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烟暗》三棤

4、第 4 章

　　5 青衣
　　再次睁开眼，是波涛滚滚的河水，刺骨的寒冷冻得沈念君手脚僵硬，没有知觉。头疼得厉害，没死？不不是中毒了吗？果然表妹说的女主不死定律是真实存在的……摸到岸边的土壁，抓住石头，却使不出力来，眼睛生生发疼，被水泡的很不舒服，四处摸索着，想找一个硬物，却碰到一个布袋，缝在白衣里。将布袋扯开，掏出里面的东西，好冰……在如此寒冷的河中还能感受到一股凉意，这个形状？是簪子？还两个？算了，不管了，沈念君一手拿一个簪子，借着簪子往上爬，也不管磨出血来，这河怎么这么深……费了半天劲，终于爬上岸，已是正午，太阳热辣辣的照着，刺眼的光照的沈念君睁不开，也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坐在岸边，沈念君看了看手中的两枚簪子，一枚通体黑色，透着一丝丝凉意，似是上品黑玉制成，很重；另一枚是透明的，却是镂空雕着花纹，看不懂上面雕的纹路，似乎是残缺的，将两把簪子胡乱塞进袖子里。
　　沈念君坐在了岸边，脱离危险了，就会东想西想，杜白素为了什么害我？难不成杜紫藤说和她七三分，怪不得……随着肚子咕咕叫起来，沈念君也没有心情管别的了，不知道在河里待了几日，饿死了……一毛钱都没有，杜宇的二万五千两也没有带在身边，果然钱到用时方知少……沈念君继续在岸边坐着，想怎么才能吃上东西……就连就业难的21世纪的中国，她都不会落魄到饭都不吃上……更加悲催的是，河对岸就是一家醉仙楼……酒香菜香阵阵传来，今天的风还特别大，想不闻到都难，难不成我要饿死，我怎么会这么惨……使劲用力盯住对面的醉仙楼，一楼二楼客满满，沈念君要抓狂，虽然还是面色冷淡，旁边的人都不知道一个女的没事干坐在岸边散发冷气干嘛？为大众带来清凉？如果是跳河，那也至少应该哭哭啼啼，撕心裂肺的……难道是在练功？这功真不错，还是天然凉风……
　　饿，我很饿啊……这时候，即使你面前出现的是一个破烧饼，你也绝对抢过来吃的，即使是过了期的，要拉肚子……而此刻出现在沈念君面前的是不知比破烧饼高了多少等级的一个圆滚滚，白嫩嫩，油滋滋，热腾腾的大包子。沈念君牙都要笑掉了，一把抢过包子，猛地吃上几口，肉包子……她也顾不得看是谁给她的，只顾着一直一直啃……
　　终于身旁的人忍不住了，有声音传了过来，“你有这么饿么？那你好好吃，也不用谢我。”
　　沈念君嘴里塞着包子，说话也不清楚，模模糊糊吐出“谢谢”两个字。
　　那人轻声一笑，“只是举手之劳，刚巧我要去毒死一个贪官，没想到他死的太快，这些东西没派上用场，看你这么饿，就买了一袋包子，都给了你……”
　　那人话还没说完，那圆滚滚，白嫩嫩，油滋滋，热腾腾的大包子已经掉在地上，变得黑不溜秋。沈念君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眯着眼，喝道，“你……解药！”
　　“把嘴擦擦干净再说。”那人抬手替沈念君擦了擦嘴，“这下你更没药救了。我全身上下都是毒，你觉得自己还能活多久？”沈念君的手松了下来，好好的看了看面前的人。
　　青色，这人身上套着轻纱的淡雅青衣，一条翡翠腰带，玄色黑纹鞋，墨色带着略微卷曲的发在脑后挽一个髻，用一枚木簪簪住，身后散着碎发，黑白分明的眼眸带着一抹淡淡的棕，在阳光下更显得透彻，像是晶莹的一块透光玻璃，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浅笑，眼里带着玩味和傲气，看他一眼都会被他身上的傲然所吸引。身上还有若有若无的药香，有毒。
　　盯了他半天，沈念君伸出手来，“解药。”
　　“这种毒根本不值得我配药。”青衣男子不屑道。
　　“……哼，视人命如草芥。”
　　“其实你让我出手救你也不是不行，除非……”那男子一笑，“当我徒弟。”
　　“你是不是快死了？”
　　“……我看起来这么老么？我只是无聊，想弄个徒弟来玩玩。你这么有意思，不要白不要么？”男子一脸无所谓道，“不要的话，那我也不想救你，你就死在这里好了。”
　　“……”沈念君沉默，不说话，那男子也不说话，这样沉默了半天，沈念君开口了，“好。”
　　那男子满意的一笑，眼里写着我就知道你会答应，收一个面瘫当徒弟那是非常有意思啊……看的沈念君发毛。
　　“看你这一身，我还是带你去换套衣服吧。买衣服吃饭的钱记得还我。”男子笑眯眯的往前走，“对了，我叫沐川，你要叫我师父。”
　　笑笑笑，看你待会不撞树上。还师父？白菜还差不多……沈念君瞥沐川一眼道，“……师父，解药。”
　　“我没下毒。”沐川远远的声音传来，沈念君脸一黑，恶狠狠、阴森森的目光从沐川身后射来，姓沐的别以为是我师父你就不会撞树上！！！
　　至于某年某月某日，沐川这颗白菜有没有一头撞在树上，就是后话了……

