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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   她的渴望曾经那么灼热,以至烧坏了她的眼睛,周围一切都朦胧得利害,犹如大雾氤氲,终年不散。然而裴北夏回想起来,终究知道不过是年少轻狂,自以为铭心刻骨的东西,其实还不就是划破肌肤,最后凝成一道暗淡的伤疤,让人看见了,没有怜惜,徒然不悦而已。

      她昏昏然地躺在床上,倦意直涌进眼睛里,透过那经年累月的雾气流泻出来,如丝如缕。脊背僵得隐隐生疼,翻个身,抬手覆上眼眶,她听着玻璃上劈劈啪啪的雨声,恍恍惚惚想起那些年在南方的日子。

      裴北夏初到南方的那年时常无所适从。这个水汽蒸腾的地方比起北风凛冽的家要温润很多,但是她只牢记这里冬天的入骨寒意,她眼前的雾几乎变成雪,在风里冻得飘飘欲仙时,她总是很想念他。

      他是个不安于室的人。裴北夏知道自己也并非重情义的人啊,可是偏偏就是放不下他,日日夜夜想得心里一阵阵的发紧,自己疯了一样,多少次想去他身边陪他,帮他,看着他一生一世,裴北夏什么都没有,可是她还想着把自己全都给他。那么心甘情愿那么一厢情愿,安弑啊安弑,他不过只是个不成器的男人。她想着,可是他还是不要她。

      她始终不知道安弑到底要干什么,他仿佛得意于谁也不懂他,但是又在心里渴求某些人能把他看穿。然后她和他渐行渐远,她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开始就大错特错。是那个月光很好的晚上么,她回想,那次安弑拥着她,淡淡的问:“你喜欢我吗?”“不喜欢。”裴北夏几乎是在撒娇了,她脸上发烧,其实她想这也就是承认了吧?“一点都不喜欢么?”他像是开玩笑似的又问,她也笑着说“一点也不喜欢!”可是安弑没有笑,裴北夏有一点不安,他是知道我在开玩笑吧,她想,有些东西在嘴唇边蠕动着却终是没能说出来。就那么任它过去了,终其一生,竟是没有再说的机会。他们的所有,似乎,似乎也就是那个晚上了,很好的月光,照进没有光华的眸子里。

      她一丝一缕的窥探着他的世界。有时候沉静下来思考,觉得他们只是臆断了彼此。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他当年肯定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走进他的世界。他们坚信的,都只是自己的想象。所以这比真实要婉转些,在想象里会给自己留点面子,就像她,她原来就像想不到安弑根本不爱她。她以为一个微笑,一个欣赏的目光,就能令一名男子爱上自己,就像书上写的,他会在惊鸿一瞥之后倾倒不已,然后思念她直到他死。她那时候还是个孩子,还不明白,他们之间,仅仅是彼此人生中的一个擦肩而过。过去了,连一点惋惜也不会有。他费尽一生所追忆的,是旁的女人。

