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一首唱不完的歌》焚琴

1、不期而遇

　　三月的C市还有些凉，可能是寒流还未彻底走完的原因。即便这样，那街道两边一整排的大榕树却早已换上了新装，长得枝繁叶茂的。它们的枝桠撑得很开，像是一条条伸的长长的胳膊，目的就是为了和街道另一边舒展着同样姿势的榕枝携手比翼。
　　挂着星巴克招牌的小木牌子轻微的晃动了两下，陈陈习惯性的推门而进，这家咖啡店对于她来说已经熟到不能再熟了。472天，也没有刻意去记忆，但是陈陈就是能够准确的说出这个数字，从她搬到这附近，跳到博艺上班开始，便习惯了每天来这里报到。买一杯摩卡，然后去上班。
　　星巴克的职员对于她这位常客的习惯早已经摸得通透，还没等她开口，小欣已经微笑着帮她煮咖啡了。
　　“今天的客人好像有点多。”陈陈惯性的环顾了一眼四周，开口与小欣闲聊。
　　“恩，那都是老板派传单宣传的缘故。这里面也有你的功劳哦，听说那上面的感性文案是你写的，所以呀，这多出来的顾客大多也都是情侣。”小欣认真的过滤着咖啡渣。
　　“不，吸引他们的应该是Vincent的设计，你知道吗，连我第一次看的时候都被感动了。”陈陈说这句话的时候唇角忍不住的往上轻扬，她还清晰的记得那天中午的情景。
　　那天的天气很好，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洒了下来，温暖的让人想要打瞌睡。也就是在那个时候Vincent穿着毛拖鞋，顶着一头蓬乱的头发冲到她的办工桌前的。如果不是对Vincent熟识，她一定会认为那是某个在街头沦落了几日的流浪汉。
　　Vincent其实全名叫牛升棋，这名字怎么听都没有艺术涵养。Vincent说：“干咱们这一行的名字很重要，要有艺术范儿才行。”因此他便自己给自己起了个英文名，不过有小道消息说那英文名其实是Vincent大学时的女友给起的，只是后来虽散了，但这名字Vincent却是用出了感情来，便也就留着了。但也有人说Vincent之所以留着其实是还怀念着那个女孩子，不管原因为何，反正在公司，大家还是习惯性的叫他老牛。
　　说回正题，那天老牛冲到她面前的时候眼里闪着夺目的色彩，对着她直嚷嚷着，“熬了两个通宵呀，总算是做好了。”
　　陈陈望着老牛满脸胡渣且有些气色不佳的脸，一脸不解。
　　“来来，看看怎么样，我印了一张样品出来。这样有立体感，比在电脑上看着效果好。”老牛一边兴奋的嚷着一边小心翼翼的展开卷在他手中的画。
　　那张画不是很大，只有普通小海报的大小，画里的内容很简单。整张海报最醒目的只有两只手，一只男孩轻牵着女孩手的画，这种画其实很普通，随处可见。可老牛就是有办法把那么张简单的画变得有感情起来。背景是湛蓝的天空到波光粼粼的泛着水痕的湖面，如果你仔细看，你便会发现组成那一整片漂亮的背景的其实是一张张女孩和男孩从初识到相恋的过程。千奇百态，好像总有那么一种是发生在你和他之间的故事。
　　陈陈便是被那画弄得眼角湿润的，与其说是那画震撼了她不如说是那画唤起了她藏在心底的某分感知。
　　陈陈拿着那画足足愣了好几分钟，到最后还是老牛把她给推醒的，“你别老发愣呀，道是告诉我到底怎么样呀？”因为他正急着等他的答案。
　　“老牛这里面也包含了你的故事吗？”陈陈没有急着回答，道是先问起了老牛来。
　　站在一旁的老牛显然没有想到会被问到，一时没反应上来，脸却是微红了起来。他看着陈陈的眼神有些闪烁，完全没了平时老练的样子，反而青涩的像个被捉鳖的孩子。
　　“能引起共鸣打动人心的设计，才是最棒的设计。”没等老牛回答，陈陈便自我下了结论，“老牛，这是我目前看过的最棒的设计稿，至少它感动了我。”
　　“都能感动你了，那我满足了。”老牛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笑，“你这张万年不变的脸色，能打动你的东西还真是不多，难道我的事业要到达巅峰了？”
　　“这话怎么说？”
　　“你不知道，从你进公司那天起，我便给自己定了个目标。要是哪天我的设计能令你的情绪有所波动，那么我相信我在这一行是达到了一定高度的。”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连看喜剧片都能不笑，筱莉说你们一起看韩剧的时候，她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你在一旁镇定自若的吃饭还外带评价演技。总之吧相处了这么久，你脸上的表情，我一只手都能数的来，还能余下好几根……”
　　陈陈被老牛说的忍不住的想要翻白眼，“那真是要恭喜你，又上升了一个境界。”其实陈陈很想说看喜剧片不笑是因为没有找到笑点，看韩剧不哭是因为那种悲伤还未能到达心底，至于其它，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
