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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骤雨 ...

  •   “哗——”

      推开窗的那一瞬间,磅礴的雨声便夹杂着清风扑面而入,在室内横冲直撞起来。

      日番谷冬狮郎习惯性皱起眉,伸手掸了掸溅上衣袖的水珠,稍微站得离窗口远了些。他略略抬起眼皮,剔透的眸中倒映出深黑背景中细密的雨丝。

      这一场骤雨不知从何时开始倾盆而下,现在依旧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征兆。他垂眸看着窗台,雨珠“噼哩啪啦”打在上面,好似一朵又一朵绽放的白花。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色悄无声息地弥漫着,只有雨声,像是想要将什么连皮带骨地吞下一般、铺天盖地,却愈发显出这个瀞灵廷的阒寥。

      他沉默着在窗口站了一会儿,幽深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中庭里,碧色双眸中好似盈了满池夏日的湖水。

      那般潋滟的波光中,他仿佛又看见了几十年前,那个墨发少女站在漫天满地的柳絮中缓缓转过身来,表情冷淡地轻声细语着:“只要是离开的人,我全部都会忘记。”

      那个时候,夕阳的光芒照亮了整片河岸。她就站在夕照最盛的地方,背后是恍若熊熊燃烧着的河水,整个世界一片鲜红。

      当时是他问她,为什么不哭。所以她给出了这么个奇怪的答案。当年的他无法理解,而现在终于有些明白,她大抵是想要说,因为忘记了,所以不会再去记得为他们流泪。

      然而他忘记了问——
      若是那个离开的人是你自己,又该怎么办?

      正出神着,执务室的大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开,与此同时,女子豪爽的声音也一齐传了进来:“队长,我回来了!”

      冬狮郎不耐地皱了下眉,侧首看着一身水气的自家副队长不由低吼:“你又跑到哪里去了,松本!”

      “唉呀,我不是去打听情报了嘛~”松本乱菊拨了拨肩头的长发,摆出一幅“我绝对没有翘班”的委屈表情,“队长真是的~”

      少年张了张嘴正欲发作,对面的女子却蓦然露出副难得的正经表情,声音也随之郑重起来:“队长,就在刚才,朽木露琪亚被带回来了。现在在六番队队舍。”

      “六番队?”冬狮郎诧异了声,眉目间流露出些许不解,“不是十三番队吗?”

      乱菊耸了耸肩,不在意道:“毕竟是朽木队长和恋次带回来的,在六番队也不是说不过去~”顿了顿,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猛地向前凑过来,“不过,我倒是听说了另外一件事情哦~”

      说到这里她毫无预兆地停下来,似乎丝毫不急着继续说下去,只是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峰,等待着自家队长的反应。

      冬狮郎的额角抽了抽。他狠狠瞪了眼乱菊,干脆地一甩袖子:“有话快说!我要去处理文件了!”

      “唉呀,队长就一点也不好奇吗?”乱菊不满地扁了扁嘴,倒也没有继续卖关子。她微微转动着视线,漂亮的紫眸中有星光闪动,“听说露琪亚在现世看到了……”顿了顿,女子缓缓勾起唇角,声音依旧是低缓的,但出口的每一个音节都掷地有声,“一个酷似小霜的人,队长。”

      少年的身体瞬间僵硬。但也只是那么一瞬,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日番谷冬狮郎好像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仅仅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便绕开她径直往门口走去:“我出去一下。”

      “路上小心哦~”松本乱菊兴致高昂地抬头应了声,在目送着少年的背影消失之后,才又垂下眼睑低声道,“只是不知道……那个到底是不是小霜呢……”

      ###

      外面依旧雨声轰鸣,豆大的雨珠哗啦啦坠上伞面,敲击出震耳欲聋的脆响。

      冬狮郎才刚刚走进六番队队舍,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女子缓缓向门口走过来。周围旖旎的昏黄灯光在墨色中晕染开,勾勒出对方清瘦高挑的身影。

      她撇了撇头,大概也看见了他,最终在檐廊下停下了脚步。顿了几秒,慵懒的嗓音隔着雨幕遥遥传过来,只不过那人逆着光站在灯火阑珊处,他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哟,这不是日番谷队长吗?好久不见了呢~”

      好久不见?少年微微皱起眉,似乎对这个说辞略感不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上次来十番队送文件还是半月前吧,谏山。”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廊下。他一脚踏上面前的木制地板,利落地将伞一收,大簇水珠便淋漓地溅上了地面,浸出深褐色的痕迹。

      女子垂首看着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嬉笑道:“啊啦,是吗?我竟然完全不记得了呢~”

      “嘁。”冬狮郎不屑地轻哼了声,目光不经意间掠过对方臂上的副官臂章,那墨色的待雪草在夜色中开得正好,“是浮竹让你过来的吗?谏山。”

      “MA,算是吧。”谏山勾了勾唇角,转首望着经过的长廊笑道,“露琪亚毕竟是十三番队的人,我这个做副队长的怎么说都是要来看看的。不过说起来……”女子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的阴影里,褐色的眸不易察觉地眯了眯,“日番谷队长又是为何而来?”

