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九重天》弥泪

4、那归于此处的时间

　　露琪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竟忘记了如何动弹，眼睁睁看着那根巨大的木梁就这么轰然落下——

　　脑袋里嗡一声，明明身体还做不出任何反应，眼前却仿佛已经看到了即将四溅的鲜红。她一下子摒住呼吸，喊声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空气中忽地划过一道白光。那光像是锋利的刀刃，却带着清冷的气息，毫不犹豫地劈开一室尘埃。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见那粗壮的圆木突然断成两截，沿着两个不同的角度重重砸在地上。

　　“轰隆——”

　　室内又是一阵摇晃。激起的白色烟尘滚滚扑上面颊，燥热的空气里到处是呛人的气味。露琪亚低咳几声，顺手挥开遮住视线的烟雾，一抬头，那边白烟中缓缓露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阳光从陷落的屋顶上洒下来，穿透层层粉尘，在即将到达地面时突然光芒大盛。那边的人影动了一下，随着白光的移动悠悠转过来。

　　“怎么还在。”

　　女孩子冷淡的嗓音就仿佛冬日里的冰水一样，顷刻破开满屋热浪。她漫不经心地抬了抬下巴，右手顺势向上一提，折射着日光的锃亮刀刃顿时出现在视野中。

　　那看起来就是一把普通的太刀。刀柄陈旧，上面的缠绳甚至像是马上就会断掉，但刀刃却明亮得仿佛刚被雨水冲刷干净，没有一点污渍。

　　露琪亚偷偷松了口气。她拍拍怀里几个小孩子，将他们送出门外，这才又跑回来查看霜的情况：“怎么样？你没事吧？”

　　少女身上落了不少灰尘，不过还好没有受伤，相比之下，似乎比他们还要镇定。看见她要跑过来，霜蹙了下眉，手腕一翻将刀收入鞘中，动作一气呵成：“没事。”她淡淡看她一眼，视线很快移到正上方巨大的破洞上，一动不动地，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方才的响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下来，这种像地震一样的东西，本不应该会出现在尸魂界，除非特殊情况。

　　露琪亚环视一圈室内，正有些头疼地看着被毁掉的屋顶，一丝异样的预感突然毫无预兆地从脑海里划过。

　　不会是——！

　　这个想法还未成形，一阵更为强烈的震动再次降临，与此同时，是仿佛来自天际的、震耳欲聋的吼声。

　　“吼——”

　　那个声音就在头顶，带着沉重的窒息感哗然降临。不过眨眼间，布满光芒的室内就突然被巨大的阴影笼罩，紧接着，怪兽可怖的骨爪便重重压了下来。

　　露琪亚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激得飞了出去，直往后冲。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一个大喊：“露琪亚——！”

　　恋次也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二话不说扑上来一把接住了她。但这个冲击力实在太大，两人在地上滑行了好一段距离才终于停下。

　　露琪亚愣了一愣，下一秒，猛地跳起来就要向前跑，被恋次一把拉住：“喂！你要干吗啊！”

　　“羽多野还在那里！”她紧皱着眉回头看他，一脸烦躁，“快放手！”

　　恋次不明所以地看了她半天，同样皱起了眉：“羽多野？那是谁？”

　　“就是那个孩子啊！”露琪亚额角一抽，再也懒得跟他解释什么，一把甩开他的手，“没时间说这个了！放开！”

　　意料之中的反驳没有出现，她有些奇怪，不由回头一看，却见恋次张大了嘴指着前方喃喃道：“喂……那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昔日的住所现在已是一片废墟，虚庞大的身躯将木材石块都压成了粉末。它似乎瞄准了什么目标，顿了顿，迟缓地向他们移动过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黑影从地面上腾空而起，凛冽的刀光从那头虚面前掠过，立马带出一蓬血花。

　　整个动作就发生在几秒内，别说露琪亚和恋次，就连大虚也没有反应过来。滞了片刻后，那头虚突然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吼，没有受伤的爪子狠狠往某个方向拍去——

　　“铛——”

