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彼年彼月彼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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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之前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润林安是个和平到几乎看不见暴力事件的地方。
这几天，沢城一直早出晚归地出诊。虽说这里并不是只有他这一个大夫，可自从某一次治好了一个急诊病人之后，他的名气突然大起来，甚至经常有其它区的人跑过来找他看病。
沢城悠俨然成了这一带的名医。
然而在霜看来，他根本不需要这么辛苦。家里的开销并不大，即使不赚钱、仅用每月都有的补贴也绰绰有余。更何况，有些时候沢城几乎都不收看病的费用。
有一次霜终于忍不住问他原因，青年仰起脸想了想，最后低下头摸了摸她的脑袋：“大概因为自己实在不想拒绝他们吧。”
她被他压得几乎抬不起头，好不容易抱着脑袋挣扎出来，正好对上对方柔软到几乎融化的笑容。那映在逆光中的轮廓，细致得就像小心勾勒过的工笔画。
她扁扁嘴，无所谓道：“随便你。”
接下来的日子，沢城依旧忙着出诊，霜则一边四处闲逛一边找人。然而今天很不幸，她迷路了。
在尸魂界几十年，这是第一次没找对方向。
霜沮丧地叹了口气，站在叉路口想了半天，仍无法决定究竟该往哪边走。正暗自烦恼着，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喂！”
她往路边挪开几步，侧身看向身后，但在看清对方的样子时下意识皱了下眉。
竟然是隔壁的日番谷。
她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别开脸。
虽说她一直都是这副冷淡的样子，但日番谷冬狮郎还是忍不住眉心一跳，口气瞬间变得不耐烦：“你挡路了。”
“你说什么？”少女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响起。霜终于又扭过头来，半敛的双眸始终看起来漫不经心，但隐藏在里面的青色光芒却不知怎么就是无法令人忽视。
她仔细看了看冬狮郎，这才发现他怀里抱着一个布袋子。她挑了下眉，没再说话。
冬狮郎被她惊了一下，反而觉得更加不快，连话都懒得说，直接迈开脚步拐进了左边的街道：“简直莫名其妙！”
然而才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跟上来。他猛一回头，果然看见羽多野霜与他保持着十步左右的距离也停了下来。
女孩子一眨不眨看着他，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却不说话。小巷中光线并不明亮，带着点阴影的阳光刚好从他们头顶掠过，在少女头顶留下几粒发亮的光斑。光芒一闪，她腰间那把太刀的刀鞘也跟着闪了一下。
额角啪啪蹦出几个红十字，冬狮郎深吸一口气，大吼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霜微眯了眯眼，不咸不淡地吐出一句：“回家。”说完顿了几秒，声音清冷，“说得这么大声做什么。”
冬狮郎顿时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一扭头大步朝前走去。
冬日里的阳光洒下来，带着软绵绵的温度。少年快步走在前面，银发招摇；后面则慢悠悠跟着个黑发的女孩子，没什么表情的脸庞看起来带着几许懒散。
河水泛起粼粼波光，恍惚间像是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沢城悠转过街角，正好看见这样一幅情景，不由停下脚步，心里不知怎么竟升起种莫名的感慨。
他和霜相处了将近三十年，还没见过她主动接近除他以外的其他人，像这样看见她和别人在一起，除去最初在戌吊的那段日子，似乎再也没有过了。
记忆中的这个女孩子总是形单影只。她习惯按着刀柄，独自坐在屋檐下，望着外面一地阳光呆上很久。有时候他甚至搞不清楚，这孩子是不是生下来就是这样的。她的冷淡仿佛早就融到了骨子里，却不让人觉得她是寂寞的。
她大概早就接受了一个人的生活，在遇见他之前，甚至更早——在死去之前，在还活着的时候。
是什么样的经历，会让去世时不过八九岁的孩子拥有这种性格呢？
沢城想着，忍不住垂了下眼。这时，霜和冬狮郎也注意到了他。女孩子微微一愣，随即折转方向快步走过来：“悠。”
沢城弯下腰牵住她：“和冬狮郎一起回来的吗？”
被点到名的少年脚步一顿，原本已经打算离开，闻言转过头来不耐烦地撇了下嘴角：“怎么可能啊！”
青年也不介意，似乎猜到了什么，兀自笑起来：“无论如何，谢谢冬狮郎送这孩子回来。”
“都说了不是的！”
“谢谢。”
话音刚落，女生微凉的声线就插了进来。他怔了片刻，这才注意到刚才竟然是霜在说话。她站在沢城身边，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脸，墨玉般的眸子却直直落在他脸上。
他看见她深不见底的眼中有青色的光芒，仿佛远山下最浓郁的那一抹黛色，缓缓显露出最纯粹的色泽。
他别开头，闷闷哼了声：“随便你们。”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走掉了。
——这两兄妹一个比一个奇怪。
他心想。
那天之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沢城时不时能看见霜和隔壁的姐弟一起出现。