　　“那么文案的部分就交给你了，你看着办吧，我要回去补眠了，拜拜。”老牛拍了拍她的肩自顾着走了。
　　“陈陈，想什么呢，咖啡好了。”小欣拿手在陈陈眼前晃了晃，拉回了她飘远的思绪。
　　“噢！好，谢谢。”陈陈一边接过装着咖啡的袋子，一边掏钱付账，“时间不早了，我去上班了，明天见。”在转身的时候陈陈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看来今天好像有点晚了。
　　陈陈匆匆忙忙的推门而出，刚好同正要进来的男士肩膀轻撞了一下，“不好意思。”轻声道了句歉，那个男的有些高，陈陈没有看清他的脸，只隐约记得他下巴的线条很漂亮，还有他穿着一件阿玛尼的亚麻色西装。
　　这一个小小的插曲陈陈并没有在意，因此她也并不知道再她走后那个长相俊朗的男人望着她的背影足足看了一分钟，直到她的身影越来越远，那男人才把视线转了回来，落在了挂在星巴克门口的那张海报上。那上面简单的只写了一句话：我把爱留在了东经104、北纬30，同你捧在手中的咖啡温度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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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艺广告传媒公司里面的气氛极好，如果你刚从外面走进来，你一定不会认为这是一个让人办公的地方。不过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例外，陈陈刚踏进公司就下了一跳，原因是这一屋子的女人都在着装打扮，这一屋子的男人都在哀声叹气。
　　“这是怎么了，有相亲大会么？”
　　“这群女人都疯了，比相亲大会还恐怖，陈陈看见你，我终于感觉看到了一个正常人。”小王激动地泪牛满面。
　　小王全名叫王伟哲，也是公司里的一个设计师，只是那技术比起过硬的老牛来是差了那么一点点，但是用小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还年轻，提升空间无限大，你没听过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么？所以，有一天我铁定会把老牛给拍死。”
　　“陈陈我跟你说，待会儿Emma 聘请的首席建筑设计师要过来。”尤筱莉兴奋的跑了过来，抓着陈陈的胳膊一阵猛摇，脸上笑开了花。
　　“就是上次和我们谈广告合作的那个Emma建筑公司。”
　　“对呀对呀，就是那个。不过呀听说今天要过来的是他们的首席建筑师，那可是高薪从国外聘请回来的，而且还很年轻，三十岁不到，绝对的黄金单身汉。”筱莉越说越兴奋，声音大的让其它女同事也跟着纷纷附和。
　　“所以……”陈陈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画着装束画的漂亮的女人。
　　“所以她们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目的就是把自己给推销出去。不过你们也不看看，就你们这水平人家能看上吗？那可是海龟海龟呀，你以为是你们家关在玻璃缸里的乌龟。”小王直接把话接了过去，“我的天啦，平时你们一个个的都鸭霸跟什么似地，这会儿竟然换下狼装，装起小萝莉优雅起来了。我为那位即将进入的狼窝的设计师哀悼。”小王一边说一边在胸口画着十字架。
　　毫无疑问的这话引起了全体女同事的群攻，陈陈看着这一场景唇角不自觉的上扬。博艺虽然不大，但是气氛却很好，在业界的口碑也不错，陈陈突然觉得如果一直能留在这里也未曾不是一件好事。
　　“好了，都给我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一大早的瞎闹什么，待会儿让客人看见了像什么样子。”还是Ada姐的一句话有震慑作用。
　　“老板发话了赶快回去工作。”筱莉小声的说着从陈陈身边绕了开来。
　　公司气氛霎时变得安静了不少，但也不时能看见女职员的眼神飘向玄关处，翘首以盼。陈陈望着好几个女同事故作矜持又忍不住眺首张望的表情，好几次都忍不住的想要笑出来。可是这一个多两个小时过去，别说个人了，就是连只苍蝇也没看见。
　　陈陈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办公室里的气氛又不一样了。一些个女同事要么三五成群小声的讨论着什么，要么伸长脖子朝着老板的办公室看去。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才两分钟就转移阵地了？连目标所向都改了。”