      从很多很多年前说起。

      那时正是她的生活中淡去了安弑这么个人的时候,刚刚上高中,同个初中的他不知道流落何方,他们不熟,但她很喜欢他。他知道吗?应该不,他们不是朋友,只是见了笑笑的那种熟人,其实裴北夏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他,因为他是个十四岁的精怪的少年吗?有着苍白的皮肤和极黑的眉眼的少年吗?那个有趣的,玩世不恭的,聪明的,嬉皮笑脸的少年吗?安弑,她从没见到过他这么有意思的人。她也从没想过要和他变成朋友。于是他就这么在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安弑不是世界上唯一理解她的男人,可是她只遇见了他。那时候还是孩子呢,怎么可能相信安弑是唯一呢,怎么可能呢,生活还没有开始,人生却已经完结了。她对他,他对她,他们彼此,到底有没有过一点真心呢?她慢慢长大,回忆起来,心里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喘不过气来,用手紧紧扼住喉咙,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她想起了和安弑的多年前最后的见面,她骑在自行车上从他身旁加速掠过,那是她故意的,她听见他叫“裴北夏!”,很大声,有点开玩笑的味道,但是让人开心。他周围不认识她的他的朋友们在看她,眼光在她背上滑了一下——她永远记得那声音,她知道他为什么要叫她,前一天的晚上,放学的时候,她在楼梯上见到他。也许是离别得氛围蛊惑了她,她放肆地盯着他看了又看。他察觉到她的注视,就说“嗨。”
      “你要考哪里?”她想了想问。手指尖在楼梯扶手上一下下地划着。他说了一个很普通的学校。抬起头来,笑容很温和。
      “为什么不留在这儿呢?”
      “我的英语只能得十五分的。”他露出一种淡漠的笑,神情是轻松的,带点儿不屑,像一切自负聪明却不见容于世俗的人,觉得自己不去更好的环境只是因为自己不想。他想来回答这个问题的次数多矣,她并不在乎他的自负,只是心里隐隐希望能和他上一个高中罢了。不能如此也没什么,她并没有因此觉得这就是永远的分别了。她还是孩子,怎么知道人生的道路就是在这样没有一点戏剧性的场面中选择了呢?怎么知道人生根本没有隆重的仪式,就那么淡淡的,走下去,消失了呢?

      她笑笑,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又怕说什么都不太好,不能脱出安慰的意思,而她那时不相信他需要安慰。于是只好缓缓走下楼梯,在最后一阶停下来,忍不住回头,他冲她挥了挥手,她也挥了挥,这个文艺腔的告别让她感到有点尴尬,又有点可笑,可是心里很凄凉。

      加速骑着车子,她眼前又出现了他消失在阶梯拐角处的脸,善意的笑。刚才他叫她,如果她停下来会怎么样?她不知道,因为不擅长于面对这样的局面,她没有停下来在众人面前和他说两句话的勇气,因此她骑过去了,然后就几年没有再见过他。

      裴北夏很诧异她能把和安弑的每一次相逢记得这样清楚,因为只有那寥寥几次吗?它们深刻在她的肌肤血肉里,她仿佛能摸到它们,像一些疤痕,而抚慰这些疤痕,就像在重温他们之间仅有的那一点点温情。不论是否真的动了心,她曾经在他面前感到安宁而幸福,他曾经和她久久相拥而不发一言,她对于这种微妙的感情倾倒不已,反复把玩着它们,安弑在这些疤痕里凝固了。但是那凝固而成的温情和隽永,并不是他。
      十四岁的精怪的少年啊,有着苍白的皮肤和极黑的眉眼的少年啊,那个有趣的,玩世不恭的,聪明的,嬉皮笑脸的少年啊。
      她从来没想过安弑会长大。

      然后那么自然而然地听一个久不联系的老友提起他的近况,她心里轰然烧起了一团火,多年前安弑的样子一下子清晰起来。好多年没见过了阿,她想,要了安弑的电话,她也不知道怎么样就打了过去——初中时他们也没有互相通过电话——她没有觉得他们多年没见已是陌生人,她没有觉得他们已经变了,她没有觉得突然见他会推翻自己现在的生活,她只是突然想起了他。也许是她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忘了他。

      他们是约好了见的,她等了不短的时间,是她来早了也是他迟到了。于是他远远骑来在她面前停下时,裴北夏的紧张不安已经渐变为一点儿类似哀怨的东西,很可笑的一种感情,她觉得有点委屈。
      安弑比以前粗壮了,但仿佛没有怎样长高,眉眼也没有十四岁的时候那么顺眼,横竖多了一点冷硬。十四岁的时候他的笑容清新,让她觉得自己也想笑出来,可是十七岁的他的笑容里有一点点潮湿,像是背阴的老房子,让人想微微地皱眉头。他的头发和眉毛依然极黑,可是有了不少白发。那么的扎眼,裴北夏看了又看,心里不知为什么有点难过,安弑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她那个时候才恍恍惚惚地明白时间是过去很久了,久到她要重新记忆他的样子。她心里长出了一种突如而来的感情,一种近乎母爱的悲悯,但是却是一种三流的情感。因为这里面有同情。她好像回到了最后见他的楼梯上,而她变成了在高处俯视他,她自以为对安弑怀着拯救的情操。