　　金属撞击声尖锐刺耳。霜皱了下眉，暗暗往抵住虚爪的刀刃上又加了几分力道。这么一来，手臂上立马渗出了鲜红的血渍。

　　她看了一眼伤口，脸上显出几分焦灼。

　　那是刚才被虚突袭时留下的。当时没有察觉，所以一时躲避不及，虽然没有受到正面伤害，但右臂还是被那尖锐的爪子擦到了。

　　她低咒一声，借力将刀向上一挥推开虚爪，同时向后一跃，勉强躲开了第二波攻击。然而，她毕竟只是个没有灵力的整。

　　刚才的斩击并没有对虚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反而更加激怒了它。原本以露琪亚和恋次为目标的大虚立马转移注意力，将攻击方向瞄准了她。

　　“吼——”

　　它的爪子接二连三狠拍过来，霜一开始还能凭借着动作灵活好几次躲过，但无法近身攻击对她来说终究是极为不利的，时间一长终于有些支撑不住了。

　　她气喘吁吁地站在一根木柱子上，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正前方巨大的怪物，握住刀柄的五指渐渐收紧。身上出了不少汗，手心湿漉漉的几乎要抓不住刀，霜虚起双眼顿了片刻，长长吸了口气，然后，猛地跃起，高举刀刃直直劈向大虚！

　　白刃在七月灼热的艳阳下闪着冷光，发出清越的低啸。霜咬紧牙关，用尽全力向下俯冲，眼看着就要砍入虚头部的面具，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原本朝前挥去的虚爪突然方向一变，毫无预兆地就向她冲了过来！她根本没有时间躲避，就那么直接被打飞出去。

　　女孩子腾空的身影顿时在空中划出一道诡异的弧度，随即“咚”一声重重撞在一根已断成两截的木柱上，沉闷的撞击声即使是离得有些距离的恋次他们也听得一清二楚。

　　“该死！”少年低斥一声，二话不说已向那边冲去。露琪亚先是一愣，但也很快反应过来，急忙跟上。

　　然而，那头虚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两人只跑了几步，它的爪子就又挥了过来。他们条件反射向后跃开，下一秒，那只爪子便在前方地面上划了过去。乱石顷刻夹在尘土中四处飞溅，毫不留情地在皮肤上擦出道道红痕。巨大的烟尘令人几乎睁不开眼，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

　　恋次抬起袖子挡住乱飞的石块，不忘顺势站到了露琪亚前面。他咬着牙，几次试图突破，可每一次都是冲了几步又不得不退回原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视野才终于清楚了点。谁知一抬头，就看到原本跌落在地上的霜又一次被虚的攻击扫出老远，瘦小的身影就那么淹没在扬起的尘土里，眼看着就要落入虚爪。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倏地从头顶疾速掠过。几乎同时，细长的白色光束便贯穿了伸向霜的巨爪。

　　“破道之四，白雷。”

　　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却带着记忆中不曾听过的凛冽。霜只觉身体在半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落入不知谁的怀抱中。缠绕上来的气息里带着宛如初融雪水一样的清新味道，她莫名恍惚了一下，下意识抬起眼眸，青年干净的棕色瞳仁就那么蓦然撞了进来。

　　他微垂下脑袋，缓缓冲她露出一个笑容：“已经没事了哦，阿霜。”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可映在她眼中，却恍若慢镜头一般。他扬起的衣角，晶亮的双眸，轮廓美好的唇角，还有在微风中荡开的刘海，仿佛都被阳光染成了透明的金色。

　　那是怎样一种感觉呢？
　　好像整个脑袋突然放空，然后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情——仿佛心跳都要停止了。

　　霜动了动嘴唇，却没有说话。

　　沢城悠在半空中一个折转，纵身落在最近的平地上。可还没等他站稳，那只大虚大吼一声，不甘示弱地猛冲过来。

　　他将霜放到地面上，顺势向前移了步，不动声色地为她挡住了漫天纷飞的风沙。

　　青年微仰着脸，浅薄的天光零零散散落在颊上，半阖的眸里恍若有光芒潺潺淌出。霜滞在原地，不知为何就是丝毫移不开视线。

　　那双黝黑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倒映出青年孑然的侧影。他散乱在风中的柔软棕发就像细细的纹路，一直布满了整个瞳孔。

