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默心倾》菊二哥

19、夜间闲聊

　　慕容莫似乎对前往南海并不着急，一行人慢悠悠前行着，遇见稍微大点的城镇还要住下来玩耍两天，四处逛逛。
　　钱贝贝对这样的状况喜欢极了。她对这个未知的朝代本就有太多的好奇，如此缓慢的行车方式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去感受和体验。
　　九日后傍晚时分，马车行进洛水城，钱贝贝将车窗幕帘撩起一角，看着人来人往，神色怡然舒缓。瞧上一会儿，她转头问道：“慕容公子，我们在这儿住下么？”
　　慕容莫自书中抬起头：“恩。明日城里有个洛水春会，凑凑热闹去。”
　　钱贝贝闻言一喜，眉瞬的笑开来：“那可好！”喜滋滋回头继续看着窗外景色。
　　慕容莫不着痕迹地打量兴高采烈的女子。一路行来，见到最多的还是她笑着的眉眼，毫不设防的眼眸。即便是住在荒郊废庙吃着粗茶淡饭，她都安安静静地接受，时而掏出书细细读着。一旦遇见些人事物，她便好奇打量非得琢磨个透。愈是远离江南城，愈能感觉到她愉悦自在的心情。
　　车行至客栈，钱贝贝率先下车，对掌柜道：“来四件上房，劳烦了。”回身低声，“少爷，今儿个就住这儿罢。”
　　车内传来声懒洋洋的应答，一俊朗狷介锦衣男子缓缓走出马车，目中无人地径直走进店内。
　　钱贝贝掏出些银两：“我家少爷用不惯旧的东西，掌柜的购置些棉被竹枕给换上！”
　　眼色早已精明的掌柜立即看出是个有钱的主，神色恭敬地应答着，带着众人进了房，唤小二收拾被褥，转眼一切便收拾妥当。
　　“贝贝，你也下去休息罢。明日赶早去春会。”
　　钱贝贝应声回房，整理了会儿行李，叫来小二添置了澡盆热水。她卸下衣衫静静泡在木桶里，长长舒口气，有一搭没一搭哼起歌来。
　　突然窗外一阵细微声音，紧接是几道闷响，像是刀剑入肉的声响。钱贝贝当即跳出木桶，顾不及擦干水渍，手忙脚乱地穿起衣来。刚套上里衣，门瞬间被推开，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慕容莫推开门如眼便是一出水美人图，青丝微湿，脸色红润，眼光潋滟。他眼睛漆黑幽深，神色纹丝不动。
　　钱贝贝来不及穿上外衣，只得稍稍遮掩，望着破门而入的男子：“敲门是个好习惯。”
　　男子挑眉：“受教了。”身形不动，目光灼灼依旧瞪着女子。
　　那紧逼的目光让钱贝贝四肢僵硬，耳尖通红，勉强憋出句：“你……你能不能先转过头去？”
　　男子闻言勾唇一笑，方才缓缓转过身。不出一秒钟，钱贝贝便以迅雷不见掩耳之势穿上外衣，将绣花腰带紧紧打了个结。她摸摸脸上的疤：“慕容公子，这么晚来为何事？”
　　慕容莫这才回身坐下，为自己斟满茶：“来看看你这儿有没什么恼人清闲的小鬼。”
　　闻言钱贝贝点点头，也不多问，对着铜镜慢慢梳起头来。
　　一杯茶很快见底，慕容莫低声问道：“贝贝，你就不好奇什么？”除了刚上马车时问了张三身份，女子再没多问一件事。
　　“若是因为好奇没了命，那还是不好奇的好！有时候知道太多也未必是好事。”她放下红木梳，“我只知道现在你是张三少爷，而我不过是你的丫头。”
　　“哦！？”他又斟满茶，口气慵懒。
　　钱贝贝一时不知他是什么意思，犹豫一会儿，倾身小声道：“慕容公子，难不成你希望我知道些什么？老实说，这一路行来，流言蜚语我也听了十之八九，加之像今晚……这种事情，我总得能明白些什么。”微微一顿，“可是我不说，那就是我不知道。你又何苦逼我？”
　　“逼你……”慕容莫淡淡重复这二字。
　　钱贝贝叹口气：“慕容公子，恕我愚笨，我真不知你究竟想从我这儿听到些什么！”
