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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墉城 ...

  •   巍峨昆仑,灵秀仙山;白云袅娜,浩气端方。其上接仙神二界,体蕴道门八派,曰:昆仑、琼华、碧玉、紫翠、悬圃、玉英、阆风、天墉。百年以前,琼华盛极一时,然天行有健、兴衰无常,相传琼华触怒天神被黜,如今却以天墉城最负盛名。天墉城地势极高,传言可及天界,然地灵之气流转不息,此城方圆百里草木欣荣,并无苦寒之象。城周有淡淡光华流转,一派清凛之气。城门号曰“天机”,门两侧分立着两尊高大石像,说不出有何典故,亦瞧不出源于何时,却为这一灵秀小城平添几分肃穆。
      “嗡——”
      悠长凌冽,乃是宝剑龙吟!
      这宝剑正握在天机门前一紫衣人手中。他剑走偏锋,招招逼向一青衣人要害。那青衣人手中却空无一物,身形飘飘,只是四下躲避,并不还击。
      那紫衣人道号淩昊,乃是天墉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此次与年少的师弟杨念昔一同守门,也是存了照拂之意。他长剑轻轻一荡,便将青衣人周身大穴尽数笼罩在剑影下。青衣人却也不慌乱,一派气定神闲,待剑影近得身来,微微一晃,那剑影便连他一只衣袖也不曾沾到。
      这青衣人乃是“国教”清门弟子,道号朝光,此回是奉自家宗主之命到天墉传讯。清门天墉同属道门,两相往来本该一派和睦,而这般大打出手,也并非偶然。清门在同道之中本声名不佳。修道之人,素来轻视功名利禄,清门却受封于朝廷、依托于皇家,是以素为天下道门不齿。而清门的这位宗主,行止声名也颇令人侧目。清门本是前朝国教,三十年前,前代皇朝覆灭,清门却当先投诚新朝。清门的宗主与新皇密谈之后,便被加封为国师,仍册清门为国教,此后三代帝王恩宠不断。若说托身朝堂尚可体谅,这背信弃义之举却是不折不扣的小人行径。不惟同道之中,天下凡知晓这一段往事之人,也决计不会对清门恭敬相待。淩昊素来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自然不会给清门好脸色看。自朝光报上名号起,他便口口声声国教如何,朝廷如何,国师如何,语带讥讽,神色间颇为不屑。朝光初时好言好语,只做未闻;淩昊却并不领情,只说“清门天潢贵胄之下,天墉城偏居西隅,岂敢高攀”,不肯通传。朝光暗想,我若一味示弱,平白叫人小瞧,有损清门的名声,日后交往总是不便。便道:
      “清门天墉,皆是三清门下,何来贵贱之分,又何谈高攀之说?道友此言,却像是俗人之语了。”
      淩昊怒道:“好一个‘皆是三清门下’、‘何来贵贱之分’!道友非是凡俗之辈,为何托身帝皇之家?我却不知,三清道尊何时教人背信弃义、媚上欺下了!”
      朝光冷声道:“道友何出此言?我清门以道立派,虽受朝堂青睐,却何曾持宠而骄?又可曾欺压同道?倒是这位道友,在下诚心拜见贵派掌门,道友不为引见也就罢了,还处处辱及我师门,敢问三清道尊又何时如此教导?”
      两人这厢剑拔弩张,却苦了旁边的杨念昔。他本就年幼,入天墉城不足年余,连正式拜师也未曾,何曾遇过这等事端?他犹豫半日才怯怯开口道:“那个……朝光……道友,请……嗯,在此稍候,我……我去通……通传一声。”
      话音未落,淩昊便喝道:“通传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道友请回!”
      朝光厉声道:“师命在身,在下今日却非见天墉掌门不可!”又转头对杨念昔柔声道:“还烦请道友代为通传。”
      杨念昔本就慌乱无主,又被朝光忽冷忽热的态度弄得迷迷糊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转身向天墉城内跑去,心想:师兄这样争吵不是办法,还是请掌门与长老定夺才好。
      杨念昔却不知,他这一跑,反成了二人动手的契机。
      原来杨念昔转身之际,淩昊有意阻拦,朝光却暗中出手,叫淩昊动作阻滞了片刻,好让杨念昔顺利进去通禀。
      淩昊一怒之下,抽出佩剑便向朝光攻去。朝光下意识便要迎战,手已扶上剑柄,却转念想到,他先前出手,并无旁证,淩昊一面之辞不足采信;如今只要自己不还手,拖延到天墉城其他人出来,淩昊便是百口莫辩;而自己一旦拔出兵刃,则无异于挑战天墉威严。这百转心思只在一瞬之间,扶剑的手便落了下来,上身向后一仰,躲过了淩昊一击。
      淩昊却不知这番计较,见朝光手扶剑柄却不拔兵刃,只道是有意轻视自己,不由怒意更甚,下手之处也不再容情。
      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忽听一女声断喝:“淩昊!还不住手!”
