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中的宠儿》艾朗

12、苦涩

　　自从夜宴后，MOMO心灰意冷了，她无聊看着台历才发现原来下周就是圣诞节了，还有十几天就要到2008年了。
　　秦浩最近总是在默默的看着MOMO，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每一个表情，而MOMO那富于变化的表情很清晰地告诉别人她是伤心还是幸福。每当幸福时，MOMO就会成为一个话唠，不停从一件事过渡到毫不相关的另一件事，然后会大笑，是会看到那一边各两个深深酒窝的笑脸，边笑她还会边夸张的抖动着肩膀，仿佛腹肌都在抽动。每当她感到幸福的时候，秦浩觉得那幸福就会从MOMO的不断抖动的肩膀那推给别人，别人也会一个节奏地大笑着。而此刻，他感受到的却是孤独，那种在深深长巷里的漫长斜影，空无一物。MOMO呆滞地记账，很愣气得搬运货物，像个流水线上的打工妹，机器和人体融为了一体，僵化机械。
　　但是秦浩却不知道该怎么重新让MOMO获得幸福的感觉，甚至不知道她的幸福感来自于哪，从那天看到仅仅几个字，他知道MOMO爱上一个人，但是看这几天的神情，那个人离MOMO，和自己和MOMO的距离都是一样的远。他不能再想了，因为MOMO已经在催促他去拿新到的货物。
　　但是老板当然没有体会到MOMO的感情变化，今天进了两批货，他那闽南口音实在混淆难解，但那活灵活现的面部表情已经会将事情巨细交代地很清楚了，MOMO已经在这件脏乱差的地方呆到恶心反胃，最近她又开始不断投简历，MO妈在家庭风波稍微平息之后又马不停蹄开始为MOMO铺路找工作，她和MO爸进入第二次旷日持久的冷战当中，第一次是MOMO初二那年，一直持续到MOMO中考才算暂停。所以MOMO现在是内外交寒，无论是上班还是回家，都对她而言是在零度以下的冷库。她回到家已经是晚上7点了，妈妈还在邻居家打牌，老爸还在窗台那吸烟，有气无力地催促MOMO吃饭，MOMO突然眼泪掉下来了。为了不让别人看见，她连忙跑回到自己的小屋，那个脏乱的小屋子成了真正的冰窟，她赶紧打开电暖气，看见窗上的凌霜逐渐融化，外面的世界只剩下斑斓，小孩子的嬉笑声已在冬日傍晚消失，只能隐约会听到晚归路人急促的脚步。MOMO关上灯，塞上耳机，如果不开心她总是要这样哭一遭，但是这一次怎么酝酿眼泪就是不再掉下来，不过也好，因为她听到敲门的声音。
　　是奶奶，80岁的奶奶很矍铄地端着饭给MOMO送过来，放在书桌上，边说快趁热吃边迟缓地走出去。MOMO突然意识到是不是自己太任性了，总是等待向别人索取，但是自己已经快24岁了，为别人，为自己的亲人做过什么呢？想到这，她终于哭了，这一次哭的很严重，等到第二天，她身边所有的人都知道她一定大哭一场，眼镜肿成了一条线，鼻头双颊的粉红还没褪去。MO妈、MO爸看见女儿这样，觉得自己也应该检讨，两个人的冷战稍稍缓和，只有奶奶还和平日一样。
　　于是MOMO很平静告诉KIKI她不要再幻想了，她要活在现实里的时候，KIKI当然大吃一惊。两个女孩坐在雨天的麦当劳里发呆，KIKI一个人宅在家里已经出现了忧郁症的初兆，脾气烦躁，每次KI妈来探望她时她都会大哭小叫的，只有和MOMO在一起她才能显得和以往正常一样，实际上KI妈已经对她的健康状况焦虑不已，准备送她出国游学。
　　可是天底下的事你有些时候你想要抓住时，它偏偏飞走，你要放弃时，它竟然又飘飘悠悠地回到你身边，因为当她下定决心的第二天，她竟然又神奇地碰见了黄金大叔。
　　那是个星期日，MOMO家里呆不得，BELLE去打高尔夫，曾萱练习羽毛球，KIKI被叫回家吃饭，齐琪又是不接电话，家是冷冰冰的别扭，她只能在寒冷的大街上漫无目的悠荡着。商店又不能进去，因为看到好看的衣服她会没有自制力的买，而信用卡已经有不良记录了，她只能在唯一免费的大马路上悠荡着。这时她听到很大的汽车引擎声，很多身旁的路人都回头观望，MOMO从来都不愿意凑热闹，听着MP3继续晃荡着。但是那个引擎声在她身边停下了。
　　“猫猫吧？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MOMO定神看着蓝色跑车里的宋苒，直觉在质疑真实性。