　　慕容莫指尖轻叩茶壶：“那就说说你究竟知道些什么罢。”
　　“我什么都不知道。所有的都只是我猜得。”
　　“贝贝，你在怕什么？”口气温和柔润。
　　钱贝贝抿唇，柳眉蹙起，好半响才答：“慕容公子，我现在是借着你的帮助在逃命，所以你究竟是谁，或者在做什么，若你不想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微微困惑的语气，“我自认为我可以很懂规矩了……慕容公子还有什么不满意么？”
　　慕容莫轻笑：“我有说过‘不想你知道’这类的话？”
　　“……”的确没有说过，慕容莫甚至不毫不避讳在她面前给叶伊下达指令，所以她或多或少都猜测出些什么。可是像是阴谋计策之类的，不是愈少人知道愈好？更何况之于他们，她应该算是个陌生人吧？钱贝贝又沉默了。
　　“你猜到什么就说什么罢。”他眼神凌厉，似一切皆无所遁寻。
　　钱贝贝慢慢给自己倒杯茶，抿了一小口：“就在刚才应是有人来刺杀我们，你进我房间是因为我不会武功不能自保。慕容公子你的真实身份掩藏的太好太深，因而来的人显然是冲着张三来的。若我没猜错，应该就是你口中那位叫孙文的人派来的？张三这一路，目标单纯明确，就是为了南海官盐。孙文之所以想要除掉张三，是因为张三为人倨傲自大不按常理出牌，是他拿盐路上一大绊子。你故意制造出张三此人，一路跟随孙文……我只能说，张三这个人目标是单纯的，可是慕容莫这个人绝不是为了官盐去的。”
　　慕容莫目光莫测，紧盯着钱贝贝，倏尔勾唇一笑：“还猜到些什么？”
　　钱贝贝微微摇头：“猜到这些是因为你从未掩饰。其他的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一些。”
　　“但说无妨。”
　　又小抿一口茶：“就比如，你究竟是想得到那些盐还是不想得到呢？若真不是为了官盐去的，那为何要阻挠孙文拿盐？”
　　慕容莫眼色精光乍现，他未料到钱贝贝能猜测到这一方面！眼前女子比他料想的还要心思缜密：“若不做出阻挠的样子，怎么能正大光明一路跟着？”
　　钱贝贝恍然大悟：“所以说，你当真是有另一个目的？！”她突然想起件事，又问道：“那日苏府大火之后，有流言传火是孙家放的，是你派人传出去的？既然你不是真的要阻止孙文拿盐，为何要多此一举？”
　　“趁机搅乱下孙家苏家的关系，不是很有趣？”慕容莫避重就轻地回了句。
　　钱贝贝感觉自己被慕容莫牵着鼻子走，已经渐渐在向某个真相靠近。她有些无力：“慕容公子，你确定让我知道这么些事？”
　　“你知道了什么？那些你猜测的我有说都是真的么？”
　　钱贝贝闻言瞪大圆眼怒视着慕容莫，方才自己的犹豫与坦白就换来这么句话！？他那模糊不清的态度彻底惹恼了她！她贝齿一咬下唇：“夜深该睡了！慕容公子！不送！”
　　慕容莫大笑：“贝贝，以后对别人可千万莫那么坦白，要给自己留分退路。”
　　“教的好！我谨记了！”钱贝贝恼怒中有一分也是针对自己的，她对慕容莫有种莫名的信任，亦正是这种信任才使她俱吐实言。
　　慕容莫不语，只是伸手轻轻将钱贝贝鬓前的一撮凌乱的秀发理至耳后，这才倾身低声道：“但是对我莫要隐瞒，因为现在只有我是你的退路！”语毕，转身带上门而去。
　　但见钱贝贝面颊通红，眉梢残留的怒气细瞧几分竟带上了娇羞的韵意。她突然跳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走着，默念：“冷静冷静，深呼吸深呼吸。”念着念着，不知想着什么，嘴角不自觉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