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清吟梦》寒景柔

21、第二十一章

　　王夫人自从在和亲王府里见到和亲王福晋对林黛玉和紫鹃的热情对待，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在宴席中又看到自己带来的几个女孩儿几乎和其他人都没什么互动，心里只觉得窝火极了，她心想这和亲王福晋真是不会做人，这些个大臣的女眷也是，自己的女儿可是宫里贵人呢，现在敢这么冷落她，等哪天女儿得了皇上恩典，进了份位，看妳们还会不会狗眼看人低呢。

　　在宴席进行一半，王夫人终于受不了那些女眷的冷落，一脸不快地起身走人，连跟和亲王福晋打声招呼也没有，领着几个小姑娘就这么回了贾家。

　　隔了两日，王夫人的心里还依旧忿忿不平，她信步走到花园里，看贾迎春、贾探春、贾惜春和薛宝钗坐在凉亭那里有说有笑的，便走向前去，一脸冷笑地看着几个人。

　　“真不晓得妳们这嘴怎么长的？在家里时就能说善道，出了门到了外面却一个个像闷葫芦似的，一个字也吭不出来，也不知道这会儿有多少人在看妳们笑话了，还没心没肺的在这里有说有笑。”王夫人一脸的不屑，在她眼里，这三春就是上不了枱面的庶女。

　　“姨娘怎么这么说呢，那日分明就是和亲王福晋不想理会我们，满心满眼就只看到林妹妹和紫鹃两人而己，她连其他几位夫人都不怎么搭理呢。”薛宝钗见王夫人话说得刺耳，不由得反驳几句。

　　“宝丫头还有理呢？在王府那会子怎么不见妳像人家黛玉还是紫鹃那样的做人？亏妳还是商贾出身的，这商家不是该最懂得接客应对之道吗？难道门开了就肯定有生意上门？”王夫人冷笑一声，看着薛宝钗，心想本来看着这侄女是个品性不错的，应对手腕能力也够，再加上薛家丰厚的钱财，以后要是嫁进贾家，多少能帮着宝玉一点，现在看来竟是高估她的能力了，连个丫鬟都比她强些。

　　“我…，当时那种情况哪是我一个后生晚辈能插话的，姨娘难道没看见，当时和福晋说话的几乎都是林姑老爷的夫人吗？林妹妹和紫鹃也不过就是送个礼打声招呼罢了。”薛宝钗的脸颊因着王夫人的话而微微一红，便又解释当时的无可奈何。

　　“没本事就承认没本事，脸都已经丢光了，现在来解释有用吗？”王夫人说完轻哼了一声后，转身就离开凉亭，脸上一副不怎么想见到几人的态度。

　　“二夫人也太过份了，明明那天她自己也没开口说半句话呀，现在倒成了我们的错。”贾迎春带着不满地语气，轻声说着。

　　“不过，那天看到林妹妹和紫鹃的衣着，林家真是把紫鹃当成小姐般的对待了，两个人穿得几乎一模一样呢，也不晓得林姑老爷怎么想的。”贾探春说道。

　　“是啊，不过紫鹃整个人的气质变得端庄大方，又很有自信的模样，看上去似乎比咱们几个还像大户出身的小姐，只是…老太君对她去了林家之后的事好像还很生气呢，前些日子对着二奶奶说她是背恩忘义的丫头，又说林妹妹不肯来贾家多半是被她挑拨的，叫咱们以后见了也当不认识。”贾惜春语气有些怯怯地，对于紫鹃的转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又不敢明着说。

　　“老太君说的也没什么不对，虽然不见得以后还能见面，可是当不认识也好，紫鹃是什么身份，妳们贾家的姑娘又是什么身份，要是走太亲近了岂不被人家笑妳们连主仆不分了。”薛宝钗似乎很赞同贾母的想法，点头附和道。

　　贾迎春三人听了薛宝钗的话，也觉得好像有点道理，都点头表示赞同。

　　薛宝钗回到梨香院后，薛姨娘看她一脸不悦的样子，便关切的问道：“宝钗怎么了？可是谁惹妳生气了？”

　　“没有，是因为上次去和亲王府的事，今儿个被姨娘说了几句不怎么好听的罢了。”薛宝钗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

　　“嗯？我记得那天妳们不是早早就回来了？我还想说妳在和亲王福晋面前露了脸，等明年宫里小选时，能说不定多点机会选上呢。”薛姨娘不明白宫里的琐碎事，想着和亲王也是皇亲贵族，指不定看自己女儿喜欢，就在内务府那里说几句美言。

　　“娘亲，您多想了，福晋才管不到那里去。”薛宝钗叹口气说。

　　“难道不能吗？”薛姨娘疑惑地说。

　　“自然是不可能，皇家的女眷是不能插手政事的，再说，那天她根本也没正眼看过我，说不是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呢。”薛宝钗情绪略略低落的说。

