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白骸]雕花》暖光恭弥

5、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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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骛帝发兵出征半年。
　　在白穹宫中好吃好喝衣食无忧，也没有任何人敢来督促六道骸的进程。白兰离开整整半年，六道骸便将大部分心思都花在了下一次行刺的准备上，宫殿内的雕花工作量虽然庞大，但有他熟练的技巧与经验在手，便丝毫不有压力。

　　直到万事俱备，白骛帝白兰亦凯旋而归之日。

　　当晚夜凉如水。冷雨叮咚而下，打在黄琉璃瓦歇山式顶上，溅起三两的水花，侧凝月色，穿透苍莽摇曳的杨柳，悄无声息地消逝于清冷的夜色。
　　六道骸左侧燃着色泽明亮的蜡烛，却只这一座，微小凝聚着光芒，在六道骸手下栩栩如生的倒仙花上晕洒开黄光。
　　夜已深，万籁俱寂间，但余隔着厚重隔扇外沉甸甸的雨声，以及隔扇内六道骸和缓的鼻息，均匀淡然。他专注地雕刻着倒仙花，一笔一划，极细腻地刻画着。

　　忽地隔扇外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在内侧工作得入神的六道骸被猛地一惊，刻刀在平滑的木板上重重地划开突兀的一笔。他颦眉，本正被雕花的隔扇被门外人从外部靠住，稍稍地向内凹了分毫。
　　透过隔扇上部分的镂空处借着明亮的烛光，他看到了白兰的白色发梢。原本惊讶的神情沉淀回寂静，他淡淡地凝视着他的白色发丝，放松下身子盘腿坐下，弓起背再次旁若无人地雕刻起来。

　　“骸君，不是你工作的时候容不得他人半分打扰吗？”在刀与木面的摩擦间，白兰轻佻的声音细细糅杂了进去，有些痒地流入耳畔。
　　“确有其事。”六道骸不以为意地回答道，一边仔细思忖如何补救这要命的失误。
　　“为什么今天却又不在意我待在门外了呢？”而白兰却仿佛有些急切地想要得到六道骸确实的回复般，紧接着问道。可自己话音未落，又不等六道骸接茬，昂首眺望为阴云遮掩的冷月，长长叹了口气。“骸君——我刚刚打完仗回来，好累。”
　　六道骸手下刻刀与木面摩擦的声音逐轻下来，直到他的手腕凝在半空。令人窒息的沉默宛如冰冷的玉石，沉甸甸地压在二人的胸口。

　　“……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呢，Kufufufu。”良久，六道骸轻轻拂去刻刀上的木屑，淡然道。
　　“骸君，你真的必须明天就做吗。”说罢白兰扬起嘴角，微笑起来，手肘撑住盘腿而坐的膝盖，道，“看来是已经下定决心了呢~既然今天都破例同意我来打扰你了，那看来以后是真的不准备再给我机会了呀。”
　　“嗯，是的。”六道骸敛眼，微微俯首，轻轻摩搓刻刀的薄面，“你今天凯旋而归，是最疲惫之时，明日行刺，胜算大了一番。”
　　“我明天一定会来杀死你。”顿了顿，六道骸浅浅撩起嘴角，“想要阻止我，就只有现在了哟。”
　　“不要~”白兰戏谑却隐匿着坚定地否决道，“我不会来阻止骸君的，我相信骸君你一定会像之前那样，失败后过上七天，就像只得了一场伤寒又简单地痊愈一样，好好地回到我身边。”

　　冷雨坠，乱了柳条纤纤，碎了桃李嫩芳。
　　六道骸只是感到自己陡然立起，用力拉开隔扇，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背对着他盘腿坐着的桀骜男人白骛帝白兰杰索的单薄背影。夜风席卷着雨点掠入室内，扬起六道骸的发丝，沾湿几点，微微地晕漾开来。
　　白兰缓缓回过头，昂首凝视逆着光辨不清神色的六道骸的异色双瞳。
　　白兰似是不悲不喜，只是慢慢直起身，伸出手，直到他能触碰到六道骸浅浅摇曳的发丝。猛地他的身体向前倾倒，他将自己的五官埋入六道骸的颈窝，带着惯性使二人贴在一起重重摔倒在地。
　　带着撒娇般的意味，白兰将被压在自己身下的六道骸往自己怀中又揉了揉，轻道：“骸君，刚才的雨打得我好冷。”

　　六道骸从白兰杰索温暖赤裸的臂膀中抽出身来，略有艰难地坐起，手肘撑着冰凉的地板，下半身剧烈的疼痛他已无暇顾及，只是一味地想要起身去拾散乱在一旁的衣物。白兰见状眯了眯眼，伸手将身旁自己的衣服递给六道骸。想了想，又收回手，亲手为他披上。
　　六道骸无奈地轻叹口气，将披在肩上的衣物扯下塞回白兰手中，用尽力气伸长手将一边自己的衣服拽回来，停留在他清瘦背脊上的长辫随之柔软地滑落至左肩上。白兰衣服穿到一半，却停下伸出手，极为眷恋地将六道骸的头发盘绕上手指，宠溺地抚摸片刻，又松开，那长辫缓缓地散下，摇曳着停驻在半空。

　　穿好衣服的白兰坐着安静地看着六道骸欲速却颇力不从心地着衣。四周的阴霾浸泡住二人，潋滟着死寂，不给予人一丝一毫的光线。
　　直到六道骸终于将衣物穿戴整齐，用尽力气借着手臂的力量猛地站起之际，却被白兰从身后猛地抱住，他便再次被拽了下来，重重地坐到白兰盘着的腿上。六道骸颇为不满地转过头怒视白兰，却被忽然被白兰捂住了双目。
　　“……骸君，你听啊。”
　　“雨还没有停呢，你就要走。”

　　沉默半晌，六道骸轻轻地揭开白兰温暖的双手，又稳稳地推开白兰的胸膛，缓缓地，缓缓地直起身。
　　“再见，白兰。”
　　他没有回头看白兰，只是安静地向前走，仅仅看到隔扇上那朵刻坏了的倒仙花，恍然间有了踟蹰。他皱了皱眉，轻轻眯了眯眼，踏出门槛。
　　“明天，我一定会杀死你。”

　　白兰盘腿席地，轻轻地靠在隔扇上，双目却直直地注视着那绘满霸道白兰花的屏风。屏框上平滑依旧，六道骸尚未动工。
　　他说，这屏风上的雕的凤梨花，势必与彩绘着的白兰花伯仲之间，因此要作为压轴作。说着这话的他，神情间闪烁着单纯的自信与愉悦，来自民间第一雕花师，六道骸。

　　而刺客六道骸让这张扬又落寂的白兰花永远浸淫于冰冷的孤独。
　　我却自始至终都只是同一朵白兰花。

　　“……小正？”白兰坐在原地并未有任何动作，却只是凭空喊道。
　　“白兰大人。”入江正一竟正立在隔扇之外。
　　“你已经知道了吧~？”白兰笑了起来，手轻松地托腮。
　　“咳咳……是，我知道了……”入江正一无可奈何地扶额，“不过白兰大人……您既然已经安排我在外面偷听，就不要半路把人家……”
　　“嘛~”白兰耸耸肩，“要对骸君保密哦。”随后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入江正一，“那么，已经安排好了吧？”
　　“是。”入江正一严肃地点头，“已准备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