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一)
南王朝980年,统治者昏庸,任用小人,朝廷上下一片腐朽之气,天下民不聊生,苦不堪言,天灾人祸时有发生。为解百姓困苦,各路反王揭竿而起。
南王朝989年,斗星,南华,紫荆三大军攻入都城,南王朝,亡。
次年,斗星,南华,紫荆三国立下合约,于各领土之上自立为王,愿为百年修好。
紫荆帝国574年,南华撕毁条约,欲一统天下,此,乱世浮。
紫荆帝国578年,紫荆军大胜南华,斗星两国,占领其都城,正式结束五百多年“三足鼎立”局面。紫荆帝国一统天下。
紫荆帝国580年,紫荆帝稳定反王,大赦天下,改国号“冥夜”。同时,江湖各派,为幽冥宫所统一。自此,冥夜帝国百废待兴,朝堂武林,一片平静。
冥夜帝国245年,幽冥宫现任宫主昭告天下“鬼王令”失踪,无颜面于世,故决退隐。且托江湖众人多加寻觅,但凡寻得“鬼王令”者,予以盟主之位。
“鬼王令”为历代幽冥宫主幽冥鬼王凭证,据闻采用“九天木”而锻,弃于火中数日亦无一丝异样。且“鬼王令”周围十里之内,必有一通体至红小蛇依傍而存,此为守护“鬼王令”之蛇“鬼灵”。故人言,欲得“鬼王令”,必先降伏“鬼灵”。
然此时,“鬼王令”失踪,幽冥宫退隐,顿时风起云涌,群雄割据,皆欲得“鬼王令”。
一天天过去,各江湖中人四处寻觅,几欲将天下翻遍,然仍无一人有所获。
冥夜帝国265年,幽冥宫不复存在,江湖一分为四,元空,苍月,慕门,林家。“鬼王令”依旧无影。
冥夜帝国270年,于“鬼王令”失踪恰满二十五年之时,整个江湖皆听闻一则消息:
“得‘鬼王令’者,得盟主之位。如若仍无人觅得,四十年后飞萧山一聚,萧家后人静待,以武会友,逐武林盟主。”此消息以出,江湖流言四起,且无人知晓此消息来历。
一天天过去,“鬼王令”之事渐渐被江湖所淡忘。
冥夜帝国289年,天现异象于天空之东南方位,七颗明星错落而存,乃“七星连珠”。同时,西北方位出现五星,此乃“五星偏西”。两象并存,久久不散,直到天微亮,才隐去。
众人大惊,此天象显示,天命之人,既出。
于九天之巅之上,颗数粒粒尘埃,即飘之去,蕴日光华。然寥无边际,无则倾使,飘散零落,上万日间无一人趋引。然此忽发微变,数天尘尽缓聚。据“七星连珠”之象可观,“天尘”,既出。
立地之尽,暗源之下,贮无尽飘逸之能,源源大地无尽,地之暗魄万千。隶属陆、海、川。且引地魄者无绝。正方,倏现异象,大地之气混沌,隐入心。据“五星偏西”之象可观,“地魄”,既出。
阴风号,天泪尽,地宫启,出“天尘”。
圆月寒,空寂然,“鬼灵”现,引“地魄”。
(二)
冥夜帝国297年,火辣得太阳隐去最后一丝光辉,昏黄不再。黑暗入侵,朦胧中夹着水汽,宛若坠入无尽深渊。墨般空中独留一抹残月,孤单。清冷月光落下,映白了山脚上一片山村小景,安静,犹如一位年迈老人,带着脸上褶皱浅笑,目光慈祥,望着远处双城得那一番繁华之景。
双城城门紧闭,仅隔一薄墙,一面黑寂,一面,万家灯火。
华灯初上,沿街而望,酒楼、客栈、钱庄......应有尽有,路边小摊贩卖力吆喝,唯恐被他人强去生意。人潮暗涌,一片热闹,隐隐约约,透出一股纸醉金迷。
双城为冥夜经济要地,因物产丰富,水网密布,故成为各路商贩买卖必经之地,同时双城也为江湖四派之一得慕门所属之地,因仰慕而来的天下武林豪杰亦是络绎不绝。凡此种种,皆使双城得到如今的繁华。
避过双城热闹的中心地带,偏南处一方梢安静的小路上,有一个约六、七岁小女孩,粗布麻衣,却掩盖不了那一双大眼中的灵气,唇红齿白,仅靠现此稚嫩的脸,不难看出,其日后必定出落的让人惊艳。此时,她正挎着竹篮,脚步匆忙。
她最终于一扇小门前停下,推门进入。
袅袅炊烟升起,飘向远方。女孩穿梭于园中各条小路,无暇顾及其他。脚步止于尽头的屋中。屋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米香,仿佛山野人家。约有七、八个下人模样的人在忙碌,井然有序。
已至酉时。
“小瑶,你怎么才来,快,快开膳了。”一个大约十岁左右的女孩,见她走进后催促道,脸上露出浓浓的不耐烦。
慕林瑶没有回应,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即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中......