      淩昊吃了一惊,立时回剑,跃身到来人面前,规规矩矩行礼道:“见过妙法长老。”却在长老不注意时瞪了跟在后面的杨念昔一眼。
      朝光也站定,稽首道:“清门朝光,见过前辈。”同时暗暗抬眼打量这位天墉长老。她看来四五十岁年纪,穿着天墉的紫色道袍,样式比淩昊、杨念昔所着略繁复一些,脸色柔和,却自有一股威严。她点头道:“远来辛苦。弟子不懂事,让贵派见笑了。”
      淩昊不平道:“长老!是他先暗算于我……”
      朝光故作冤屈状:“我何时……前辈明鉴,晚辈奉命拜见,岂敢与贵派弟子动手?”
      妙法长老道:“是非曲直,敝派自会查明。”又对淩昊喝道:“自己去戒律长老处领罚!”顿了顿,回头又说:“念昔,你去看着他。”
      朝光道:“前辈息怒,淩昊道友不过年轻气盛,还请前辈不要责罚。”
      妙法长老道:“敝派规矩,素来如此。道友不必多言。请道友随我来见掌门。”
      朝光应了声是,与妙法长老一同进了天机门。
      天机门,一入此门,便窥天机。方才在门外,朝光完全瞧不出门内布置,此时一见,大为惊叹。心道:昆仑天墉,果然名不虚传。此间阵法,我竟瞧不出丝毫端倪,只怕比我清门也不惶多让。
      妙法长老却想:淩昊修为不差,此人年纪轻轻,却能轻松躲避,淩昊竟毫无办法。看来清门屹立百年,并非全赖皇家恩宠。
      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也无甚话语。到天枢阁,掌门怀夙真人已在内等候。怀夙年过半百,发已灰白,人却十分精神,负手而立,气度天成。
      朝光心知此乃殊礼,忙恭敬地行礼道:“清门朝光,见过掌门真人。”
      怀夙真人道:“不必多礼。玄道国师可安好?”
      怀夙真人口中的玄道国师,正是清门现任宗主素水真人。素水真人三十年前受朝廷敕封为国师,御赐尊号“玄道”,世人往往以“玄道国师”称之,只有少数道友仍称“素水”。怀夙真人与素水未曾谋面,更谈不上深交,因此也称尊号,示尊敬之意。
      朝光道:“宗主一向安好,有劳掌门挂念。宗主曾修书一封,嘱我务必亲手交给掌门。”边说着,便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双手奉上。
      怀夙展信来看,不由皱起眉来。思量一阵,道:“此事干系重大,贫道需与敝派诸长老商议一二。道友不妨在城内稍事休息,敝派也好一尽地主之谊。”
      朝光心中不愿拖延,便道:“岂敢过多叨扰。”
      怀夙道:“敝派会尽快给道友答复。”
      怀夙话说的如此直白,朝光无奈,只得应下,随一名天墉弟子退出天枢阁,到瑶光坪歇息。
      朝光甫一离开,怀夙真人神情转肃,对妙法长老道:“劳烦师妹,请诸位长老到此共商要事。”犹豫一下,又补充道:“请执剑长老也来。”
      妙法长老应了声是,退出天枢阁。不过一刻,天墉诸位长老便都到达,一一与怀夙见过礼后落座。怀夙道:“请各位来,主要是看看这封书信。”说着将信传给众人观看。看过之后,众长老脸上不约而同闪过几分惊疑之色,只有一位坐在下首的白发道人神色淡淡,略一抬手,将那信纸稳稳送回怀夙面前。
      怀夙神色恭敬地接过,向那道人问:“莫央长老有何看法?”
