寒索性就地坐下来，他打量着被麻醉弹击倒的入侵者。他看起来并不像个作奸犯科之徒——虽然没有哪个犯人会把动机和目的刻在额角上。但他看上去确实只像个大孩子，而且出身不错——可那是怎样的一种出身呢？
　　萧殊寒摇了摇头。
　　男孩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虽然像抽搐的浪花一样苍白汹涌，表情却依旧镇定。
　　比起镇定，萧殊寒更愿意相信那是一种长久训练出的本能木滞。
　　他的指甲留得很短，指甲缝里干干净净，手指干燥而有力，指腹上的硬茧令萧殊寒皱了皱眉。他自己是个军人，和他的父亲、祖父以及更远的那些祖辈一样投身戎旅多年，他当然看得出，这男孩受过相当程度的训练。
　　搏击、刀具、枪械……以及其他一些什么。
　　他可能是个刺客。
　　这个想法令萧殊寒吃惊不小。并非他觉得自己多么与世无争，而是他并不相信，一个刺客会企图翻进他家里下手——这也未免太直截了当了一点。
　　他本想把男孩交给警方处理，吩咐保安带走他时，一枚黑瑙色的半透明亮片在地上微微闪了一闪。
　　那是一枚黑色隐形眼镜。
　　萧殊寒摆了摆手，保安们揪着男孩的头发逼迫他软弱无力地仰起脸。
　　公爵陡然弥生了一种打冷战的冲动。
　　刘海被粗暴地捋向脑后，男孩露出了光滑的额头和马奶葡萄般饱满鲜润的瞳孔——摘下隐形眼镜后，他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这太要命了。
　　萧殊寒承认自己或许不像那位身为萧氏当家主君的堂叔一样交游广阔黑白通吃，但他绝对没有无知到连紫菀一族都没有听说过。
　　享誉欧洲乃至大半个世界——如果杀手和刺客也可以用得上“享誉”这个字眼的话——的杀手世家，一旦出手，绝不空回。
　　只要接下了委托，就算目标逃到天涯海角，化骨化灰，他们也会把骨灰提回去向上家交账。
　　年轻的公爵咬了咬牙。
　　——我究竟得罪了谁！
　　无论是谁，雇请这样犀利称职的杀人工具来跟自己作对，出手未免太大方了一点。
　　梁子也未免结得太大了一点。
　　抱怨和担忧至多只有一秒钟，萧殊寒冷静地看着被麻醉枪放倒的男孩，细细思考。
　　他并不能确认这男孩就是紫菀的刺客，但传说中，每个紫菀族人都有一双紫色的眼睛。
　　如果他不是来自紫菀，事情似乎还较易办，如果他是紫菀门下……
　　公爵轻轻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这都不是警方能够插手的范畴了。
　　吩咐保安把男孩带走严加看管，萧殊寒确认了一遍儿子正在安睡，丝毫没有被惊扰，这才回去自己房间，走到一半又折回去，歉意微笑着询问看护，自己是否可以在套间留宿。
　　一想起那个男孩子差点摸进儿子的房间，萧殊寒就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明白这是紧张过度的生理反应，但半点都不想去解决——也根本没法解决。
　　只有尽可能离孩子近一点，他才觉出一丝安心。
　　至少倘若有个万一，自己还能替他挡上几颗子弹。
　　次日萧殊寒请了假，在家专意思考对策，男孩清醒过来之后拒绝回答任何问题，这让他头痛起来，思量良久，他终于决定给堂叔萧初亦打个电话。
　　无论这男孩是不是紫菀族人，动用堂叔这层关系都有益无害。
　　虽然他并不晓得，这样是否就能真正解决眼前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