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忘歌》寞筱蓝

1、第 1 章

　　满眼的数字和折线图已经让我的大脑几近混乱。

　　枯燥。

　　董事的工作就是这般无聊。即使拥有上亿的资产和绝对控股权，拥有使这个国家的大多数人艳羡的身份。但还是不可掩盖，无聊。每日更新的股价和永远开不完的毫无生机的会议。会议桌旁围坐着的那些人都有两个共同的突出特点：自以为是。一掷千金。

　　厌烦。

　　周末下班，我终于下定决心放弃了酒会和各种娱乐。换掉不舒服的西服西裤领带。用水冲了冲脸和头发，换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照照镜子，甚为满意。本来就是刚三十出头的年纪，再理理头发放下点碎碎的刘海，真摇身一变成了大男孩。

　　走在石砖砌成的人行道上，恍如隔世。难怪大家都不愿意安静下来回到普通的生活方式。烂俗的说，这样容易让人回想起太多。我可以写出太多太多的以“曾几何时”作开始的句子，前尘却已隔海，让回忆不堪重负。谁都不能断言，我会不会一时冲动放弃现在的一切，曾经苦心经营获得的一切，重回那种简单生活。

　　幼稚。幼稚。真幼稚。多少先辈的经验告诉我，过多的金钱是一片泥沼。陷入了，再全身而退，谈何容易。

　　或许亦如同，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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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我刚上大学，校园是新建的新校区。占地面积很大。对于我们这些笼中鸟而言，就相当于笼子大了些。虽然没有本质区别，但还是有种难言的喜悦。当然不便也有很多。最基本的就是有些课的教室离宿舍太远。于是，还没等我开口，父母就给我买了辆自行车。不起眼的灰色。刚骑上那会儿，放在车棚里还真要花点时间才能分辨出来。校园里骑自行车的学生也挺多。本是少年意气，骑车也横冲直撞。我可不敢和他们争锋，慢慢骑在道路右侧。

　　跟池成的认识很寻常。他在隔壁宿舍，相当频繁地来串门。我们一个系，经常一个教室上课。加上他让人过目不忘的长相和张扬的行事风格。想不认识都难。

　　那时我们一宿舍六个人。除去两个极端。一个整天泡图书馆回来还借着应急灯看书的社会主义优秀青少年，一个长期夜不归宿的21世纪颓废青少年。四个人玩牌本来刚好。但是我不会玩。都说学玩牌上手极其容易，可我就是不会。于是随和的池成就被拉过来长期借宿在我们宿舍。他们一起玩，我凑凑热闹就觉得最够了。有时给他们下去买点零食啤酒，或是做站岗放哨随时提防宿管老师的身影。生活也是腐朽而尽兴。

　　池成。驰骋。恐怕真应了这名字。池成有辆银蓝色的山地自行车，配置变速器的那种。相当拉风。他每天在校园里挑战速度。还很喜欢和人比赛，总能博得一群女孩子的疯狂尖叫。而我依旧慢悠悠地骑着我的暗色车，和他真有些像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招摇过市。哗众取宠。我心里想了好多批判他这种行为的词句。

　　然而还是不得不承认，当他在众人目光的焦点中，那时，我也不由自主地觉得他的身影闪亮得灼眼却又让我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大学时觉得自己的性格成型有些奇怪。从小到大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大波折，却养成了易感的性格。而且迟钝又内向。池成那个阳光大男孩自然是看不顺眼的。我们五个人越来越熟悉之后，他开始挤兑我。舍友们总半开玩笑的说，郑凌那小子多愁善感，别老跟他较劲,说不定会出人命。呵呵，其实我没告诉他们，池成看似是挤兑我，实际上言语中透着体贴的感觉。

　　比如，有次遇上不顺心的事，本想一个人阴天。池成看见了，却过来捏我的脸，一边嚷嚷着：“看到你这愁眉苦脸的样子我就不爽。”我低头默不作声。他有些慌张的靠近问我怎么了。我开口，眼眶却湿了：“你用这么大劲，脸都被捏疼了！”他伸出手似乎想帮我揉揉，却犹豫地停在了半路。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一下笑了。阴云，不经意间散了。

　　他看着我转晴的脸色，也无顾忌起来，指了指我的眼睛：“看看你，居然还哭，真像个姑娘。”

　　“你才姑娘呢！”我小声嘀咕着。后来再想想这件事，才明白那些不快，其实是顺着泪水溜走的。

　　就这样慢慢地，我和他走得很近。池成的处世态度潇洒自信。遇到再大的事，他也会一脸无所谓地翻翻眼睛，甩甩头，反问道：“那又怎样？”那时他的样子，落拓不羁又帅气逼人。年轻的我在心里不知偷偷描摹过多少遍。

　　多年以后，当我也会在遇到困难时翻翻眼说“那又怎样”的时候，眼前毫无征兆跳出了他那时的神情，依旧栩栩如生。惊觉他的形象，早已分明印刻在了我的记忆中，不变地保持着生龙活虎，光鲜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