      若有外人在此,定然十分惊诧:怀夙贵为掌门,却对一位长老如此恭敬有礼?细看去,这位莫央长老确实不俗。天墉尚紫,门人上至掌门,下至洒扫的弟子,皆着紫色道袍,此人却白衣蓝衫,在众长老中十分显眼。更遑论他白发红颜,气质清华,仙风道骨,卓然出世,只一眼,便叫人再难移开视线。
      莫央便是怀夙口中的“执剑长老”。莫央本不是天墉弟子,三百年前,与时任天墉掌门相交甚欢,受其之邀入天墉城,拜为执剑长老。早在三百年前,莫央便已名动天下,世称“天下御剑第一人”;而彼时的天墉城尚且平庸,徒有地势之利,排在八派之末。毫不夸张地说,天墉能有今日盛况,以至世言昆仑、只道天墉,这位执剑长老功不可没。只是莫央生性淡泊,于天墉城深居简出,渐被世人淡忘。有这段渊源,怀夙对莫央恭敬异常,也不足为奇。
      莫央面沉如水,道:“我素来少知世务,不敢妄言。诸位长老有何见解,不妨说出来共同参详。”
      戒律长老道:“清门素少与同道往来,当年素水受封国师,也只是寥寥几字告知,也没几人真去恭贺。此时忽示友善,广邀同道聚集京师,名为论道,其心实不可知。依我之见,掌门不宜前往。”
      丹芷长老道:“不错,物有反常必为妖孽。况且清门天墉本无交情,掌门不必理会就是。”
      妙法长老修眉微蹙,道:“不理会恐也不妥……这信中之意殷殷切切,细看来言辞巧妙,竟简直是……有威胁之意,若全不予理会,只怕是大大得罪了清门;方才送信的清门弟子,修为颇高,更是心机深沉,逼得淩昊出手,我天墉已经理亏,日后清门以此发难,只怕也……”
      丹芷长老哼了一声,“那又如何?天墉怕他何来?”
      怀夙道:“师兄少安毋躁……怀夙也觉得,不去不妥,去却也……唉!”
      妙法长老道:“静筱(注:妙法长老道号)有个主意,请师叔和诸位师兄听听。”
      此言一出,众长老都瞧向妙法长老,莫央也略略偏头,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妙法长老道:“掌门师兄不宜去,天墉又不能不去。因此,若有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代掌门前去,既不失了礼数,若有何变故,也能临机而决……静筱以为,可劳烦戒律师叔走一趟。”
      戒律长老尚未说话,怀夙便道:“戒律师叔久掌派中大小事务,怀夙挂名而已,岂能让师叔以身涉险?不如怀夙前去,若有何变故,师叔亦可自决。”
      戒律长老自然不肯,二人互为推让,丹芷长老却道天墉一个人也不必去,一时莫衷一是。忽地,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道:“莫央愿代掌门走这一遭。”
      阁中一时寂静,众人颇有些不知所措。良久,妙法长老才道:“这……执剑长老……恐怕不妥。”
      莫央道:“掌门一派之尊,戒律长老亦是要职,不可轻离。莫央久不理世物,却也有些微薄名声,此去再合适不过。”
      怀夙道:“长老本不是天墉之人,我天墉受长老福泽颇多,此等俗务,岂能再劳烦长老?”
      莫央定定看了怀夙几秒,别开眼,道:“我入天墉城,已三百年有余。”平静语气下,竟有些微责怪之意。
      怀夙有些愧疚,还想劝说,却也不知有何理由,半晌才道:“如此……有劳长老。”
      众长老闻言,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天墉城里,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没有执剑长老做不到的事。

      此事议定,怀夙遣人告知朝光,众长老告退离去。怀夙正待返回座位,却见莫央仍站在阁中,没有要走的意思。怀夙奇道:“长老可有何吩咐?”
      莫央道:“不敢。掌门可注意到那信上落款?”
      怀夙颇感惊奇,取信看去,念道:“清门权领掌教事素水敬……可有不妥?”
      莫央摇摇头,道:“倒并无不妥。只是掌门可记得,三十年前素水真人受封国师时,也曾传书本门,当时他的落款为何?”
      怀夙摇头示意不知。他做掌门不过十五六年,哪里知道三十年前的书信落款?便是知道,三十年过去也早忘了。莫央缓缓道:“清门掌教、敕玄道国师、银青光禄大夫、同知钦天监事素水,当年是这么写的。”
      怀夙不由目瞪口呆:原来这素水竟有这许多名头。却还不明莫央之意,便听莫央继续说:“清门如今恐有式微之势。几年前改‘银青’为‘金紫’,却明升暗降,免去了同知钦天监一职……他人家事,倒也不便置喙。只是素水此人,似是喜欢这些排场的,此回用词如此谦恭,却也着实反常。”
      怀夙惊道:“难道……清门果真不怀好意?”
      莫央道:“我并非此意。其实莫央猜测,清门倒可能是有求于天墉和天下道门。”
      怀夙道:“既是有求于人,为何不在信中明言?天下哪有这等求人之法?”
      莫央道:“我本是猜测一二,不可当真。况且清门久居朝堂,其复杂非吾等可知……莫央只请掌门,给莫央便宜行事之权。”
      怀夙道:“长老何需如此客气?长老但有所需,天墉上下皆供差遣。”
      莫央略一躬身:“多谢掌门。”

      ————第一章天墉城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天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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