和冬狮郎不一样，那个叫做“雏森桃”的女孩子活泼开朗，又很懂得关心她人。即使霜总是一副冷冰冰爱理不理的样子，她也能心无芥蒂地和她相处。
而千草婆婆又是个很和蔼的老人家，见霜经常一个人在家也会把她叫去自己家里。
这么一来二去，三个孩子竟相处得比想象中要好得多——虽然冬狮郎和霜始终有些不对盘。
元旦将近，大街小巷里都弥漫起新年的气氛。
隔壁千草婆婆在此之前就和沢城打过招呼说要两家一起过年，于是最近大家都在一起准备新年需要用到的各种东西，包括采集年货。
一大早，冬狮郎就过来敲门，显然还没睡醒的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烦躁：“喂！再不出发就丢下你了！”
沢城从厨房探出脑袋，见霜正站在玄关口一边穿鞋一边应着，脸上是迷迷糊糊的不耐烦：“你很吵。”
说着，一开门，露出外面少年紧皱的眉眼。他大概没有听清她的话，皱着眉“啊？”了一声：“你刚才说什么了？”
“没什么。”霜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门外寒风涌进来，刺得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就在这时，脑袋上冷不防落下来一条围巾。她眨眨眼，一下子清醒过来，抬起头，正看见沢城垂眸冲她笑着，不忘顺手帮她系好围巾：“外面很冷，注意不要着凉了。”
女孩子抿抿唇角，低下头将脸向下埋了埋，轻轻应道：“嗯。”
毛茸茸的深色围巾，好像衬得她这张脸稍微有了丝血色。沢城拍拍她，转头对冬狮郎笑道：“真是麻烦冬狮郎了，今天是要去买做糕点的材料吧？”
少年伸出拢在袖中的右手抓了抓头发，一脸烦恼的表情：“要不是尿床桃刚好生病了，我才不会做这种麻烦的事情。”
沢城失笑，忍不住也摸了摸他的脑袋：“知道你关心小桃。放心吧，她的感冒等到新年前就该好了。”
“什么啊！”冬狮郎顿时像只炸毛的猫，急得差点跳起来，连脸上都带了浅浅的红晕，“谁关心那只桃子了！还有！”他一掌拍开沢城放在他头上的手掌，唰地别开脸，“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
霜哼了一声，突然嗤笑道：“明明是个小鬼。”
“谁是小鬼啊！你这个看起来比我还小的人没资格这么说吧！”
“哗——”
不知是不是他的声音太大了，屋檐上的积雪冷不防抖了抖，“啪”地砸落下来，不巧一块正好砸在冬狮郎头顶。
“……”沉默。
少年额上青筋乱跳，深吸了几口气，才抬手把那团白雪胡乱扒开。他甩甩脑袋，似乎是想极力忽视这一糗态，故作镇定道：“走了。”
霜看着他的脸几秒，终于没能忍住，但脸上仍不动声色，只有嘴角看得出弯了几分：“噗。”
“……”
“……”
又是一阵沉默。随即是少年暴跳如雷的吼声。
“混蛋！有什么好笑的！”
沢城扶额：“……我说你们两个……”
被打发出来的时候，天上开始微微飘起雪花。霜撑着油纸伞走在路边，冬狮郎隔了点距离走在前面。
昨天下了一夜的雪，此时放眼望去，全是白茫茫一片。屋顶上、路面上，已被白雪完全覆盖，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街上行人并不是很多。两个孩子踩在绵软厚实的雪堆里，一步步走得小心翼翼。
霜犹豫半天，终于望着前方叫了一声：“喂。”她看向对方肩头渐渐积起来的雪花，抬眸对着冬狮郎淡淡道，“雪下大了。”
少年转身，无所谓地挑了下眉：“这又怎么了？”
霜没说话，沉默着几步走上前，将伞举过他头顶。冬狮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迎着风扑来的气息中是雪花清冷的气味。他抽抽鼻子，听见女孩子没什么温度的声音也一同涌了过来：“你来拿伞。”
他还没回答，那把伞就不由分说地被塞进了手中。他嘴角一抽：“为什么是我！？”
女孩子也不回答，率先抬脚朝目的地走去。
“可恶！你给我等等！”
然而还没等他追上去，对方的脚步猛然停住。
霜站在街口，傻傻望着一个方向，好像失了魂般，双眼一眨不眨，甚至连他的叫声都没有听见——但面上却仿佛有光芒正缓缓溢出来。
“喂！怎么了？”
冬狮郎心中疑惑，不由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少女注视着的地方正缓缓走过一对少年少女——若以人类的标准来看，大概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此时，那穿着浅紫色振袖的少女正兴冲冲地比划着什么，尽管旁边的少年表现得一脸不屑和不耐，也丝毫没有打击到她的兴致。
“我说你给点反应啊！就算夜一突然失踪了，可你这种要死不活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啊！”顿了一下，她恍然大悟般一锤手，像是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你不会暗恋她吧！！！”
黑发少年终于被她吵得忍无可忍，额角一抽，转身就要走。
“你等等！好不容易偷溜出来就这么回去算怎么回事啊！”少女急忙拉住他。但话才说了一半，许是察觉到了旁人的视线，她缓缓转过头来。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她漂亮的褐色瞳孔突然一阵收缩。
作者有话说第9章 彼年彼月彼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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