　　还不待陈陈走进，尤筱莉小姐就已经眼疾手快的把陈陈给拽到了人堆里。“我跟你说刚才那建筑师来了，那脸蛋，那身材，那气质，好的简直没话说！”尽管尤筱莉压低着声音，但是依旧不能压住她那颗激动的心，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得到了周围无数女人的一致认同。
　　“来了？”陈陈有些讶异。
　　“对呀。哎哟！你看你什么时候不上洗手间偏偏这时候上洗手间，看美男的机会就这么给折了吧。不过没关系，他待会儿还要出来呢。”
　　陈陈一脸的淡然。
　　“你这什么表情，你还是不是女人，爱美那是女人的天性，有美好的事物看那是女人的本性。我咋就觉得你连女人的一点基本特性都不具备呢！”陈陈是一脸淡然，不过这尤小姐可就不淡然了。
　　“停。”陈陈伸手抬手堵住尤筱莉的嘴，“我要申明一点，我淡然完全是因为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你所描绘的那集美色和气质为一体的男人都低长什么样。”其实陈陈还有半句话没说，她怕说了会被群劈，其实她想说她脑海里起初还是出现了那么个大致的人物形象的，但那形象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人妖！妖孽！
　　陈陈这话才落，Ada姐的秘书小玫就轻手轻脚的拉门走了出来，“陈陈、老牛，Ada姐叫你们俩进去呢。”
　　“噢，好。”陈陈应了一声，“老牛呢，我来这么会儿还没看见他呢。”
　　“在会议室睡觉呢，我估计他昨天晚上就没回去，忙得晚了直接就在会议室里睡了。”尤筱莉插了一句，“咱公司呀，老牛比老板还上心。”
　　“我去叫他。”陈陈朝着会议室去，身后是尤筱莉近似疯狂的声音，“小玫，待会儿要是有什么端茶递水的活就让我我吧，这事你也做烦了，我帮你做做。”
　　“去，想看帅哥就直说呗，你要平时这样说我谢谢你。可现在，我还不想让你帮了呢。”
　　陈陈轻手轻脚的进了会议室，老牛似乎还睡得很香，把两把椅子拼在一起将就着睡了。他修长的两只腿搭在一旁的椅子扶手上，搭趴着脑袋正睡得香甜。陈陈在一边站了半响，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扰到他，可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他呢。
　　陈陈推了推老牛的肩，可能老牛本身就睡得不沉，陈陈才推了两下老牛便醒了。
　　老牛睁着迷朦的双眼抬头望着陈陈：“怎了了？”
　　“Emma的建筑师来了，Ada姐叫我们过去呢。”
　　老牛愣了半响，点了点头，把腿从椅子上拿了下来，“你先过去，我去洗个脸马上就来。”
　　“恩，那你赶紧呀。”
　　陈陈急冲冲的走了出去，她想着时间是耽搁一会儿了，也不知道Emma的建筑师会不会认为她家的员工做事散漫不够积极，要是这不好的印象留下了，还真是麻烦。不过这好像应该是老板要担心的问题，陈陈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有些太过多余，也就懒得再想，整了整理着装，敲响了Ada姐办公室的门。
　　陈陈开门进去的时候首先看见的除了Ada姐外，还有一个背对着她坐在黑皮质地的旋转椅上的人，那人没有回头，因此陈陈只看见了他那一头短碎浓密的头发，和穿着的阿玛尼的亚麻色西装。那西装的颜色小小的让陈陈愣了一下，难道这儿年阿玛尼的亚麻色成了主流？这个一闪而过的想法让陈陈有点啼笑皆非。
　　“你来了，快过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Ada姐微笑着朝陈陈招手。
　　陈陈轻轻的把门关上，朝着Ada姐的办公桌走了过去。
　　“陈陈，这是Emma的首席建筑师鄀莫。”那男士伴随着Ada姐的声音站了起来，转过身一脸微笑的朝着陈陈伸出了手。
　　那张俊美的脸就这样不期而遇的倒映在了陈陈的眼眸里，她满脸的惊讶，张了张嘴声音像是卡在了喉咙里，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鄀莫，这是陈陈，我们公司的文案及策划专员。”Ada姐的声音还清晰的飘荡在空气里。
　　陈陈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几年不见他的似乎变了许多又似乎一点也没有变。只是他的五官轮廓已经越来越深邃了，刀刻般俊美容颜犹如希腊的雕塑，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邪魅性感，可是只要你注意看，那微微轻扬的唇角还是会让你觉得他还是一贯的温文尔雅。
　　“你好。”开口的先是他。
　　陈陈望着眼前这只很公事化的朝着自己伸出的手，他的手指很修长，指腹圆润，皮肤白皙。陈陈的目光慢慢的随着指尖往上移，路过衬衫领子上打的那个近似乎完美的领带结，路过性感的喉结，再到削尖的下巴，接着唇若抹珠，剑眉星目。他脸上虽有笑容，却看着疏远而迷漫，眸中有光却不若她熟悉的雅人深致，反而看着淡漠疏离。