等慕林瑶忙完,深夜早已到来,双城夜市开始趋于安静,渐渐,无声无息。月光下,慕林瑶拖着疲惫的身体,没有言语,隐没入黑暗中,渐渐与之结为一体,她默默穿过池中小亭,走向她的小屋。
皎洁的月光映去,刹地在她身上留下一抹惨白,四周忽地有了些许光亮,却无人,偶一阵凉风吹去,此情此景止不住生出一股诡异之感。今夜,注定不平静。
慕林瑶是“慕门四小姐”,却只是个私生女,江湖中人只知慕门门主慕远贺有三位儿女,却无人知晓第四个女儿慕林瑶。只因这事如果传出,慕门声誉定会大受影响,故慕门极力封锁消息,且慕门众人对慕林瑶也不重视,甚至有人经常找她麻烦,慕林瑶就此沦为下人。
今年,慕林瑶七岁,其娘言华也已死去七年。
言华原本为武林中人,本该是一个有着大好前途,极其洒脱之人,却在遇上慕门门主慕远贺之后守着一份没有结果的爱情,生下慕林瑶后因难产死去。世人只叹这样的人太痴太傻,慕林瑶却明白,如若时光流转,她娘亦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情路漫漫何其远?个中人才得尝其味,太苦,又何必当初?
慕林瑶推开门,一束月光射进屋中,极为冷清。屋内陈设极为简单,没有华丽布景,珍贵装饰,却带着一种超脱华丽之上的淡雅。燃起烛火,慕林瑶坐于床沿,望着窗外一抹残月,任思绪翻飞。
刹那间,芳华涌现,虽此时慕林瑶仅七岁,却惟有美字形容。
依旧是一抹残月,洒下月光,星星点点,使之定格。
忽地,一阵慌乱地脚步打破地沉静。
“小瑶,快别发呆了,夫人叫你过去。”同是丫鬟的秋琳推开门,朝慕林瑶说,脸上虽毫无任何表情,语气中却伴有一丝同情。
“怎么了?”慕林瑶问道。
“不知道,快点去吧,到了就知道了。”秋琳黝黑的脸上即显出不耐烦,说完便转身走了。
慕林瑶心中一阵苦涩,自己在这个家还真是没有一点地位。她起身出门,朝夫人房间走去。
凉夜如水,已察觉不道一丝一毫闷热气息,冷了下来。
走进夫人房间,慕林瑶十分诧异,环顾下来,几乎所有的人都来了。
主座上是一个四十左右中年男子,眉星硬朗,一脸严肃,但仍抑不住岁月侵蚀,鬓间偶现白发。这是慕门门主,慕远贺。另一个主座上则坐着一位女子,约三十出头,保养十分到位,打扮得体,眼角有丝丝细纹。这是慕门主母秦蝶。秦蝶身边依次是大少爷慕林成,二少爷慕林希,三小姐慕林雪,少年佳人,翩翩而立,继两侧则是许多下人。
慕林瑶心中疑惑,刚欲问出口,便听慕远贺道:“瑶儿,快将东西还于你娘。”
东西?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我不知道。”慕林瑶茫然。
秦蝶大怒:“贱人,我的玉佩定是你拿走了,还不知悔改,快点还来。”
今日清晨时分慕林瑶亲眼看见有人将一块碎玉佩弃于池塘中荷花下,然,那人,却是慕林雪。
“不是我,是三姐,是她将玉佩打碎,扔进了荷花塘。”青葱玉指,指向慕林雪,语中焦急,脸色略显苍白。
慕林雪脸色似有些不自在,急忙反驳:“胡说,今晨我一直与大哥二哥一道,何时能去荷花池?”