      少年滞了一下,语气不自觉有些生硬:“你管太多了,谏山。”

      “呵,”女子低低笑起来,言语间带上了一丝透明的嘲讽,“就算日番谷队长不说我也知道的哦~毕竟关于小霜的事情还是我告诉乱菊的呢~”

      伴着话音,当年那片重叠的血色忽然又在眼前翻腾起来。日番谷冬狮郎蓦然抬起头,目光凛冽地划过对方精致白皙的脸颊:“我应该有说过,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见那家伙的名字了,谏山清花。”

      “轰——”

      一簇闪电从夜空中疾驰而过,雷声乍起。

      清花抬头看了眼天空,这才好整以暇地歪了歪头,好似完全没有听出刚才那番话中的威胁一般,依旧轻松惬意。她淡淡“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挑高了眉:“糟糕,年纪一大果然记性就不好了~日番谷队长是什么时候说的这话呢?难道是……”说到这里,她一边拉长了尾音,一边缓缓移动起视线,目光灼灼地盯住少年冰冷的表情,“小霜消失的那个晚上?”

      周遭的温度突然骤降。她看着那双碧眸中瞬间迸射出的锋利寒芒,声音毫无预兆地低下去,隐约中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日番谷队长,我也再说一遍吧。小霜不会回来了,所以还请您不要再抱任何希望。”她慢慢朝前伸出手指,苍白冰凉的指尖隔着薄薄的寒气点在冬狮郎左胸的位置,“你应该很清楚——这个尸魂界,已经没有她存在的理由了。”

      少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一寸一寸冰冷下去。他咬着牙,一个一个的音节终于伴着压抑的怒气从胸腔里蹦出:“所以你就杀了她?!”

      低沉的嗓音铿锵落地。谏山清花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惟有眸中光彩瞬息转换。过了许久,她才微微垂下眼睑,左手下意识轻搭上腰间的刀柄:“我的阒夜才做不到这种事情呢。”

      她好似在自言自语,声音轻得几如蚊蚋。冬狮郎虚起眼眸没有出声,但紧接着便见女子猛然抬起头来,脸上笑容依旧:“说起来,日番谷队长还是先把灵压收一收吧,六番队的队员们貌似很伤脑筋的样子呢~”

      少年动作一僵,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走廊的尽头便缓缓传来一道不疾不徐的脚步声,还有男子清冷到不带一丝起伏的声线:“在吵什么。”

      这一声落下,原本围在走廊里的六番队众队员们纷纷低下头匆忙离开。朽木白哉目不斜视地走过来,视线在谏山清花身上一顿,很快移向面前这位年轻的十番队队长:“日番谷,来六番队做什么?”

      冬狮郎皱了皱眉,冷冷抬起下颚:“我有事要问朽木露琪亚。”

      朽木白哉眉峰一蹙,正欲开口,一个女声已先他一步接了上来:“露琪亚的牢房很近哦~直走下去右拐就能看到了。”清花弯下腰伸手指了指走廊尽头,一脸笑靥如花,“日番谷队长尽管去吧,然后请记得彻底放弃希望哦~”

      “你!”冬狮郎狠狠瞪她一眼,但也没有兴致再与她继续纠缠,只恨恨一挥衣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开去。

      清花直起身,好脾气地冲着少年愤愤的背影挥了挥手,但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脸上的笑容陡然消失殆尽。她嘲讽般瞥了眼面前的白哉,毫无留恋地潇洒转身:“那么我也不奉陪了,朽木队长。”

      男子微皱起双眉,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悦:“清花。”

      “慢着。”抬起的脚步顿了一下,女子回首笑起来,浅茶色的长发在橙黄的灯光下却泛起莫名冷意,“朽木队长的记性真是比我还差了。我都提醒了几十年了,还请朽木队长不要再忘记才好——请叫我‘谏山’!当然,‘谏山副队长’也可以哦~”