　　宋苒今天开心极了，因为他刚刚参加完新闻发布会，宣布向国内大型化工集团投资20亿元，成为国内金融业界的一大话题。这个拉锯战终于大胜了，而他正开窗点烟灰时看见穿着紫色运动服的MOMO，第一次撞车时，MOMO也穿着这件衣服。
　　MOMO还在确认真伪，宋苒又像猫一样狡黠地眯着眼睛笑着。
　　“你好。”MOMO却不由自主继续往前走，直觉驱使她走开。
　　“上次我没好好应约实在抱歉，今天正好我没事，我请你吃顿大餐？”
　　MOMO完全呆在那，宋苒额头纹加深了。
　　“我想还是算了吧，你那么忙。再见。”
　　MOMO说完的5分钟之内还在确认这话是否是出自于自己之口。
　　于是她又在大街上晃荡着，几个小时后的傍晚时分，MOMO结束一天流浪准备打车回家，却又在路旁等来了宋苒的蓝色跑车。
　　“没想到一天能遇到你两次。”宋苒这次笑的难得真诚，顺手打开车门。“既然这么有缘分，今天一定请你吃饭，不能一天拒绝我两次。”
　　MOMO低头不语，这时交警过来示意宋苒违停，宋苒倒是不由分说把MOMO拉上了车，把她载到了上次相约的西餐厅。侍者竟然还记得MOMO，不过今天MOMO却显得天壤之别，头发半披着，脸色苍白，穿明显的仿名牌运动服。
　　宋苒唧了呱啦讲了一顿法语，MOMO看见侍者今天看自己的眼神倒是亲近，不过眨了下眼镜像是暗示她什么。
　　宋苒看着惴惴不安的MOMO倒是可笑，往常他多半会觉得不屑。
　　“你先去洗手，还是我先？”宋苒点起烟。
　　MOMO迷迷糊糊来到洗手间，差点被自己的狼狈吓地惊叫，连忙洗了脸，把头发披散下来梳整齐，回到座位时，又看见宋苒眯着眼睛在笑。
　　使者端上第一道菜：普罗旺斯鱼汤配雪莉酒
　　MOMO很僵硬的轻轻吸吮着汤，像个害怕被烫着的小孩子，宋苒点起支烟冲她微笑。
　　第二道是法式煎鹅肝配白葡萄酒
　　MOMO是第一次用刀叉，于是其他客人会听到刀叉掉地的清脆声音，宋苒今天心情好到把这种无礼变成情景喜剧。
　　第三道是菲利牛排配红葡萄酒
　　宋苒开始主动和MOMO聊天，MOMO就是应付她的回答，这时餐厅竟然响起了《升C小调前奏曲和赋格》，宋苒和MOMO同时一愣，MOMO又看见侍者在向她眨眼睛。
　　MOMO觉得现在五味俱全，说不上是感动还是惊喜，或者是焦虑，担忧。
　　“你今年23岁了，你有男朋友了吧，或者以前一定有。”
　　“我大学交往过一个，后来他去英国留学了，我们就分手了。”
　　“你懂得什么叫做爱情，或者说你们这些80后是怎么理解爱情的？我其实比较好奇这个。”
　　“就是很想跟他在一起，在一起生活，不离开对方。”
　　宋苒笑着叹口气，又开始摸耳朵：“真正的爱情不是□□的□□，而是灵魂的契合，你们就算不在一起，还是会不约而同地用相同的审美去辨别美丑，用相同的价值观去看待世事，这才叫真正的爱。就算同居于一室，但是没有灵魂的爱，那只能叫凑或，或者仅仅是生活而已。”宋苒歪着脑袋一直沉溺在摸耳朵所带来的那种短暂安定中。
　　“追求爱是件很美好的事，但是幸不幸福不是简单用游勇之力就能获得的，你是我见到的难得很单纯的女孩，不是仅追求物质条件，这点我非常清楚。”
　　最后一道是甜品：一份巧克力布朗尼，一份烤焦糖苹果派及香草冰欺凌配香槟酒
　　MOMO吃着瑞士巧克力酱，却好像辣酱一样难咽。
　　宋苒却脱下西服外套很轻松挽起衣袖，很津津有味吃着香草冰欺凌，他和前妻最爱的口味。
　　这场鸿门宴总算结束了，看着侍者笑着把账单交给宋苒时，MOMO总算解脱了。她刚要拿起帆布背包走，宋苒却递给她一张名片。
　　“这家公司不知道你听说没有，是家大型零售集团，他们正在招人，希望能给你带来一些机会。”
　　MOMO接过名片并没有细看，只是匆忙塞进包里。
　　在门口，两人告别，宋苒看着飘起的初雪，显得很兴奋。
　　“今年应该是个白色圣诞节吧，提前祝你圣诞快乐，我要回美国了，希望下次能见到更漂亮成熟的你。记住，生活不是童话，她可是一部黑魔法书。再见！”
　　“请问你什么时候走？”
　　宋苒在车门处停下来。“应该在上海过完圣诞节就走吧，新年前回去。再见喽。”
　　“再——”MOMO知道那急速飞驰的宋苒当然不会看见她带若木偶的挥手，但她还是在原地挥手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