“瑶儿,你打碎玉佩爹不怪你,可是你不能诬陷你姐姐。”慕远贺语中恳切,说道。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是三姐。”慕林瑶急了,想为自己辩解。
突然,一直默不作声的慕林成开口说道:“四妹,何苦强辩?就承认了吧,爹说了不会怪你的,今晨三妹确实是与我们的一道的。”
秦蝶听到这番话,便再也坐不住了:“贱人,明明是你把玉佩打碎的,却冤枉我的雪儿......”想必秦蝶定是气急了,再难听的话,都从她嘴里说了出来。
慕林瑶脸色惨白,明明不是她做的事,她为何要承认?
“瑶儿,你乖一点,给你娘道歉。”慕远贺试图以和平方式来解决这件事。
她的心好冷,一个人,终究斗不过一群人。
慕林瑶眼神突然空洞起来,也不再试图辩解。
慕林瑶精致的小脸此刻毫无任何表情,盯着秦蝶,不带一丝犹豫:“她不是我娘。”此话一落,秦蝶脸上一片狰狞。
无视秦蝶的反应,慕林瑶盯着慕远贺:“你也不配做我爹。”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底线,而言华,就是她的底线,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位置。现在不能,以后更不能。
各家丁丫鬟一片沉寂,大气都不敢出。
慕远贺脸上挂不住,已现微怒,语气硬了下来:“就算你不承认,可我始终是你爹。”
“七年来,我给慕门当下人,这些,够你给我吃的,穿的,住的了!”慕林瑶字字珠玑,无视父女之间血脉之亲。
何必有呢?心都死了。
一丝仇恨爬上心头,隐约在不断扩大,扩大......青透失去,稚嫩褪尽。七年之苦,积压在内心深处的恨意不断膨胀,在这一瞬间爆发。忍不了,亦不欲忍。
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此,即不愿再忍,那就做回自己。
最真实的慕林瑶。
“这就是言华那个贱人生出来的乖女儿?”秦蝶语气轻蔑,讽刺意味十足,美艳的脸上浮现一丝讪笑。
“哪比得上你慕夫人教出来的女儿!”慕林瑶语中讽刺,犹过之而无不及。
此时,气氛凝重,慕林雪脸色苍白,两行清泪缓缓从两颊流下,梨花带雨,惹人怜。
倏地一记长鞭落下,慕林瑶瘦弱的手臂瞬间血肉模糊,容不了多想,又是一记。慕远贺怒火中烧,不知何时已取下腰上长鞭,脸色铁青,毫不迟疑挥下手中之物。
慕林瑶瘦弱的身体上出现一道道伤口,鲜血直流。
慕林瑶心中最后得的亲情之花凋谢,余香不留。
很快,慕远贺心情有了些许平复,停止了动作。
慕林瑶浑身透着血,脸上竟无一丝痛苦神色,只是紧盯着慕远贺,像一只失了父母的夜莺,如此孤独:“你毁了我娘一生,如今又要毁了我一生。”
是夜,愈发黑,明月光华将隐,挣扎着想要吞吐出最后一丝烟气。
红烛摇曳,填满人海的内堂静得出奇,无人敢上前打破僵局。慕林瑶咬着牙,拼着最后力气,缓缓起身,迈出脚步。
一步、两步、三步......