      说完这番话,她歪头一笑,几步就走到走廊口,提起门边的油纸伞步入了磅礴大雨中。雨声喧嚣,女子的身影在一片漆黑里愈行愈远,最后终于与层叠的暗色融为一体。

      朽木白哉微微虚起眼眸,清冷的眸光中倒映着无边夜色,但最后只是静默成一潭深泉。目光又在门口停留了一瞬,下一秒,他毅然转过身,径直朝内部的执务室走去。

      “轰——”

      门外又一道惊雷,直直劈开半边夜色。
      电光过处,映出六番队牢房窄小的高窗,昏暗的室内刹那间亮如白昼。那里面端坐着一位黑发少女,她闭着眼,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外面这场磅礴大雨,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那不过还是几个小时前的事,她还能想起夜色中少年倔强悲伤的表情,橙色的短发在昏暗的路灯下黯然失色。他倒在地面上仰头看着她,任由身下的水泥路面血流成河。

      这样的雨夜,这样的脸。好像又和三十年前的那个夜晚重叠在了一起,只是这一次,她总算没有再做错吧?

      朽木露琪亚平静地感受着满室寂静将自己包围,片刻后终于睁开眼,一动不动地透过窄小的高窗望向外面四四方方的深浓雨幕。夜色中,那些模糊的、清晰的、漫长的、短暂的记忆好似都在一瞬清晰起来。

      「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脑海中突然响起的稚嫩声线令她猛然一颤。可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等她下意识想起要追寻那道声音的源头时,却恍然发现自己竟已记不起当年女孩子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时,究竟用着怎样的表情。

      露琪亚怔在那里,许久才反应过来,缓缓垂下头,将视线落在自己掌心。斑驳的光影里,那里仿佛还停留着那股一瞬即逝的温度。
      不知道一护现在怎么样了……

      就在这时,一股灵压突然出现在身后,随之响起的是少年略带沙哑的低沉嗓音:“朽木露琪亚,我有事情要问你。”

      露琪亚顿了一下,转过身吃惊地看向来人:“日番谷队长?”

      牢房外的少年看着她,湖绿色的眼眸通透得宛如一对上好的碧玉。“朽木,听说……”他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你在现世看到……她……了?”

      她?

      露琪亚微一思索,很快反应过来:“您是说小霜?”她缓缓睁大了眼睛,转瞬便笑起来,嘴角的弧度却弥漫起悲伤和无奈,“不是的……”她摇了摇头,似乎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却怎么也无法不去正视现实,“虽然背影很像,但是那并不是小霜。就算不去说小霜为什么会出现在现世,仅仅是她身上的灵压,也与原先截然不同。所以……”

      说到这里,少女停下来,目光迟疑地移到对面的冬狮郎身上,“对不起,日番谷队长。”

      闻言,站在牢外的少年抬眸望过来,多年的沉淀早已教会他如何控制情绪,然而无论怎样强装冷静,,心中汹涌起伏的情感却始终不曾平静下去。

      这真的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原本只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坚持,但就因为这样一个渺茫的希望,突然间就被无限放大。他以为他可以毫不在意地面对无望的结果,却还是没有预料到“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句话所蕴含着的现实。

      每到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当年那个男子看似漫不经心的嘱托。朦胧中,他似乎背对着月光,唇边笑意依然:“如果哪一天我不见了,能帮我照顾好那个孩子吗,冬狮郎君?”
      ……他没能阻止他的消失,甚至连那个家伙都没有保护好。

      无法遵守约定的无能为力,实在令人讨厌。

      冬狮郎习惯性皱起眉,看着露琪亚淡淡道:“你并不需要道歉。”

      露琪亚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于是两人之间一下子沉默起来。

      这时,门外毫无预兆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见一个红发男子大声喊着冲进门来:“露琪亚!”

      喊声戛然而止。阿散井恋次睁大了眼看着面前的银发男生,又抬起头来询问着看向露琪亚,终于恍然大悟——
      在日番谷冬狮郎和朽木露琪亚之间,真正可以谈得上交集的、大概也只有那个家伙了。

      ——羽多野霜。

      阿散井恋次从来不是一个感性的家伙。用当年某个人的话来说,他甚至迟钝到了一种精神麻痹的状态。然而,他的迟钝、却奇妙地只停留在一部分区域内,在某些地方倒是敏锐得令人头痛。

      反应过来的瞬间,这个名字就这样一点一点在意识中清晰起来,带着阳光下尘埃的气息和潮湿的木材味道,倏忽卷起那片早已发了黄的记忆。

      逝去的人,消亡的岁月,被抹掉的存在。
      这一路走来,他们,究竟在过去遗落了多少光阴?

  • 作者有话要说:  新坑,欢迎包养=3=
    关于CP的问题……请自由猜测吧=w=
    【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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