　　换了套衣服，一身白衣的沈念君已经坐在刚才渴望已久的醉仙楼里吃饭了，听着周旁的大叔大婶大侠大哥大姐大爷讲闲话。
　　“不知道你们听说没，前几天，棠宇山庄的下任庄主比试，那个沈念君都没到场……”
　　“那个女魔头？听说是害怕杜紫藤不敢出来哦，那个沈念君一副死人脸，杜紫藤长得顺眼多了……”
　　“杜紫藤哪里漂亮，听说今天风月楼头牌献舞，那才是倾国倾城……”
　　“那种胭脂俗粉，恶心死了。不知道你们听说没有，武林盟主又抓了不少少年进武林盟……”
　　“武林盟主是个断袖，这都传遍大江南北了。”
　　“不过武林盟主是个美人，……”
　　“你听谁说的！武林盟主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是秃子！！真是恶心死了！”
　　“魔教教主才是真正的美人，那才是迷醉天下少女芳心，……”
　　“那种邪魔歪道哪个不是丑八怪！！”
　　“你是没参加过武林大会吧，武林中的美男，是南吕山庄少庄主，玉面毒医离殷，上官家家主，墨家家主……”
　　沈念君默默听着，埋头吃饭，沐川倒是饶有兴趣的听着，“不用吃这么急，反正以后这钱还是要还我的……哦，对了。我还不知道我徒弟叫什么呢？”
　　沈念君横他一眼，你吃饭怎么不噎死，轻声道，“沈念君。”
　　沐川斜了沈念君一眼，“棠宇山庄的那个？”
　　沈念君点了点头，沐川继续问，“今年几岁？”
　　“……十七。”问个做什么……
　　听到这个犹豫后的回答，沐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时没有说话，而后轻声道，“你也十七。”
　　看着莫名其妙说话的沐川，沈念君继续埋头扒饭……
　　果然人老了就容易三八……
　　果然人长太漂亮也不好……
　　果然还是大众面瘫脸好……

　　吃完饭，沐川带着沈念君离开，走了半天还没到，越走越偏，沈念君怀疑是不是出国界了……沈念君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沐川道，“师父，这里还是渊璃国吗？”
　　“对，”沐川答道，“只是有些靠近北边了。”
　　“北边是什么国家？”沈念君问道。
　　“你有多久没出过门了？”沐川反问道，斜睨了沈念君一眼，“天下三分，为北重袖，南渊璃，东墨粟。我的药谷挺靠近重袖的，是远些。”
　　“渊璃的皇室是不是姓夜？”沈念君继续问，“夜晚的夜。”
　　“对，渊璃国的皇室姓夜，重袖国的皇室姓重，墨粟国的皇室姓施。”
　　看来那个夜瑱就是渊璃的皇子了。“渊璃有没有叫夜瑱的皇子？”
　　“对，二皇子是叫夜瑱。”沐川答道，“最近渊璃的皇室内部很混乱，那个夜瑱，还是祈祷他不会死掉吧。”
　　继续走着，沈念君想起刚才吃饭时听到的消息，“师父，那南吕山庄是哪国的？”
　　“重袖。”
　　“上官家？”
　　“重袖。”
　　“墨家？”
　　“墨粟。”
　　“下次武林大会什么时候？”
　　“三年后。”
　　“在哪？”
　　“重袖。”沐川终于不耐烦了，“这么想去就好好学，等功力长进，三年后师父带你去，看美男！”
　　看美男？！不是在穿越来之后要好好研究一下局势，才有用武之地……难道我师父是同性恋……不是吧，怎么这么多断袖……又是断袖……沈念君看了看沐川，“看美女好了。”
　　这下子沐川傻了，难不成我这个面瘫徒弟，是同性恋？
　　两人皆陷入沉默……
　　“师父。”“念君。”
　　“师父，你要看美男，我也不介意，虽然你应该有个师母才对。”
　　“念君，你要看美女，我也不勉强你，但你还是得嫁人才对。”
　　两人再次沉默……
　　沈念君干笑两声，“师父，我很正常。”
　　“你师父我也不会去看美男的，要去自己去。”沐川继续前进。