所过之处,无一步留下朵朵红花,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却也是触目惊心。凄凉之感不散。无人相拦,倒不如说,无人敢拦。
一路血花遍地开,蜿蜒曲折,通向远处漆黑大街。
待最后一丝力量殆尽,慕林瑶闭上绝美得双眼。浑身上下都是血色。
凉夏的深夜,无月,无光,自然不会有人发现在坑坑洼洼小砖路上奄奄一息的慕林瑶,在黑暗中沉睡。
......
光线刺眼,透过一层薄薄窗纱,空留斑驳点点,窗外花烂漫。一拂晓,落下片片,化作尘埃,落叶终归根。
屋内榻上,一位面容冷艳少女,静静假寐,此景,如此美好。
忽然,隐约间此少女手指微动,似想抓住一丝清醒,俄而忽一睁眼,彻底清醒。
那是一双怎样的双眼,如此复杂?灵动,绝色。却带着狠厉,没有惊慌,周身隐隐有一团仇恨之火冉冉升起。一双魅眼打量着一切,一方榻,二椅,极简单,极陌生,却始终让人心安。
自己,竟还未死去?
眸中多了坚定,命不该绝?慕远贺,七年来我慕林瑶在你慕门所受得苦,他日定要你慕门百倍偿还,总有一天,慕门上下,一个不留!嗜血爬上黑木般得眼瞳,那抹坚定令她握紧双拳。她要变强,只有更强大,才能蔑视一切。
忽地屋门一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进入,白衣翩翩,约三十出头,样貌并不十分出众,却浑身透着威严之气。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慕林瑶问出心中疑惑。
“苍月,李幽。”李幽自报身份,“我知道你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不过,你必须有那个本事让我帮你。”言罢,李幽便起身出门。
慕林瑶正准备起身,确看见有一十岁左右小女孩进入,一双大眼,甚为可爱,脸上却无这个年纪该有的神韵,眸中也及为冷淡,看着慕林瑶道:“我是慕容寒,奉帮主之命,将你带入地宫。”
“地宫?”听闻此陌生之地,慕林瑶不禁疑惑。
“恕难奉告,请随我来,到了地宫,帮主自会相告。”
······
晌午的日光,慵懒至极,放松至极。
慕林瑶随着慕容寒走了许久,来到一处花园,在一个极隐秘之地寻得一个入口。
进入地宫,慕林瑶微诧。地宫很大,有些暗,阴森,两边烛台上烛火跳跃,阴冷超时之气扑面而来,地宫大厅中,聚集了成百上千个孩子,都与她差不多年纪,有男有女。大部分孩子都在哭,许是惧怕这种气息。
主座之上,李幽见慕林瑶已到。便用足以让所有孩子听到的声音说道:“本帮主命不久矣,然多年来仍无子嗣。苍月大业无人继承,欲从你们之中挑选出一位继承人,此地宫中存有一定量的食物,弱肉强食,生死各安天命。现开始地宫之门关闭,一月之后,谁活下来,苍月帮主之位,双手奉上。”说完,便和慕容寒双双走出地宫,“轰”的一声,彻底断绝光线的温暖。
诺大地宫,烛火依旧跳跃,又增了一丝阴森之气。
刚开始,孩子们有的哭,有的闹,吵闹不堪。渐渐,他们停止哭闹,一哄而上为食物大打出手,又混乱不堪。
慕林瑶冷眼旁观,一丝嘲笑从口中滑出,眼中,讽刺意味十足。
人都是这样,为了活命,不顾其他,愚蠢。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他们要争,便尽情地争,要打,便尽情地打。
她只需,坐收“渔翁之利”。
哭声不断,隐隐有爆发趋势,一场恶战,不能幸免。
惨,不忍睹。
······
惜卷残年,雨点墨大般滑落,阴沉不堪,万里天空无颜色。
诺大花园,一袭白衣翩翩林立,手执轻伞。
慕容寒站于李幽身侧:“掌门,‘她’要出来了。”
李幽没有应慕容寒的话,只是脸上勾起一抹浅笑。
“会是谁?”纵使慕容寒心智成熟,但毕竟年纪尚小,也不禁十分好奇。
李幽依旧是那抹浅笑:“那个慕林瑶,不简单。”
慕容寒一怔:“掌门,她是慕门的人,如果真是‘天尘’,那......”