　　视野中，就这样只剩下那一个人。

　　沢城不慌不忙地抬起手臂，宽大的衣袖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其下半截小臂。他望着那头正叫嚣着的大虚，竖起手掌，清冷声线缓缓从唇齿间溢出：“破道之七十三，双莲苍火坠。”
　　依旧和善温润，却没有一丝温度。

　　红色的光芒顿时呼啸而出，直直砸落在大虚的骨质面具上。前后不过几秒。那头虚甚至来不及哀嚎，眨眼间就化作了齑粉。只剩下从伤口处喷溅而出的鲜红，扑簌簌落在地上，仿佛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血雨。

　　霜心头一震，忍不住睁大了眼，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青年。他垂下手来，半敛起双眼。随着这个动作，细密的长睫突然颤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转身，反而沉默地顿在原地，望着自己手心出了神。

　　阳光顺着暖风迎面扑来，霜忍不住虚了下眼，等到再一次去看时，青年的表情已淹没在模糊的阴影中。只有他侧脸的轮廓，好像泛着乳白色的光芒，几乎要划伤她的眼。

　　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她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心慌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已拉住了对方的衣袖：“悠。”

　　沢城动作一顿，像是这才回过神。他慢慢转回来，察觉到她的目光，不觉笑了下，在她面前蹲下，顺势为她擦去额上密布的汗珠：“受伤了吗？”

　　刚才的景象就好像全部都是错觉一样，他的声音依旧温柔舒缓得一点也不符合现在这种糟糕的场景。

　　霜一愣，伸出去的手触电般收了回来。谁知才刚动了一下，后背的骨头就痛得厉害。她深吸了口气，微别开头：“没有大碍。”

　　沢城眨了眨眼，目光落在她背在身后的手臂上，突然笑了下。“啊……是吗？”他眨眨眼，不由分说地拉过她，伸手就掀起她的衣袖，下面赫然露出一道狰狞的伤口：“那么，阿霜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皮肤暴露在空气下的瞬间，神经立马痛得好像要撕裂一样。霜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狠狠盯着他那过分灿烂的笑容瞪大了眼。

　　沢城长叹口气，像往常那样摸着她的头发，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收了起来：“不要乱动。”他沉默地低下头，手指轻轻按在伤口表面。虽然只是普通的划伤，但伤口并不小，鲜红的血液直到现在仍在悄悄向外渗出来。

　　萤白色的光芒仿佛水流一样从青年指尖溢出来。很快，伤口就不觉得痛了。周围的空气好像被那光点燃了，清凉舒畅的感觉透过各个毛孔钻进身体，甚至连其它地方的痛苦都缓解了不少。

　　霜偷偷顺着那只白净的手掌向上看，青年微蹙着双眉，低垂的侧脸看起来异常认真。脑海中冷不防又映出了刚才的画面——他立在苍穹下的背影仿佛马上就要融进那片天光中去。

　　胸口有一瞬的空白，她没有抬头，眸中的光芒却忽然闪了一下：“NE，悠。”

　　沢城低低应了声，看着她勾起唇角，手中动作依旧未停：“怎么了？”

　　霜闻声抬头，却忽然迟疑了起来：“……”她皱了下眉，原本苍白的脸颊竟隐约泛起浅淡的绯色。

　　这样的表情，似乎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女孩的脸上。沢城猝然睁大了眼，棕色眸子里清楚映着少女黑白分明的眸子。他手指一抖，白光瞬间收了回去：“ao……”

　　但话还没出口，恋次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背后响了起来：“喂！沢城你这家伙竟然是死神！”

　　没有任何疑问的语气，完完全全就是个感叹句。

　　沢城悠一眨眼，片刻之前的奇怪表情瞬间消失无踪。霜动了下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又习惯性地揉了揉她的头发，随即慢悠悠转过身去，笑着纠正道：“是‘曾经’，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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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找不到感觉……找不到感觉……挠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