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已作风前舞》初岫

7、怀疑

　　庭院的花草上还沾染着昨夜的露水，一些饱满的露水折射着莹莹的晨辉。早起捉虫的鸟儿在树间穿梭飞行，时不时的鸟鸣声和着扫地的沙沙声显得这个清晨格外的静谧。
　　打扫庭院的丫鬟听见嗒嗒的脚步声，抬起头望向朝这边匆匆走来的身影，忙停下手中的活计问候道：“蕊儿姐姐早”。
　　蕊儿颔首回应了一下，脚步却并没有停下来笔直向着西厢房去了，快走到门口时才渐渐放缓了脚步。
　　房门是关着的，不知房里的人起来了没有。宛仙向来不是懒起的人，想必现在已经起身了。
　　平时都是蕊儿伺候宛仙的起居，今天要不是一大早的被老夫人叫去问话也不至于现在才来。
　　“咚、咚、咚——”
　　蕊儿抬手在门上轻敲了几下，随即开口道：“少夫人起身了吗”？
　　“进来吧”。
　　蕊儿进去后看见宛仙正坐在妆台前梳妆，看上去气色似比前几日要好许多，蕊儿上前去帮她把身后的头发用簪子挽起固定好。
　　一边挽着一边开口道：“清早老妇人把我叫过去问了一些话”。
　　“都问什么了？”宛仙一脸淡然的笑让蕊儿原本惴惴不安的心平静了一些。
　　“老妇人问了一些少夫人去太泉庵的事”。
　　“是吗，你都是怎么回答她的”，宛仙的语气听不出什么起浮。
　　“蕊儿是按少夫人说的回禀老夫人的”。
　　宛仙看了一下挽好的发髻又整了整衣裙，起身向屋外走去。
　　“该去给母亲问安了”。
　　“少夫人不先用早饭吗？”蕊儿也忙跟了上去。
　　“不了，我今天和母亲她们一起吃。你就不用跟去了，留下来照看相公，免得他起来连个贴使伺候的人都没有”。
　　“是”，蕊儿看着宛仙出了房门心绪又乱作一团。
　　自从许梦颜进门以来，宛仙几乎没有去大厅和大家一起吃过饭，尤其是从太泉庵回来以后，更加是连一次也没有。起初蕊儿只觉得是因为要照顾少爷的缘故，可是她渐渐地发现，宛仙这次回来后和以前有很大的不同，具体哪里变了自己也说不上来。
　　然而今天宛仙居然用了“她们”这个词，可见是和老夫人和许梦颜一起了。其实蕊儿从心里还是不怎么喜欢许梦颜的，不过听见宛仙这样说还是有一点开心。
　　大厅里许梦颜正在为孟母添粥，孟母一脸慈笑的望着她。不大的红木圆桌上放着几盘简单的糕点和清淡的小菜。
　　“少夫人早”。。
　　许梦颜听到声音向门口望去，只见宛仙穿着一件嫩黄色的罩纱广袖裙缓步走了进来。
　　“姐姐你来了，玉笙赶快去加副碗筷”，说着起身迎了上去。
　　许梦颜脸上的欣喜之色宛仙了然于心，孟母也把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宛仙的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向孟母问安，“母亲早”。
　　“坐吧”，宛仙依言坐了下来。
　　许梦颜接过玉笙拿来的碗筷也给宛仙舀了一碗粥，宛仙接过碗时道了声：“有劳妹妹了”，眼角的余光瞥见孟母的欢喜的笑。
　　这顿饭吃的到也算融洽，三个人有说有笑的，其实这一切也都是孟母想看到的。

