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骰子--续<苍之封印>》似玉非玉

46、断发

　　中国西藏拉萨市某医院
　　〈西园寺玥〉

　　“海棠小姐，您该量体温了。”耳边传来护士小姐小蔡温柔的嗓音。
　　“哦，真是麻烦你了。谢谢！”我接过体温计将其夹在腋下。
　　“不用客气。您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哦。”小蔡说道。
　　“恩，多亏了你们的悉心照顾，我才能恢复得这么快啊！护士小姐，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我问道。
　　“您叫我小蔡就行了，不用那么客气的。您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吧。”小蔡热情地答道。
　　“我想让你帮我把头发剪短，可以吗？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又怀有身孕，头发太长很难打理！”我请求道。
　　“您淡月色的波浪长发柔顺亮泽，剪短了多可惜啊！”小蔡惋惜地答道。
　　“没什么好可惜的。反正头发是会再长长的，剪短了清爽方便些。”我答道。

　　这如瀑的波浪长发一直是我的骄傲，而今我却不再留恋它了。
　　女为悦己者容，心中空荡荡的我并无想要取悦之人，亦无须再让它成为我的累赘了！

　　“我可下不了手啊！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要是让潇医生知道了是我剪短了他心上人的秀发，那我可就惨了！” 小蔡竟拿这种理由拒绝我。
　　“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的他只是把我当成普通患者看待。我头发的长短他是不会在意的。”没想到潇以前向我表白的事连她都知道了。
　　“他对你的爱才不是过去式呢！好多次我值夜班都听见他在值班房中说梦话喊你的名字呢！以前我就十分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虏获潇医生的心，让他如此魂牵梦萦！他的周围不乏优秀的女性追求者，但却从未动心。只是像个没有灵魂的机器人一样没日没夜地工作。直到你的出现，他才开始找回了灵魂！”小蔡感慨道。

　　“小蔡又在背后讲我什么坏话啦？”潇的声音突然响起，不免令人尴尬！
　　“哪有！刚刚海棠小姐要我帮她剪短头发，我只是劝她考虑清楚再剪，以免剪了之后又心疼！我还有一大堆活要干呢，我先走了。等会再来取回体温计。”小蔡像老鼠见到猫似的匆匆溜走了。

　　“你真的舍得把这么美的长发剪短吗？”潇用带着淡淡洗手液香气的手轻轻抚过我的长发。
　　“恩。你能帮我吗？你的手拿惯了手术刀，偶尔也该试试剪刀吧？”我问道。
　　“我不介意为你当一回理发师哦。不过在病房中不太好办，我先用轮椅把你推到花园中晒晒太阳吧？”潇建议道。
　　“好啊。我整天躺在床上，都快被闷死了！”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牢笼一样的病房，到外面呼吸自由的空气！

　　潇小心地将我抱到轮椅上，又在我的双腿盖上一条毛毯，慢慢地推着我来到医院的花园中。
　　久违的鸟语花香，和风阵阵，还有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感觉，让我感受到活着的美好。
　　眼睛看不见了，其他的感觉却代偿性地敏锐起来--听觉，触觉，嗅觉，平衡觉前所未有地活跃，让我以另外的方式重新感受这个世界。
　　此刻的拉萨应该已经挥别了万物复苏的春，迎来了繁华葱茏的夏了……
　　清新的空气带着大自然的味道似乎能够穿透你的心扉……

　　“玥，你想把头发剪成多短啊？”潇用梳子细心地为我梳理长发并问道。
　　“短到下巴这里吧。我从小到大从没留过短发呢。”我比划着答道。
　　“这么短啊？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潇不放心地问道。
　　“你尽管剪吧。反正剪得不好看我也看不见，不会找你算帐的。”我扬起嘴角答道。
　　“我办事你放心！我这双可是外科医生的巧手，这点小事难不倒我的！”潇自信满满地答道。
　　潇刚说完，我的耳边就响起了剪刀的咔嚓声，长发立即像落叶飞离枝头般飘散而下……

　　留这头长发花了我十几年的光阴，把它剪短却只需数秒--
　　就像一段爱情需要用很长的时间去呵护去经营，而只要一瞬间就可以将其毁掉，化为灰烬……
　　散落的发无意间勾起了我对墨丝丝屡屡的回忆--我曾用整整十年的时光来酝酿对他的思念，如今他却是我最忌讳的字眼！
　　那种“长发万千为君留”的情怀早已被残酷的现实消磨殆尽，烟消云散了……
　　但愿这锋利的剪刀剪断的不仅是我的满头青丝，还有我对他那如细水涓流般延绵不息的思念……

　　“他真的值得你如此为他痛哭流泪吗？”潇突然停止了手中的剪刀，幽幽地问道。
　　“啊？”潇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这才觉察到两行温热的清泪正顺着我的双颊缓缓滑落……
　　“在这世上，没有人值得你为他落泪，因为值得你这么做的人是不会让你哭泣的！你还想生下他的孩子，让你在余生永远都走不出他的阴影吗？！”潇突然用力地抓住我的双臂激动地吼道。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的心事竟被一览无遗地看穿！我恼羞成怒地喊道。
　　我最害怕别人提起这件事，偏偏我身边的人都想充当救世主的角色，企图让我悬崖勒马！

　　“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生下这个孩子，对你，对他（她）本身，还有深爱着你的我，都是一种巨大的痛苦和折磨！他（她）极有可能带着残缺不全的身体降临到这充满艰辛和歧视的世上！终其一生，他（她）都会挣扎在不幸与痛苦，嘲笑和自卑的深渊，对自己的出生充满了抱怨和咒骂！当医生的我见过了人世间太多的苦难，我不希望你的一意孤行造成另一个生命的终生悔恨！趁他（她）现在尚未成形，你就让他（她）平静从容地离去吧！”潇不顾我的挣扎将我搂进怀中苦苦劝道。

　　“不要！不要！我爱他！这是他的骨肉！我决不放弃！”我使劲挣脱他强健的双臂，犹如螳臂挡车般不自量力！

　　“你痛苦，悲伤，彷徨，寂寞的时候，他在哪里？！你双目失明，怀有身孕，他可曾出现过？！生下他的孩子将成为你一生的耻辱和污点！那样你将永远活在无望的过去，永远被封闭在痛苦的往事之中！玥！别傻了！他根本就不懂得珍惜你！真正爱你的人不是他，而是近在咫尺的我啊！忘掉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潇哽咽地哀求道。

　　“放开我！原来在你的心目中，我只不过是一个有污点的女人！潇大医生！那就请你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免得我将来变成你一生最大的耻辱！”我言语尖刻地喊道。
　　“玥！你误会我了！我绝对没有污蔑你的意思！我只想陪在你的身边让你得到幸福和快乐！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我会立刻飞回月球与你团聚的！请你等我！”潇连忙争辩道。

　　相似的语句再次涌进我的脑海，曾经也有人对我说过类似的话--等我处理完鬼门的事，一定回来找你！
　　哼，真是可笑！男人是多么地不可信任！以前的我，太愚不可及了！从今往后，我不会再相信这种幼稚的谎言了！
　　那些不过是男人在意乱情迷的刹那，凭空编织出来哄骗女人的甜言蜜语罢了！缱绻过后荡然无存，根本无迹可循！

　　“不必了！我身边不再需要男人！请您送我回病房吧！”我冷冷地回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