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苍茫》衣鱼

1、第一只蝴蝶

　　我，莫唯，一个游走在世界里的人类。

　　2012年12月21日，人类毁灭了半个世界，成就了另外半个世界。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没有白昼，没有黑夜，只有无尽的血色染红了天际。高高在上的人们，以半个世界为代价，利用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将地壳内毁天灭地的力量集中在半个世界里释放，以那里的人类的鲜血铺平了他们生存的道路。

　　而我，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本该随着我的祖国一同埋葬于血色的人类，却跌跌撞撞地走出了那片血色，走进了那剩下的，灯火辉煌的半个世界。

　　也许是被同类的鲜血刺激了神经，在之后的短短十年里，人类的科技达到了难以想象的高度。随之而来的，变异体、人造人、异能者、人形智能机器人……越来越多地充斥着这个残缺的世界。

　　再后来，这个残缺的世界有了新的生存法则。仿佛完成了一场重生，这个世界里再也寻不到曾经的痕迹。

　　漫步回到我的小屋，机器人管家凯尽责地向我转达留言。

　　“少爷，君行泽先生要求您务必在今晚将画稿完成。”哦，差点忘了，我现在是位职业插画人。至于少爷，因为我才16岁，永远的16岁。

　　“他很急吗？”

　　“是的，君先生是直接带了枪来找您的。”

　　“哦，那就把我三天前画好的原稿发给他吧。”

　　“是。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少爷现在用吗？”

　　“恩，直接送到我房间来。半小时后取走。”

　　“是。少爷，昨天您带回来的先生已经醒了，他想见您。”

　　昨天带回来的人醒了？我微眯起了眼。空气中传来些微的震动。我看向二楼，正有一个人站在那里看着我。

　　“带他来我的房间，晚餐连他的一起送上来。”

　　“是。”

　　凯将晚餐送上后就离开了。我一边向牛奶中加糖，一边打量着对面的人。铂金色长发，海蓝色的双瞳，俊美的容貌以及优雅的举止。我想，我带了一个麻烦回家。不知道现在再把他丢回原地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行不行。

　　对面的人也不介意我的目光，微笑着任我打量。

　　“谢谢你救了我。”这是他任我打量后的第一句话。

　　“如果不是你昨天抓着我不肯放手，我绝对不会救你。”

　　“过程并不重要，我只看中结果。”

　　他仍旧微笑着，我默默地搅了搅牛奶。

　　“你来道别吗？”最好是这样。

　　“事实上我现在无处可去。”

　　沉默。

　　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事实上我确实没法把他敲晕了直接扔出去。

　　“收留你，我有什么好处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仍旧只是微笑，却足以令天地为之失色。如果我不是个坚定地无神论者，也许我会以为我看见了神。

　　他突然靠过来，将我禁锢在墙壁于他之间。轻声在我耳边低语。

　　“我抛弃了过去，而你将独占我的未来。现在，为我取个名字吧。”

　　我看着他，一种不太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我不想惹麻烦，我能感觉到他的强大，所以我别无选择。

　　我一直都是个胆小鬼，但我知道我不可能永远都那么胆小。不是因为变得勇敢，而是因为习惯。

　　从那个不怎么令我愉快的晚餐开始，我的小屋里有了第二个生命体。恩，非人生物轩辕。虽然他曾强调过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但我仍旧坚信，他不是人。

　　“少爷，君行泽先生来了。”凯站在我背后三步远的地方，温和地注视我。

　　“哦，他来干嘛？”

　　“和您商讨E先生的事。”

　　“啧，怎么还没死心啊。”所谓E先生，是个一直想出高价要我画一幅画的人。我一直没同意，我只想画插画。至于君行泽，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这已经是他今年第36次为这事来找我，比他催我要插画的次数还多。

　　说话间，我和凯已经到了一楼的客厅。君行泽一如既往地坐在左边的沙发上，而轩辕则坐在我常坐的位置上，微笑着。在看见我时，目光越发温柔。我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莫唯，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正在我犹豫着要不要把轩辕赶到一边抢回我的位置时，君行泽开口了。

　　男朋友……

　　“你误会了，他不是。”我万分真诚地解释，顺便瞪了轩辕一眼。

　　轩辕勾了勾嘴角，伸手把我拉到他腿上坐着。很是亲昵地吻了吻我的头发。“好吧，莫莫。既然你不愿意承认的话。”

　　随后他又看向君行泽，优雅而高贵。

　　“重新介绍一下。我是轩辕，不是莫莫的男朋友。但莫莫是我的爱人。”

　　我想，轩辕真的很无耻。

　　再次游说失败后，君行泽没多停留。照他的话说他君某人日理万机，每一分每一秒都万分宝贵，容不得半分浪费。这倒是实话，他除了正业是编辑外还有数不清的副业，凡是赚钱多的都干。可以说，君行泽对钱的热情已经到了令我匪夷所思的地步。

　　君行泽离开后我就去了画室。至于轩辕，只要他不吵我，不惹麻烦，想干什么都可以。说到底，他也只是个陌生的、会开些恶劣玩笑的住客罢了。

　　我拿起画笔，却并不想落笔。我想起了末日。那天，当一切发生时我还在学校上课。我坐在窗边的位子，抬头发着呆，天空毫无预兆的变成了血红色。然后，大地开始剧烈地震动，破裂。人群慌乱起来，我却觉得时间静止了下来。我仍旧坐在那里，不跑不叫。我看见远处仿佛有巨大的爆炸，撕裂的土地间出现了炙热的岩浆。

　　碎裂的玻璃划伤了我，我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站起身退后了几步。教室里早已空空如也，外面的惨叫声不时传来。我看着远处瑰红的天，突然觉得疼，很疼很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我的神经。

　　我发不出哀鸣，只能紧紧抱住疼痛欲裂的身子。我不知从哪里来的自信，不停的告诫自己，撑过去，撑过去，只要撑过去我便能活下来了。

　　也许我求生的欲望太过强烈，我真的活了下来。只是以后我才知道，其实死在那场浩劫里才更幸福些。

　　“莫莫。”轩辕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我身后，从背后环抱着我。“我看你拿着笔，也不画什么，就这么站了这么久，在想什么呢？”

　　轩辕的声音太温柔，让我差点产生了一种我真的是他的宝贝的错觉。我放下了笔，挣开他的怀抱，走到离他三步远的距离，才回应他的询问。

　　“没什么。倒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我的工作室明明是不对外开放的。

　　“因为我想见你啊。”他回答的理所当然。

　　我看了他一会，转身继续盯着画纸发呆。他究竟想做什么，说到底，也不会和我有太大关系。

　　他也不再说什么，就坐在一旁。