　　蝶舞丛间，云卷云舒，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的过了一段时间。
　　孟守奕的病虽然好了许多，但是精神却比之从前还要差，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静养。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一家人的关系也还算和睦，宛仙整天忙着帮孟守奕照看生意上的事，蕊儿也渐渐的接纳了许梦颜，时不时的也帮帮许梦颜处理一些家务，玉笙和蕊儿年纪相仿两人在一起话也比较多，慢慢的两人便成了好姐妹。
　　孟母看着一家人和睦有序也乐得清闲，只是有一点放心不下的就是孟守奕的身体，以及孟家的香火。
　　这一日蕊儿照常的一大清早来到宛仙的房中，因为前天夜里下雨的缘故，庭院里积了几潭清浅的小水坑，水面很平静，可以看见天空中云彩的倒影。
　　宛仙的房门是关着的，蕊儿轻敲了两下见没人应便推门进去了。房门刚打开便闻到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再仔细闻时那香气仿佛越来越淡蕊儿有些诧异，宛仙是从来不用香的，可为何房间内会充盈着香气呢？而且这香气也不似寻常香料一般，感觉像是新鲜的花香。可是这里距离花圃隔着几道墙呢，即便是刚采来的鲜花也不可能有这么浓的花香。
　　这花香还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是在哪里闻过。
　　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看见宛仙的身影。只见窗幔低垂，蕊儿不禁心想，都这个时辰了少夫人还在睡觉，这可不像少夫人平日的作风，于是上前走去。
　　“少夫人醒了吗？”蕊儿声音很轻，似怕吵醒了床上之人，却又想叫醒床上之人。
　　“嗯——”芙蓉色的帐幔内传来一声轻吟。
　　一只玉手轻轻挑起床幔，蕊儿见宛仙一脸的倦容，看上去有几分憔悴，这神色就好像刚从太泉庵回来那时一样。蕊儿忙上前打起床幔，服侍宛仙起身……
　　“少夫人今日身体不舒服吗？”蕊儿一边为宛仙梳着头一边问。
　　宛仙不经意的答着：“许是这两日忙着生意上的事，有些累着了吧”。
　　“那少夫人可要多保重身子，切莫要太过劳累了”。
　　“我自有分寸，会注意的。”宛仙说着在脸上又多施了些胭脂，这样看上去气色好了许多。
　　蕊儿只觉得宛仙脸色虽显苍白，但是却另有韵味。不知怎的，总觉得少夫人比先前气色虽然变差了，人却感觉变得更美了。还有少夫人身上那淡淡的似有似无的香气，等等，香气！
　　蕊儿这才反应过来，难怪一直觉得这香气熟悉，原来少夫人自太泉庵回来后不知何时身上便有这淡淡的花香。蕊儿仔细思寻了一下，是水仙的花香，可水仙并不是这个季节开的呀？
　　一连串的疑问让蕊儿陷入了沉思，自从少夫人回来以后就觉得她身上有太多无法解释说不出来的变化。
　　“想什么呢如此的入神”。
　　原来蕊儿思考的太过专注，连宛仙梳妆完毕都没注意到。
　　“没、没什么”，蕊儿忙掩饰过心里的不安。
　　宛仙虽然将蕊儿的表情尽收眼底，但却装作什么也没察觉，淡淡道：“我去看相公起身没，你去吩咐厨房把早饭送到卧房”。然后转身出了房门，蕊儿看着她的身影也随后出了房间。
　　从那天以后，蕊儿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宛仙的一举一动。连她自己也觉得这样很奇怪，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在担心怀疑主子什么？

　　天高云淡，蝶舞繁花，天气也一天天热起来了。
　　孟守奕的病一直反反复复，没有多大的起色。都说人老了之后就睡得越来越少，孟守奕正值年轻气盛，却因生病的缘故每日都睡的不怎么安稳，常常半夜惊醒就再也无法入眠。
　　今天的天气很好，樱桃树下秋千椅上，一对人影看上去是那样的安逸，孟守奕正侧身头枕在宛仙的腿上小憩。
　　徐徐微风轻拂两人的衣角发梢，宛仙用手小心意义的帮孟守奕理好鬓角被吹乱的头发。一双漆墨寒星般的深眸，牢牢锁着熟睡之人的面容，像是要用尽一生的力气把它刻进脑海里。
　　樱桃的叶子相互交错磨合，斑斓的阳光透过缝隙零星的洒在两人的身上。就让时间在此刻停住吧，宛仙在心里这样想。
　　此时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廊角有抹纤窕的身影正在静静地凝望着他们。许梦颜感觉到脸颊上有些湿润，抬手去摸，满手是泪。
　　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流眼泪，是欣喜，还是悲哀？自己不是一直都期待着事情能够像这样发展吗。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许梦颜虽然歆羡却并无妒忌。独自又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
　　不知不觉炎暑已过，看着月亮一天比一天圆满，宛仙心想又到中秋了。
　　蕊儿唯一确定宛仙不一样的地方就是她身上的香气，她发现宛仙并不曾用香，可见那香气是从身上发出的体香。然而这体香却时浓时淡，每当初一十五香气就会很明显，但过了初一十五香味便淡不可闻。
　　蕊儿也试探性的提到过，可宛仙回答她说是在花圃沾染的香气，蕊儿碍于身份之别不好追问，只有作罢。
　　但是私下里她还是不愿放弃，依旧暗暗地观察着宛仙的举动，除了感觉宛仙和周围人的关系都疏远了些以外，便再无它获。
　　究竟自己离开太泉庵时少夫人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回来以后会让人感觉变了许多，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变。
　　人就是这样，喜欢在一件弄不明白的事情上追根溯源、刨根问底。孰不知就算得到答案了又如何，结果未必是自己想看到的那个样子，说不定还会比不知道答案时还要沮丧悲伤……
　　蕊儿越来越觉得好奇起来，从太泉庵回来后的少夫人，似有什么事情瞒着所有人，包括少爷在内。
　　那么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