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偶》言梦叶

12、四月十四.Ｄ娃娃（下）

　　麻雅觉得自己不应该害怕。

　　在走进这家位于学校北侧的地下超市之前，麻雅对着大大落地玻璃橱窗前，给自己一个加油打气的笑容。
　　对，就是这样很好！她嘿嘿地傻笑了几下后，实在觉得自己很蠢。想想，就离身往入口的电梯那儿跑去了。也是麻雅走得太急了，自然没有再看到巨大的落地窗里的那个自己，还在那里，对着外面的人嘿嘿地笑着……

　　走廊的尽头，先前，和麻雅相撞的女孩，捧着人偶的手，在颤抖。
　　钢丝般坚韧的头发轻灵地滑过女孩白皙的脖子，干净利落地咔嚓。
　　血液喷涌而出，她感觉身体被自己的鲜血浸湿，而变得黏嗒嗒。“扑通”地跪下，她面朝地倒下，又抬起头，她挣扎着爬向躺在那里的…黑发人偶。
　　伸手，伸手，却怎么也够不到“她”。
　　临死之前，女孩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睁着。而凶手，则孤零零地睡在她身下的血红里，脸上仍带着一贯的甜蜜微笑……

　　其实超市里面的一切都并无异常。至于呼吸困难，胸口闷闷的都可以归咎于地下空气不流通。忽略过去那一排排货架上琳琅满目的商品，麻雅径直迈向那倒数着的两排只卖人偶的专属柜架。
　　价格不菲，而且是全手工制作。想要拿一个人偶瞧一瞧，麻雅却迟疑了，那只手怎么都伸不出。全是出自那男生的手笔么。
　　栩栩如生？对。精美绝伦？是。简直就是巧夺天工？是，绝对是。
　　麻雅的眼中是难掩钦佩，可心里隐隐的不安没有因此消失。她有点后悔来了。也许不见这些人偶，她想认识那男生的念头便不会越来越强烈。
　　不是机器，仅是人，就可以有这般完美的造诣……

　　“你想要哪一个人偶？”这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麻雅回神，对上那双探询的水蓝色眼睛。来人是个和自己一般打扮的学生。不高不矮的个头，齐肩的亚麻色长发直顺发亮，一双强眼的蓝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看住自己……嗯，这个人应该是男的吧。麻雅不确定地想。
　　在这所学校里要适应的东西，很多。有些无外乎平常就有的，还有的，就像现在这样辨别人的“性别”之类。唉，美丽有时也是种负担，嗯，说的是，别人的负担。
　　“我再考虑下啦！这里好看的人偶太多了……”人们不期望最好的，总是期待更好的。很多时候，正是因为人的永不知足，人类才可能发展到今天。
　　“买这个吧。”那人推荐道。
　　“嗯…”他说的那个灰色眼睛人偶确实不错，就是价格……麻雅的心在犹豫，可手就这么接了过去。
　　心疼地付了钱，再转身，那人似乎早走了。
　　麻雅奇怪，明明就一直感觉到他的目光啊！

　　出了超市，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先前隐晦的心情一扫而光。
　　“麻雅！”是小顺姐！
　　她笑着大步迈向飞奔来的小顺。
　　“我可找到你了。”这小妮子原来是到超市购物去了。害她又找了她半天。
　　“为什么每次都是我到处找你呀，下次说什么我也要失踪一次，让你来找我！”小顺“认真”地说。
　　麻雅笑笑，不介意小顺的玩笑话，却不想它有一天真会成真。
　　“耶？你买了人偶。”小顺说，“这东西很贵的说。”
　　“是啊。不过……”麻雅细细地看着人偶漂亮深邃的灰褐色双瞳，觉得“她”的价值远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突然不说话了，有如万虫啃蚀的疼痛感从后背蔓延至全身。
　　四周依旧人声鼎沸，边上的小顺叽叽喳喳地埋怨个不停。麻雅清晰地听到心脏，自己的心脏破裂的声音。她想喊出来，却没有力气。她颤抖，虚弱地低吟起来，眩晕的脑袋已经无法让她站直了……
　　“麻雅！麻雅！”小顺大叫。
　　她听不到了。