      她不是个多情的人,她以为安弑和她相仿,但是安弑曾有一度对一个女孩儿投入过很深的感情,他们再见的前一天晚上,电话里就谈到了她。那个女孩儿应该对安弑很重要,安弑形容她是完美的,其实她不是的,她也只是个很普通的姑娘,但是人总是会对某些人付出这样的感情,就像裴北夏觉得安弑是个很不寻常的人,其实他也只是个很小很小的悲剧,而且只有她的心里,他才是这样。在别人眼里安弑算什么呢,没有人愿意听他的故事除了他自己。他只是个失败的无聊的男子。

      安弑把自己和那个他称为S的女人的感情描述得很凄凉,他说他为了她放弃了自尊,放弃了学习,放弃了父母,放弃了朋友,搞到最后自己被整个世界放弃了——而也只是想换来她的陪伴罢了。裴北夏听了心痛如绞,觉得聪明如他怎么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她举了很多例子证明人应该唾弃爱情,感情是不值得信赖的东西,等等等等。安弑做到以后她却很不高兴。因为他没有对她例外。
      那天晚上他们谈了很多东西,从初中的事情谈起,安弑很兴奋,因为他那个时候春风得意;因为是裴北夏记忆中的十四岁的安弑的时代,所以她也很激动。安弑其时有的时候是很可爱的,他非常善于和人交往,所以分别三年他们交谈起来没有一点尴尬。多年以后回忆裴北夏不太记得当时讲的话的具体内容,只记得自己非常高兴,聊得很开心,然后约好见面。当时她潜意识里有一种要去拯救安弑的心情,也许她总是隐隐觉得安弑就是她堕落的版本。如果她恣意地按自己的欲望生活,就会走上他的路。而裴北夏害怕这个认识。于是她要十四岁的安弑回来,她不敢看他真正摔下来的样子。他们谈了关于补习的问题,当时距高考还有三个月,裴北夏以为高考是安弑的一个机会,可以让他回到十四岁前的路上来——其实现在想想她知道她错了,安弑并不想要被拯救,就像她不想要被拯救一样,人们安于自己的生活,仅剩下的就只有自尊。安弑需要的不过是个精神寄托,可是当时裴北夏不明白。现在,她知道明不明白其实没有关系。

      裴北夏不想知道后来她有没有被安弑讨厌了,就像她不想知道他们互相有没有过一点真心,其实答案她也知道,只是她不死心,她非要知道为什么。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但是一定要知道,不然她就食不知味睡不甘寝。