　　半日的行程，终于结束。接近渊璃国北端的一片地域，丛林密布，地域辽阔。穿过一片竹林，便是看见了一片红紫相间的花丛，外层绛紫色，内层大红，花蕊未曾外露，被包裹在花瓣中，沐川将一个香囊塞在沈念君手上，“这是解毒香囊，别弄丢了。没有这东西，出不去也进不来。一个月换一次，用这种花的花蕊和解百草的幼苗混合而成。”
　　穿过花丛便是一个摆在地上的八卦阵，东南西北各一个石柱，地面上画的是一个巨大的轮盘，“这个八卦阵，这个指路针放在身上，以后，可以用自己的银针。这个阵让人破的话，至少得几个时辰，所以有些人没有把握是不会带着病人等人拜访的，因为可能一辈子都被困在阵中了。”
　　经过八卦阵，便看见开阔的场地，有接近十座的院落，皆是古木制成，“这些柱子里皆是由黑石支撑，方才能不被腐蚀不倾倒，偏北的那座，更是由寒石制造，更适合阴寒毒物。这里便是我的寒毒药谷，南边的那座给你住，我住在东边的院落，有事来找我，现在去休息吧。”

　　在药谷里安顿好了后，前几日沐川并没有出房门，沈念君倒是也乐得悠闲。
　　三日后，沐川来找沈念君，替她号了号脉，发现脉象有异，遂割手腕，集满一碗血带走。
　　七日后，沐川出毒室，给了沈念君一句话，“你真的相当毒医？”
　　由于一直以来她就是学医的，所以她既然认沐川为师，自然是跟随他学毒。沈念君点了点头，“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不，不是有问题，而是很适合。你的血，经我看来，已是百毒不侵，平常的毒物根本无法伤害到你，只是你体内还有小部分的地方有些余毒，难以清除，只是这毒必须要极寒极阴之物作为药引方可解，这种东西我暂时找不到适合的，就算能找到代替的，还有一样东西，根本只是书里的记载，便是九瓣莲纹叶，也是很早之前才有人看见，现在根本没有线索。不过，这不影响你闭关。从现在起，你就要在毒室里闭关，每十日我便会放入一种新毒物，虽然你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必须得在十日内将其制服，因为两种毒物的毒混合，几百种毒就是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一年后，我会从毒室里接你出来。”
　　一年和毒物朝夕相处？！沈念君看着一脸淡然的沐川道，“好。”

　　刚开始是五毒蜘蛛，后来是千脚蜈蚣，再来是毒蟾蜍，千鳞碧蛇，十二个月，每十日一只新毒物，没有一只重复过，一月三只，一年三十六只，可是毒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声音，若不是还有人答复的话，沐川都以为沈念君死在毒室里了。
　　终于在一年到头，最后一只毒物送进去后的十日后，沐川开了毒室的门，坐在毒室角落里的人，灰头垢面，白衣已变得五颜六色，又被一层暗红覆盖，披头散发，紧闭着眼，沐川从怀中拿出一个金丝锦盒，递给沈念君，“给你做的千封银针和金线，我很满意，这一年已经够了。”
　　沈念君抬起头来，睁开了眼，布满血丝，发红的双眼怔怔看着沐川，嘶声道，“……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