　　“把她交给我吧。”
　　“是你？！”

　　一开始，阿风就只打算在暗处观察。这本来就不干他的事。
　　可当他看到那个该死的月，竟然连麻雅都出手！什么决不干涉姓言的惹的麻烦，什么任其自然叫姓言的自己解决等等，这些先前说过的话，统统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紧拥着少女羸弱的身子，凌厉的红瞳覆上阴霾，邪美的俊颜愈趋冰冷。
　　“你！”眼见着少年横抱起麻雅旁若无人地离去，小顺急着追了上去。
　　“喂，喂！你要带她去哪里哇！”红发少年根本就不理她。
　　“小顺。”有人一手按住她的肩膀。
　　“言…言学长。”
　　言 微微一笑，阳光洒落在他身上，淡淡的金光将他衬托得更加俊逸出尘。
　　温柔似水的美眸静静地望入她的眼里：“阿风不会伤害麻雅，他是在救她。”
　　“麻雅她不是很有可能是他的主人吗…为什么他改变了态度？”小顺还要再问个清楚。
　　美人不答。
　　反而将视线穿过小顺，望向她身后的人：“你早该来见我了。”
　　小顺回过身，终于看到一切事端的“罪魁祸首”——二年级的月学长，那位传说中的巧手天师。
　　为什么会认识身为人偶师的月？
　　当然，因为当初就是她和言学长一起去拜托的他，来制作这些人形娃娃。
　　月，白皙秀美的漂亮脸蛋，直顺柔亮的长发，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忧郁脱俗的气韵，还有那对飘渺迷朦的水蓝色眼睛。你不想将他误认为是“她”都难。

　　两个同样出色的人站到一起，世界也会为之窒息。

　　只不过，周身空气里不友好的气味浓重了些。
　　月，水湄的蓝眸阴冷地对上那双清冷绿瞳。
　　沉默，沉默，沉默……

　　美人轻笑着打破静寂：“月的眼神像是要把我吃了。”
　　小顺心焦道：拜托，言学长，月的目标就是你啊！
　　月望着笑容不减的言，自己已经沾了很多人的鲜血……为什么那个人还可以笑得如此毫不在乎！
　　小顺想帮着回答：言学长本来就不在意他“人”的生死啊！
　　一无预警地闪身至月的身前，美人浅笑着凑近月的脸颊：“月，做了那么‘坏’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言 竟然会问自己是为了什么。
　　除了言，月别无所恋。
　　伤害人好，杀死人也好，只是为了引起言 的注意。所有的“人偶”，若失去言，就没有任何活着的意义了。所以，就算知道等着自己的结果是天遣，月也要……
　　月不动声色地拉开自己和言 的距离，甩开的头发，像是被赋予了生命，无节制地开始疯长，扭曲。
　　美人惊奇，月该不会是想杀他吧？
　　不，言 瞬间意识到自己猜错了。月要攻击的人是——小顺！
　　大量的头发冲顾小顺扭结而来，万丝穿心！
　　不……马上得受着这一击的小顺发誓，以后绝对不要留长发！
　　该死的！美人终于发火了，言 的手上出现了一柄双刃长剑，炽热的龙族火焰在剑身四周时隐似现。那美颜，那笑容，亦是优雅，更显诡谲。举剑，干脆无情地斩断了他妖冶的青丝。不为别的，就因——月看到言的目光柔柔地落在顾小顺的身上！
　　云上，确实都只是“人偶”而已。但言 的眼神明白地说着，那个“顾小顺”的特别。

　　“其实…我只是想见见你生气的…生气时的样子……”
　　火抓过他的头发，向上烧来。烈火焚身的痛…比不上月的心痛。意识渐渐抽离，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那声音轻得也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