      后来的后来,就是她早到了而他晚到了。裴北夏不太敢看他,他却一直看着她笑,骑到一个可以自习的研究院里,他们找好地方后开始假装复习。其实裴北夏的程度并不好,很多东西只是一知半解,她看着数学题想不起公式,刚要看看书,一只手已然把书交在她眼前。手白皙如他的面孔,尾指上有一枚黑色的戒指,映着一点暗淡的光芒。裴北夏惊讶,然后惊讶极了。她发现他们之间交流何其简单,只一个眼神就心领神会,那个时刻就她很激动地想,他是多么了解我啊。她是真的感动了。
      那么长久以来,她渴望被人了解,也许安弑并不了解但无论怎么说吧,裴北夏激动地认为他是所遇到过的人里最了解自己的一名,他理解她喜欢的作家,他理解她的表情,他理解她的暗示,他理解了,所以他最终讨厌她了吗?裴北夏不得而知。那个时刻起,安弑在她心中的地位忽然不一般了,他变成了一个象征,象征她的人格,象征她的一种古怪的喜好。他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他,看他泠然的眼睛,他有常常笑着的脸,抿着的嘴的弧度,可是他怎么样笑也笑不进眼睛里,她看着他,以为一定会记住他。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不枉此生,得一知己死而无憾,也许她对知己的定义是可笑的罢,但是今天裴北夏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可笑了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就是这样,容易被象征性的东西迷惑。安弑迷惑了她,裴北夏对他的感情,加进了一种占有欲,这一点是她后来才明白的,当她想忘了他而且觉得她好像忘了他时,她就会得到他的信息,也许是别人的只言片语,也许是他写的什么文章,然后她的欲望就轰轰不止,烧得眼前一片朦胧——她就会那么那么的想他,想他想到只是想见见他。裴北夏其实一直在追寻他,在搜集他,她想得到理解。而这种理解就具体在安弑的身上,具体在他的语言里,具体在他的思想中。

      她拿着安弑递过来的书,心里感慨万千,万千感慨啊,那么高兴的日子,她真的把它们挥霍了。当时太幼稚,太自私,太小看他了,她把他当成别的人那么对待那么糊弄,可是安弑不是别人啊,他说裴北夏裴北夏,你什么都看透了可是还是不死心。他说,裴北夏,你怎么那么傻。他说,要低调。
      然后有一天,他不再和她说话。

      当天,他们约的是下午,没看什么书就到了傍晚,安弑说,你能吃辣吗?她表示能吃而且很能吃,他说没有比他还能吃的,这就没什么可说的了,立刻赶到吃麻辣烫的地方,他们放了很多很多辣椒油进去比试谁更能吃辣,其实裴北夏没有怎样吃,都是他吃了,但是她不承认他比自己能吃辣,也许当时有一点,但是她现在顿顿吃辣,比以前层次提高很多,安弑肯定不是对手了,当然他也不可能再出来和裴北夏比吃辣。但是如果有这么一天,他就是辣死也不会认输的。

      在饭桌上也谈到很多东西,其中有接着谈到S,裴北夏对S恨之入骨,安弑说他会堕落如此都是因为那个姑娘。其实S是没有错的,安弑的现在也不是她造成的,可是她不恨安弑只有讨厌那个姑娘。她有时候幻想如果S和他能很开心的在一起会不会安弑的现在会不一样,她忍不住这样想,因为自己不能对安弑做什么,只有惋惜的想,想也许如果可能,有一些什么会改变。

      以后很多很多天,他们就这样在一起过下去了。每天都很开心的谈话,裴北夏太快乐所以忽略了安弑对她的不在乎,她以为他们彼此是了解的,她以为彼此都让对方快乐。结果是,她根本就错了。那个时候安弑每天就只有一个问题:做我的女朋友吧。她惊异得直心虚,焦虑的头都痛了,她怕辜负了他的感情,怕继S之后给他更深的打击——因为裴北夏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他?可是当她真的同意以后安弑又一直说我们不能在一起。他说他是渣滓,和她在一起对她不利。他说他是混蛋,而且越来越混蛋了。他说他能想到的所有理由,可是裴北夏执著地知道那不是真相。但是她怎么知道安弑要她作女友是因为他爱的人不爱他呢?她怎么知道他抱着她是因为孤独呢?她不知道,她担心辜负他的感情,其实她是多虑了啊,安弑早就习惯了。