　　陈陈硬是按下心中的不适，抬手与之交握，同她一样扬起公事化的笑容，轻声道：“你好。”尽管这样，陈陈还是有片刻的恍惚。最终她还是忍不住的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在刚想开口的时候被几声轻微的敲门声给打断了。开门进来的是老牛，这时候的他已经修理整齐，满嘴是笑的朝着鄀莫打招呼。
　　“真的是很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先自我介绍我叫牛升棋，你可以叫我Vincen，很高兴见到你。”
　　“鄀莫。”
　　简单的认识了一下，几人便坐下来关于这次的合作事项谈了起来。
　　整整一个早上陈陈都有些恍惚，好在说话的大多都是老牛，而她只需要在一旁应和几句。鄀莫工作起来很认真，尽管陈陈今天工作失常，但是这一点她还是注意到了。应该说这么小的一个空间里，不注意都有点难。
　　好几次鄀莫抬头都差点同她四目相对，只是每一次都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开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的，反正她突然之间就是很不想看他的眼睛。
　　就这样一直到了中午，老牛热情的要邀鄀莫一起吃饭却被鄀莫以借口推脱了，说下次再吃，以后吃饭的机会多得是。陈陈借故上洗手间先走了出去，接着拿着包直接的准备下去找个饭馆把午饭解决了。
　　陈陈环抱着胳膊走得有些慢，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那个人或许不是她认识的那个鄀莫，可能只是长得像名字又恰巧一样而已。也或者他在国外发生了什么类似八点档剧情的事，撞车，失忆？
　　这些奇奇怪怪的念头就这么霸道的占据了她的整个脑海，直到一辆很低调的银色BMW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没有在意，只是低着头绕道继续走自己的路，这条道上本身就划分着有车位。陈陈插小道绕了个弯，突然听耳边有清脆的汽车喇叭声，下意识的转头，正好看见那辆银色的BMW停在自己脚边，车窗缓缓的摇了下来。车里鄀莫正转头看着她，“上车。”
　　这声音不大，有些低沉刚好陈陈能够听见，她愣着站了半天，直直的望着他没说话也没有移动半步。半响还是他打开车门走了出来，然后径直的走到她面前，然后一手托着她的背推着她往前走，他一手打开车门，直直的把她推进了副驾驶。跟着他绕到驾驶那边门，打开自己坐了进去。一连串的动作没有丝毫的待泻。
　　当车子平缓的在路上行驶的时候，陈陈才回过神来，她转过头静静地注视着他的侧脸。
　　“怎么，不认识我了？”鄀莫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淡笑。
　　陈陈看了半响，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鄀莫，你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鄀莫。”
　　鄀莫把车子缓缓的停了下来，转头看着一脸还在状态外的陈陈，重重的点了点头，“如假包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牙齿咬着下嘴唇，陈陈还是觉得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那个同她生活了19年的人吗？
　　“有一个多月了吧。”
　　“可是我妈没有告诉我呀。”
　　“那是因为我还没有回家，连我妈都还不知道，阿姨怎么可能会知道。”
　　陈陈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要说什么，一时间沉默在宁静中蔓延开来。
　　“怎么了？”鄀莫忍不住的拿手揉了揉陈陈头发，这个简单的动作让陈陈整个人像是被电了一般，坐着动也不敢动一下。不为别的，只为这个久违的动作，在她记忆里的那十九个年头，他也是喜欢这样动不动的就揉她蓬乱的头发，那时候她总是笑的一脸的温柔。陈陈机械般的转动脑袋，看着鄀莫的脸发呆。她看见他的唇角扬起了笑容，那笑容是她极其熟悉的笑容。
　　“鄀莫，我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他伸手拉过她的身子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她能感觉到他在自己的耳边轻笑，他的呼吸很温暖，连他的声音都没有先前在办公室的疏远。他的声音如沐春风，他在她耳边低喃：“丫头，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