“不会,慕林瑶恨慕门入骨,不会帮着慕门,况且,我只要苍月称王,掌门是谁,不必深究。”李幽打断慕容寒的话。
突地,传来一阵阵奇异的响声,李幽笑意收起,望向缓缓开启,如修罗场的地宫。
阴风号,天泪尽,地宫启,“天尘”,出。
刹那间,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一抹瘦弱孤影于黑暗中缓缓走出。
一霎,雨落尽,骄阳现,于慕林瑶身上留下一圈光晕,既而,殆尽。
犹见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褪尽铅华,逆风飞向九山之巅。
却又若一位复仇天使,赤瞳无暇,带蔑视一切之势。
出“天尘”,引天之光华,于苍月大幸,四十年之约,参之。
纵使一代掌门李幽,也不禁震惊,即使他猜测“天尘”会是慕林瑶,然他未曾想到“天尘”者之气势,是如此强大。
李幽抬头看着一身血色的慕林瑶:“恭喜,慕林瑶。”
“不,慕林瑶已死,现在,我是言旋倾。”
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倾尽一生,钟需知为何?
(三)
纤云弄巧,圆月当空挂,引不尽文人倾尽文华,抒无限哀思。无星伴月,注孤寂一生。八月十五,无风,无烟,无雨,天有异象。
继上月某日磅礴大雨忽停,且现点点璀璨光芒后,今夜异景又寓意为何?
倚楼远眺,便可观得一幽静小道,夹街苍竹,犹与外市隔绝,一内一外,冰火两重天。
沿小道行,便见一庄园人家,即江湖四大派:林家。
林家很大,带有数百间屋,皆布置十分得当,此刻正值晚饭阶段,故格外热闹。
从林家大门一路走过,吵闹于最深处忽地停止,只剩一片幽凄寂静,静得出奇,唯有残月,才能与它相配,可惜,今夜无残月,只有圆月。隐约间惟见三字:北荷园。
走进北荷园,便见残枝林立,枯叶满地,一片狼藉,而更多隐于黑暗下之物,无从观之,亦无欲观之。满目萧条之景,凄入深骨。
蓦地现一袭白衣伫立,望无星伴之园月。
白衣翩翩,绝世容颜。竟只是一位约七、八岁男孩,目光中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深邃,入骨,似难以磨灭。
这一天,林诀八岁,这一天,母逝,却惟他一人忧。这一天,月圆,人未圆。
思绪万千,却无法超脱生死之界。天堂,会是什么感觉?不是没有想过与娘一起死去,可是,他没有办法就这么死去,该放下的从不想放下,不该放下的却无力守护。浑浑噩噩的生活七年,失了唯一依靠,如今,绝不能继续软弱。
林诀不禁触景伤情,流下两行清泪,七年与母相依,母亲的地位便永远注定了他的地位,那便是毫无地位。
不知站了多久,久到园月可见移,四周静到落针可闻声。
终于,林诀迈动脚步,避开缠络不清的枯蔓,径直走出北荷园。
华灯依旧,圆月依旧,却也沉闷依旧,忧伤依旧。
林诀走得不紧不慢,幽幽月光照耀,显得林诀愈发孤单。
倏而林诀闻脚步声近了,他将自己隐没入黑暗,欲待来人走过。他不愿在今夜面对别人。脚步渐近,说话声亦渐近。
“听说那个女人今天早上被发现死了。”一个女声响起,语气中一丝幸灾乐祸。
“真的?那后来怎么样了?”另一个人显然对这事不知情,颇好奇问道。
“还能怎么样?就这么葬了,随随便便找了个地方,连个名分也没有。”
“她这种人还要什么名分,当初费尽心思爬上老爷的床,现在落得这个下场,就是活该。”
“就是啊,死都死了,现在还留了一个拖油瓶,还不知道以后要怎么被欺负......”