      直到有一天,她明白了安弑一直不肯说明的事实,“裴北夏,我跟本不爱你。”那个时候,她才真的明白,对于他,自己终究只是一名过客。她的欲望之火才归于岑寂,然后灰飞烟灭。
      后来,裴北夏知道其实安弑有过很多很多段感情,他那样容易的开始一段感情就像他们之间,她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S并不是他感情的开始,但却是某种意义上的结束,他选择了另一条路走,不知道会走向何方。他说我还能有未来吗。这个问题裴北夏也问过自己,她只是觉得绝望。除了S以外她不知道安弑和其他女人的故事,关于S也只是知道一点表面。
      有一次安弑在抱着她的时候,她不怀好意的问过,你说你对S的感情深,你现在还喜欢S吗?她承认当时有点儿挑衅的意味,安弑很冷静的回答说,我不是喜欢她,我是爱她。
      她听了有点发愣,那种被蔑视的侮辱感刺得自己心里发紧,她拼命地努力,可是依然说不出话来。从此以后他们就完了。裴北夏不再幻想自己对于安弑有特殊的意义,她终于明白原来安弑并不爱她,连一个谎言也不屑为之,连她一点小小的幻想也不屑成全。他来见她的是不关乎爱的。他只是寂寞。她在这个感情游戏里没有成为赢家,没有完成一个潇洒的转身。所以她只有目送他走开。
      安弑的语气不像小说里写的那么沉痛绝望,他仿佛提高了声音,听起来显得有点激动和失态,他叫嚷着他和S,S和他,别的那些好友,过去的意气风发的日子,他满脸通红,他坐在地上,站起来,又坐下。他大声地喊那值得吗那值得吗?我也知道不值得可是我什么都没了!前途没了,最好的朋友也没了!没了!他站起来,开始走,纷乱的绕着圈子,跑着,走着。
      裴北夏害怕他发了疯,她叫他,安弑,安弑!他不停,她知道他故意不理睬。可是她叫他着的名字,心里渐渐涌起一股怒意一股杀气。
      我可以打你吗我说。
      你打吧你想打就打吧。
      我就冲上去拦住他,很用力的打他一个巴掌,这个巴掌那样的用力以至于我的手心痛得厉害。安弑被我打蒙了,他继续走了几个圈,这个时候我的心里高兴而且舒畅了,我眯着眼睛看他停了下来,他又坐回了地上。仰面躺倒,望着无尽的绝望的苍穹。
      安弑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他被打了一个巴掌,但是他的心情也变好了,裴北夏想,他像我一样,心里高兴而且舒畅了吧。像他这样的人,总该被打巴掌的,不然就会一直走下去,永不停止。
      他们之间就是这样的,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可是曾有一度他想和她在一起,曾有一度她也想和他在一起。他的原因是不想再寂寞,她的原因是渴望被理解,他们都想在对方身上找到自己想要得,可是谁也没有找到。
      那个晚上他们很高兴地骑着车回家,路上笑了又笑,那个巴掌让他们欢乐,欢乐之后就是再见,但是他们没有再见,他们的故事到此结束了。

      有的时候,偶尔得到安弑的消息,她看着他写的东西,还是能够体会出他的无所适从,他的害怕,她对他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不屑,安轼从心高气傲的青年渐渐变成了不得志的满腹牢骚的中年人,她可以想象出他的样子,阴郁混浊的双眼,不甚干净的衣服上散发出一股霉味,那是他腐朽的才华的味道。找不到他想要的女人,没有前途的工作,对自己的失望和不甘,家人朋友给他自尊心的折磨,她能想象的出他那个时候的样子。然而却已经快要记不清,十四岁时候的安轼,那个精怪的,有着苍白的皮肤和极黑的眉眼的,那个有趣的,玩世不恭的,聪明的,嬉皮笑脸的少年。那个她深深爱着的少年。
      安轼最终还是承认了,殊途同归啊,他说,他沉痛而心疼的在心里挂念了五年的S,终究不过是个普通的女人。他与S后来的再见,是一场幻灭,其实,之于她,安轼就是理想的崩塌与腐坏。
      她真的同情他了,与三年前不同的是,她不再轻浮地认为安轼是特别的。
      殊途同归,他们逆流而上,却不断被潮水所冲刷,于是后退,直退到一切开始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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