　　“啊，那不是白去了一趟。”薛姨娘惋惜的说。

　　薛宝钗低着头，没有回答薛姨娘的话，可是心里觉得有些难过，自己的母亲也是不善应对的，比起林姑老爷那位继娶的夫人差太多了，姨娘也只会在自己这些小辈面前冷嘲热讽，那日不是也不敢说半句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家和亲王福晋和林夫人有说有笑的。

　　“有什么关系，况且姨娘说的也没错，我连一个丫鬟都比不上，又怎么去跟那些有真正官场背景的大家闺秀比拟，不过多一桩笑话罢了。”薛宝钗一抬头又看向薛姨娘颇为不满的态度，只是冷冷的说。

　　“话不是这么说的呀，妳知道光是打关系替妳寻个选秀资格就花了我心思，妳现在这话的意思是不想进宫了？那我之前的心血不是白费了？”薛姨妈想着姐姐王夫人的颐指气使，就觉得自己女儿也不比那贾元春差，凭什么人家可以进宫当贵人，自己女儿却连边都摸不着，才会想趁这次恩选把女儿送进宫的。

　　薛宝钗心里有些委屈，舅舅现在也是倍受皇上的重视，又官居高位，虽然说薛家只是顶着皇商名号，总也算是有些官家背景，但是，如果自己的母亲也能像董鄂夫人那样能说善道，不要说宫里小选了，就是找个有头有脸的人家出嫁都不难。

　　可是现在看看，不说别的，单看紫鹃现在的情况就好，现在董鄂夫人对她和对林妹妹丝毫没有差别待遇，有了林姑老爷和董鄂夫人娘家的帮衬，以后想嫁个体面点的夫家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有母亲只是为了面子，硬要自己进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却是一点远见也没有。

　　薛宝钗转头看了看屋里，哥哥薛蟠不像在家的样子，看来是又出去了，一点也不知道长进，有这样的家人，就算当真进了宫，她也是无依无靠，有什么用处呢？薛宝钗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有些东西是用钱也买不到的，就算薛家是皇商又如何？有再多的钱又如何？姨娘拿了她薛家多少钱去了，还不是照样对自己说得那么难听。

　　这天夜里，鸳鸯伺候贾母睡下后，才回到自己房里，途中经过了紫鹃以前住过的那间房间，突然脚下一顿，心里有些怅然若失。

　　紫鹃受林姑老爷抬举，听说如今林家上下都把她当成了正经主子看待，鸳鸯明白这有一半儿也是因为林姑娘的缘故，自从紫鹃被老太君指去伺候林姑娘后，两个人感情就很好，林姑娘要回去了还来求老太君讨卖身契，一回去就还了紫鹃自由身。

　　可是看看自己呢？伺候老太君也十年有了，虽然外人看着都说老太君极信任她又极宠爱她，实际上，却永远脱不了下人的这个身份，做奴婢的想嫁人只有两个法子，要嘛指给家中得力的小厮，要嘛就是给主子爷当姨娘。

　　但是这些都不是鸳鸯想要的，她想要的是一个正正经经的身份，而不是当一辈子的奴才，她想象紫鹃那样，被人真真正正的尊重，不像现在，那些婆子丫鬟对她的尊重，多半还是看着老太君的面子上才有的，若是哪天老太君不在了呢？她又要何去何从？

　　鸳鸯越想越觉得心里着实羡慕紫鹃，也害怕自己的未来，却也明白除了更用心伺候老太君外，依附在老太君的威信之下，她似乎也没有别条路可走，就怕哪一日连老太君也不需要她了，那才是真的悲哀。

　　“鸳鸯姐姐，怎么不进房休息？已经很晚了。”琥珀从房里出来，就看到鸳鸯站在廊下发呆。

　　“哦！我正要回房呢，妳也还没睡？”鸳鸯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在这里站太久了。

　　“嗯，鸳鸯姐姐在想紫鹃吧？”琥珀看了眼鸳鸯身边的那个门，心里有些明白。

　　“没，只是想着今天老太君吩咐的事是不是做完了。”鸳鸯笑了笑，并没有承认。

　　“这几日，府里很多不是家生子的奴仆都很羡慕紫鹃的好运气，遇上了林姑娘那样的主子便得了翻身的机会，谁不晓得我们当奴婢的都盼着有这样的好主子呢？”琥珀一改平日的大喇喇，带着欣羡的淡然语气。

　　“琥珀，这话咱们俩私下说说就好，千万别传到哪个主子的耳里，不然有妳好受的。”鸳鸯担忧地看着琥珀。

　　“我明白，也就是在鸳鸯姐姐妳面前说说而已，过了今晚兴许就忘了。”琥珀哪会不晓得这道理？也就是想着抒一口闷气，不想一直憋着罢了。

　　两个人又默默无言地对看了一眼，鸳鸯道：“夜深了，快去睡吧，免得明天没精神就不好做事了。”

　　“嗯，鸳鸯姐姐也早些休息吧。”琥珀点点头，转身就走进自己房间。

　　鸳鸯等琥珀进房才移动脚步，临走前又看了一眼那个房门，脸上一阵黯然地回了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