脚步渐渐走远,林诀也出了黑暗中,略显稚嫩的小脸没有任何表情,衣袖下,是攥紧的拳头。
林诀明白,他终究,是一个在林家容不下的人。
心头悲凉涌进,想起自己母亲生前对林松闲的炽热爱意,想起那个与他形同陌路的父亲,他恨。他同样恨自己,为何没有保护好自己唯一的亲人。他人只知他娘死去,可又有谁知冰冷尸体旁的一盏毒茶?
林诀渐走渐远,没有回屋,默默来到林赴后门,推开,走出。
林诀一路走来,每一步都好似有千斤重,他来到一片荒芜之地。四周寸草不生,正中间堆起一个大土丘,略带潮湿的稀松之意,一看便知是新翻的。
这是他娘的墓,今早两个下人将她娘尸体带出府后,他便远远跟着,无人发现。他希望林松闲能够看在昔日情分上,在他娘死后好好对待她,但显然,并没有。
看着清冷的坟头,该有的东西都没有,林诀笑自己,怎么会对林松闲抱有如此不切实际的希望。
不知不觉间,泪已湿了眼眶,倏地,林诀开始挖坟,带着满腔怒气。
这一刻,他不管了,不顾渐渐血红的手,不顾此举被道德礼义所不许,他只是不想让他娘委屈。他知他此刻双眼必定血红,一抔黄土,终不该覆于她身。他要带娘走,或许离开,才是他最终归宿。
可是,林诀也已明白,放不下了,仇恨在心中扎下了根,想要拔除,断不可能。
泪,血交错,落入土间......
愈夜,愈冷,郊外悬崖上,林诀一袭白衣已染上点点血色,瘦弱身子支撑起一个人,不,是一具尸。毫无生息之感。林诀一步步上前,在逼近崖口前停驻,缓缓,将身上死尸,抛下悬崖......
漆黑空中,一颗流星划过,光华一瞬,却终要坠落。
深不见底悬崖间,一朵白莲缓缓盛开,那么美,没么艳,却也那么冷......
林诀仍立在原地,绝望如他,流尽最后一滴泪。眸中清澈褪去,隐隐约约,有一种狠厉。滴血的心渐渐趋于平静,平静如水,不起一丝波澜。
忽,不远处隐隐有火光之影,脚步之声。林诀没有回头探寻,依旧看着今夜圆月,今夜月孤独,就好像,和他一样。
林诀突地低头,瞥向草丛中,月光下一条手指般粗的小蛇,看不清身色,正缓缓攀上林诀的身体,不时吞吐着蛇信子。却在林诀眼中,甚为亲切。
渐渐,远处脚步声近了,终于,队伍浩浩荡荡完全呈现,这是一个庞大队伍,约有百十来人,皆举着火把,那模样,似乎是在寻找某种东西,略显焦急。
突然四周全部安静下来,无人敢出一眼,全部盯着林诀,以及,蛇。
林诀这才看清这蛇的全部模样,通体一身红,红得艳丽,没有杂质,仿琉璃般通透。不知觉间,林诀身边顿出一丝混沌之气,却转瞬即逝。
圆月寒,空寂然,“鬼灵”现,“地魄”,引。
带头人西门狂一身玄衣,暗压下心中汹涌,盯着林诀看,一丝欣慰爬上心头,元空,后继有人了。
引“地魄”,聚地之暗魄,于元空大幸,四十年之约,参之。
元空祖训,终不敢忘。西门狂上前,:“你是谁?”
林诀眼中闪过茫然,却马上道:“林焰清。”
一切都不能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